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别情叹了口气:“本来我还在等,他死了我可以直接凭画卷所在找到他,结果没多久我自己的肉身就快不行了……只能先寄魂凭体,另做打算。”
居云岫听得很是难受。
人家挚爱道侣逝世,心中痛苦,求画以纪念,却变成了你算计他的机会,这种感觉让居云岫非常恶心,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可以说得这么平淡。
叶别情道:“其实这整套画凑齐后指向的也就是那个秘境,里面还有更大的碎片,只是当时我们无力获取。我用这个秘密为引,只要有一定画道认知的都会看得出画中隐藏了大机缘,自然会去设法凑齐,这便入我局中。”
居云岫淡淡道:“所以师父赠画郑家。”
“对,郑师弟年轻时曾涉猎过书画,他必然会看出画卷价值。恰好那时候他生了儿子……我看郑师弟自己寿元也不长,当是让那孩子以后来这里。嗯,不该是现在,他们应该会等我可能留存的分魂散去,会再等个三五百年。但实际上他们对画道认知不足,我们以魂入画,不会那么容易消亡,他们必然错估。”
居云岫叹道:“莫说他们,徒儿的认知也不足。师父这以魂化苍穹,已是乾元之功,意想不到。”
叶别情笑道:“恰好他儿子颇有灵根,又不太天才。算算时间,等他儿子来这,该是个腾云圆满之境,难破晖阳,那便不高不低,又正是年轻旺盛之时,正合其用。云岫,你知道我为何给他们的是你的画像么……”
“徒儿不知。”
“毕竟我的墓穴为防外人乱来,琴棋书画各类禁制十分玄奇。不懂此道者,便是乾元都不一定能轻易破解。我的本意确实是联姻,你能帮助郑家子凑画,还可以助他入此墓穴。若没你的帮助,他凭什么……可是……”
叶别情有些叹息:“我联姻之意几次三番憋在口中,却始终说不出口……说把鲜花盛放的徒弟嫁给一个襁褓中的小娃娃,这是对美的扭曲,是对我道的亵渎。其实这也算是知见障吧,我本该知道郑家子很快就会是一个少年,不该囿于当时形貌,但当时当刻,真的说不出口。”
居云岫沉默片刻,还是道:“本以为师父是心疼徒弟……算了,对审美的执念,是你我之道,理应如此。还是要谢过师父没有乱点鸳鸯了。”www.xiumb.com
叶别情笑道:“常理来说,你的画像本也传递了这种信息,郑家子应该会好生追求于你,如今你不是替他而来?”
“不是。”居云岫淡淡道:“郑云逸连和我直接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三百多年大约和我说过……有三句话没?记不清了。”
“……”叶别情失笑:“我出尘避世的徒弟,居于云岫之间,寄情山水琴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搭讪的。可我看你红鸾星动,是谁这么有福气,给你剑阁女子图的那个人?”
居云岫不答这话,又问:“如今看来,师父给郑家此画,也不过是个引子……换个人来也是一样的?”
“对,他们会开始探索,这件事也就启动了,不会是长期无人过问的永久分散。”叶别情道:“是郑家子来固然好,不是他也无所谓……来的不是乾元就行。”
“但不管是谁,多半都要通过我才能进墓穴。所以师父一直在算我,因此不可能对我泄露这件事,怪不得我一无所知。”
叶别情默认。
居云岫有些嘲讽:“师父不是谋宗之主,挺可惜的。”
“不不不,我不爱谋,甚至谋得有些恶心。”叶别情道:“你也别讽刺师父的棋算,你知道师父连下棋也不喜欢。所以你看,我想不到很多意外情况,我无法预估如果某卷画毁了怎么办,又或者遗落在无人的地方几千年都没人发现又怎么办,这些可能性虽然不高,却不可控……真正的谋者,真正的棋弈,都不会给自己留这么致命的不可控因素,我不合格。”
居云岫道:“还行吧,仙宫无战事,避居世外几千年都没与人冲突,郑家子数百年成长不过一晃而过的事情,意外很少。我奇怪的倒是师父为什么要留一幅画到凡间国度,这幅画很有遗落的可能。”
“这便是关键。”叶别情道:“涉及此局的真正用意。”
“不是为了夺舍活下去?”
“不是,是为了证乾元。”
“何以证乾元?”
叶别情仿佛在教导徒弟一样,慢慢道:“我们的画界,我们的画魂,都差了很多东西。你应该体会得到,在画界之中缺失了很多元素,导致连术法都无法正常使用。”
居云岫还真有了点梦回数百年前听师父教导的错觉,低声道:“是。”
“如果我们补齐了这样的元素,成为一个具备基本要素的真实界,那便证乾元。若把此界再度充实扩展,有海洋有熔岩有更多东西,那便证无相。若此界无穷无尽,此太清也。”叶别情的声音里有了些狂热的意味:“若能演化生灵,那是什么?太清之上,还有什么?”
居云岫瞳孔微微一缩。
她其实也是考虑过这些的,她的层面本就不比叶别情低哪儿去。
只不过她没想到要怎么去办到,靠自己去画,肯定不够的……叶别情当初也是卡死在这里,无法证得乾元。
临终之前,他得到了什么想法?
叶别情慢慢道:“大乾那幅画,最是不可控,但它最要紧。那是众生之念,是气运之本,是山河之基,存于人间最强盛的帝国,才能沐浴。仙道说是脱俗……然而一切源于俗世,此乃根本,缺失不得。”
居云岫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叶别情又道:“剑阁女子图,这是武。云岫图,这是道。这两极演化,便是太极。我存了你俩各自的一丝灵性存于画中,为此界注入道武两极。你的灵性我取自很早,所以画中的你还是凤初之时。”
居云岫有了些触动感:“然后呢?”
“红岩山魈,是生灵与死寂的对立,但这里缺失了真正的生灵灵性,它只是个蠢物。”
居云岫心中一动:“郑家子是用来填补这事的?”
“嗯,两用,一则填补生灵之性,二则代我演化天穹,我便抽离。”
居云岫点点头:“徒儿受教。”
郑云逸是师父预计用来代替猴子的……可居云岫笑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也是这个用途。
和器灵的概念有些相似,成为画中真灵。
这也不是代郑云逸受过,在师父的盘算中,应该说她居云岫才是核心根本。师父心中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所以对她出现于此根本不意外。
“所以……师父要如何炼我?”
沉默。
空中烈风忽起,地上砂石漫卷,居云岫长发飘拂,琴已在手。
原本如同循循教诲的师徒对话,忽然有了无法言喻的肃杀。
“云岫,为证画道乾元而合身于道,你该欣然以赴才是。”
“这句话……真的让人很恶心,师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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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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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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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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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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