孙野怒目而视:“我上哪去关你屁事,你又来我家干什么!”
孙恒道:“小五怎么跟韩长官说话呢,人家来搜查马子呢。”
“搜查马子你去山里找,跑我家来搜个熊蛋!”
韩贵也不生气:“我看见那个女马子往你家方向跑了。”
“你放屁!”
孙恒瞪一眼孙野:“小五!”
韩贵瞅着后院堆着的杂物道:“像这些柴火堆、咸菜缸、酒坛子什么的,里面都能藏人。”
“那边茅坑里头还能藏人呢,你怎么不下手掏掏看?”
“韩长官,这十块大洋——”
孙恒从兜里掏出十块大洋递给韩贵。
孙野见状要夺,孙恒随手把他拨开。
孙野余光扫射到水缸下的地窖口,这才把话咽了下去。
“这满院子的柴火刚拾掇干净,弟兄们若翻来覆去弄个底朝天,下人们又得受累了。韩长官行个方便,弟兄们一夜风吹雨淋也怪辛苦的,给他们打点高粱酒暖暖身子!”
“我就喜欢大少爷这样的场面人!走了!”
韩贵把孙恒的大洋在手里颠地哗啦啦直响,转身扬长而去。
孙恒和孙昌赶忙去送韩贵。
孙野恶狠狠地瞪着着韩贵的身影出了院门,赶忙回到后院去搬开水缸和石板,伸手把王聪儿从地窖里拉出来。
“小兄弟,多谢你救我一命!”王聪儿大大方方地抱拳道。
“客气什么,那帮当兵整天胡作非为不干人事。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给你弄点药吧。”
“不要紧。”
王聪儿顺手拔下自己插在头上的点翠金簪,摊在孙野面前。
“这是干什么?”
“刚才要不是因为我,你家也不会白白折了十块大洋给兵崽子,我身上没带钱,这金簪子怎么着也能值这个钱,算是给你赔偿了。”
“我权当那十块大洋喂狗了,我家不差这点钱。”
“我王聪儿从不欠人情。”
王聪儿不由分说硬把簪子塞到孙野手里,走进一旁马棚牵上自己的马走出了后院。
“小兄弟,告辞了!”
孙野跟出院门,目送王聪儿离去。
“她说她叫什么来着……”孙野打量着手里精致的点翠金簪,喃喃自语。
前院传来一阵瓷器被使劲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孙野闻声赶忙回身进院向前院跑去。
花厅里碎了一地的茶碗茶壶碎片,还有一大滩茶水。
孙恒、孙昌木讷地站在一旁望着满是怒容的孙桂良。
“太过分了,这帮当兵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孙桂良愤然道。
“爷,咱除了息事宁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孙恒道。
“咱再有钱那也是咱自己挣的,又不是发大水冲来的,凭什么白白给他们!”孙野抬腿进屋不满地说。
孙昌支吾道:“韩贵不说了吗,是借……”
“借?这半年都借了咱家七八千大洋了,他还一分了?”孙野针锋相对。
孙桂良道:“说是借,其实就是肉包子打狗!”
孙恒无奈:“那能有什么办法,咱要是不给,他们还不得拿枪崩了咱。”
“我就不信,当兵就成天老爷了?当兵就没人管了?我明天就去县政抚告他们!”孙野气冲冲道。
“你告谁去啊,历来都是官官相护,更何况咱峄县的县长还是军队的旅长张荣陪一肩子挑的。”
孙桂良又是一阵咳嗽,直咳得面红耳赤。
“没事吧爷!”
“没事……爷就是觉得膈应,原来哪受过这鸟气!”
孙恒宽慰道:“爷你也别太生气,当兵的又不是光找咱一家要钱,我打听过了,咱这一带凡是家里有俩钱的一家都没跑,都让他们给讹过来了。”
孙昌也附和:“是啊爷,又不光咱一家吃亏。”
“像咱有钱的还好,那些没钱的人家,光是家里闺女叫官兵抢走卖给窑子的就好些子……”孙恒说不下去了。
“咱就当破财免灾吧。”孙昌道。
孙野不满道:大哥二哥不是我说,你俩真是个软——”
“软什么!”孙桂良瞪了小儿子一眼。
……
鸡冠崮寨门前,王聪儿翻身下了马。
小叶、小花、狸子和几个弟兄守在寨门口,见状都围了上来。
众人眼圈都是红红的,很显然他们都哭过。
狸子是王聪儿一母同胞的弟弟,本名王毅,今年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因他身手敏捷,曾徒手爬上一棵三丈多高的古柏抓住一只飞窜的野狸子,因此弟兄们给他起了个“狸子”的外号。
“怎么了你们?”王聪儿诧异道。
狸子抽泣着:“姐……”
王聪儿急了:“怎么了,说呀你!”
狸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小花你说!”
小花也哭着:“小姐,姑爷,姑爷他……”
王聪儿心里一惊,推开众人向寨子里冲了进去。
她一口气冲到了卧房门前。
卧房的门开着,她一眼就看见了一身寿衣、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刘玉堂。
“玉堂……”
王聪儿跌跌撞撞扑倒在刘玉堂身上。
刘玉堂面色苍白、双手冰凉,早已没了生命迹象。
王聪儿双手死死攥着丈夫的手痛哭着:“玉堂,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啊……”
狸子和小叶、小花过来要把王聪儿从刘玉堂身上架开,王聪儿不肯。
狸子哭道:“姐,听老辈人说,活人的眼泪不能落在死人身上……不然姐夫会在地下受苦受难的!”
王聪儿一把抹去眼泪,通红的眼神中溢满了仇恨。
……
夜幕下的孙家大院静悄悄的,四下里黑漆一片,只有里院孙桂良的卧房里还闪着一簇灯光。
孙桂良倚着枕头半躺在炕上,老实巴交的管家孙全正端着碗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孙桂良连连叹息:“刘老爷在大清那会儿是外委千总,小五他师父也是名震鲁南的武举人,连他们的儿女都给逼得干了马子,这可真是官逼民反啊。”琇書網
“谁说不是呢……唉。”
“这年月,真是黑白不分了!”
“真是瞎了天老爷的眼了!”
“孙全,你把小五给我叫来。”
孙全刚出卧房门,却见孙野正在院里站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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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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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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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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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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