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费力的挑着扁担回了家,妻子帮他拿下来,进了屋,妻子杀了一个大西瓜,切成两半,儿子嚷嚷要用勺挖着吃,他另一只手在写字,不方便拿着吃。
妻子吃得很文静,苏大雨吃西瓜就像有人和他抢一样快,一眨眼的功夫,皮上就一点西瓜瓤都看不到了。
“还吃吗?”妻子问他。
“再吃一块。”还是很快,胡子上全是西瓜水,妻子没来得及阻拦,他用袖子擦完,妻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吃还有一半的西瓜,轻轻的吐出去一个黑色的籽。苏大雨对妻子笑了笑。
有媳妇真好,比以前好多了。
还有,可爱的儿子。
这么好看,随他。
他满脸的胡子,但长得不丑。
“儿子,怎么不吃?”苏大雨问。
儿子说:“爹,你喂我吧。”
“行。”苏大雨在西瓜中间挖下一个圆形,递到儿子嘴边,儿子边吃边说,“谢谢爹。”
苏大雨大笑:“喂个西瓜,谢啥?来,再吃一口。”
儿子吃着吃着,不小心把一个籽吐在了纸上,正落在他抄写的《三字经》“老何为”三个字的“何”字上。”苏大雨手忙脚乱的用手扒拉下去,但痕迹还在,他不安的看着儿子。
“爹,没事的,我再重写一遍。”
“老大,吃西瓜。”
强盗头头吃下第一口,没籽。
第二口,没籽。
第三口,强盗头头把籽噗噗都吐在了小兄弟身上,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破口大骂:“你瞎吗!没特么看见有籽吗?”
“爹,你在想什么,我说我重写一遍就行了。”
“没事,想起很久以前。乖儿子,等爹赚多钱,咱就不用这破纸了。”
时莫语想不出办法。
苗娣说的没错,在肠胃里,什么办法都能拿出来,在手臂里,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做手术,不过,孩子太小,她没有给这么小的孩子开过刀。
“苗姐,既然虫卵在他的肠胃里,为什么会到手臂里,可能是通过什么渠道走过去的?”
苗娣想了一下说:“血管。”
“在肚子里可以通过呕吐或者排泄,通过消化来将虫子取出,虫子挪到了手臂,血管,”时莫语咬了一下嘴唇,“能不能让虫子重新回到肠胃里。”
苗娣说:“你在说梦话吗?”
时莫语愣了一下:“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苗娣语气生硬,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痛。
“我们都是懂医的人,怎么可能救不了一个孩子?”时莫语不愿相信的语气。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救,这就是命。”
“肯定有希望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痛苦。”
方方问:“我会死吗?”
苗娣叱道:“小孩子不许说死!”
方方像没听到:“如果我会死,我想像你道歉。”
苗娣眼神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胳膊太疼,方方用力咬了一下下颚,垂下眼睫,又抬起眼眸,漆黑的眼珠看着苗娣,犹豫着,还是说:“苗姨,我骂过您。”
苗娣声音平静:“很多人骂我,习惯了。”
“苗姨,对不起。”方方哭着说,疼,也是忏悔。
有些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知道自己犯下多大错。
“我刚才骂你,爹才教训我。”
苗娣说:“过去了。”
“您原谅我吗?”方方问的小心翼翼。
“错的不是你。不要说话了,把眼睛闭上。”
方方虚弱的说:“我害怕,苗姨,我怕睁开眼睛就看不到爹娘了。”
时莫语背过身去,眼圈通红,泪花闪烁。
“我再也不骂人了,做懂礼貌的好孩子,我不想死。”方方用尽力气大哭。
里正和夫人听到哭声冲了进来,方方安静下来,漆黑的眼珠看着他们,有一瞬间的光在他眼神里一闪而过,苗娣咬住嘴唇。
“方方,娘在这,你不会有事的,小虫子会爬出来的。”
“方方,爹会想办法救你。”
夫妻俩一起跪下来,看着时莫语和苗娣,时莫语让他们起来,说:“我需要割开方方的胳膊,但这很危险,若是止不住血,方方会……”琇書網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这是墨虫,通过血液游到手臂,将血液染成黑色,墨虫毒性很强,世上并没有解药,将虫子取出来,只是让方方不再疼,但用不了除夕,虫毒就会跑遍全身,谁也回天乏术。”
苗娣说:“有办法,换血。”
时莫语诧异的看着她:“你想给他换血?!”
“但我要先找到我的孩子。”苗娣说,“三天之内,不管能不能找到,我都会把我的血给他。”
里正说:“这不行!我们不能为了救孩子害你。”
方方娘心疼孩子,但也不能用别人的命来换,她说:“苗娣,方方的命若就是这样,谁也救不了,你孩子还没找到,千万不要放弃。”
“找不到了,几年了,回不来了。”苗娣说。
“和你们说一个秘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炒南瓜子,拿到大门外面去吗?”她自问自答,“金金最爱吃我炒的五香南瓜子,他丢的时候,还不会嗑,我都是剥给他吃,他说:‘娘,你炒的南瓜子真香啊,我在几里路之外都能闻到。’”
时莫语问:“所以,你是为了能让金金闻到瓜子香,找到回家的路。”
“第一年,我很清楚,他会回来。可好几年过去了,我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这个村子,记不记得这个家。我家门口每天都是瓜子飘香,那么多孩子过来,看他们吃的开心,我不知道是喜是悲,我希望,其中有一个是金金,可没有,金金一次都没出现过。金金还说过,他喜欢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好看的衣裳,说我是世上最好看的娘亲。”
瓜子香,美丽的衣服。
苗娣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大门口,守着,等着,盼着。
诧异的目光,恶毒的语言,有人边骂她边扔西瓜皮,臭鸡蛋,她什么都忍了下来。
只要能让孩子回来。
可是,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我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母子的缘分已经尽了。”
没有父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苗娣的打击受的太多,她已经被击垮了。
时莫语说:“我会帮你找到孩子,相信我。”
苗娣点了下头,从眼神里看不出信任。
里正和夫人也说会帮她找金金,她掉下一滴眼泪:“谢谢。”
时莫语说:“您二位先出去吧,我想到了止血的好法子,先把虫子取出来。”
虫子成功地取了出来,时莫语缝完皮肉,已日落西山,精疲力尽的走出房间,对里正和夫人说明了情况,眼睛睁不开了,段洛急忙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里正给段洛指了房间的位置。
段洛把时莫语轻轻放下,时莫语说:“阿洛,我又可以弹勾魂曲了。我们离找到那三种乐谱,又近了一步。”
“什么情况。”
“苗娣的孩子丢了好几年了……”
时莫语说完就睡着了,到了天彻底黑透才醒过来,段洛也刚好拿了一碗薏米红豆粥,和几张金黄的馅饼,放在桌子上,时莫语闻到香味,走过来,问:“你做的。”
“是里正夫人。”
“哦。”她有点失望。
“比我做的好吃。”
时莫语还是不高兴。
“回去,我做给你吃。”
“一言为定。”她终于笑了出来。
里正夫人做的馅饼味道确实不错,时莫语一边蘸醋一边吃,吃完喝粥,吃的肚子有点撑了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问段洛:“阿竹,你问里正了吗?”
“问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没有人报告官府?没发现被人刨了?”
“里正也管不了这事,他们信不着一个年轻的里正。而且,他们也确实看不出来被刨过。”
时莫语不解:“你不是说,棺材盖子砍的到处都是?”
“盗尸人盗完之后,还会按原样埋好。”
“那又怎么知道,有三具来自这个村子。”
“百密必有一疏。里正说,这个村子,有在死去亲人的指骨上刻名字的风俗。”
“打听到是哪三家了吗?”
“潘大,林展,冯庆。潘大,是苗娣的丈夫。”
时莫语想起苗娣无助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几年,苗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想弹勾魂曲,帮她把孩子找回来?”
“对,不管是否能成功,我都要试试。”
“阿筝,勾魂曲是勾心的,不是找人的,我不许你弹。”
“可这是唯一的希望,我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没有用。我说不许你弹,就是不许!”段洛怒道。
时莫语问他:“你还有别的办法找到金金?”
段洛点了下头:“有一个办法,但是要全村的人心甘情愿的配合。”
“表哥,表哥,你再不出来,我就睡在门口了。”
段洛走了出去。武云白对时莫语笑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而和时莫声住在一个房间的段洛,想心事,听磨牙,一晚上没睡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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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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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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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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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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