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竹林,竹影婆娑。
岁寒三友,唯竹最为高大挺拔,正直不阿。
竹林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棵小竹子不知自己在这片竹林生长了多少年,只记得身边的竹子被人砍了做成了家具,做成竹简写上字成了书,还有人专门只削一节,做成笛子,这些好歹还可以理解。最让它受不了的是,竟然有人砍了竹子,做成竹筒,装上水,放在火上烧水喝。
它闻到了那竹筒烤的直冒汗的味道,浓郁的竹香味飘荡在竹林里,可惜他看不见,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如此残害它的同胞。
那个人肆无忌惮,三五天就来一次,它只听得砍竹子的声音,不一会就会有竹香味。
连着好几天,它看不见也能猜到,定是个膀大腰圆,满脸胡子的糙汉子。
直到有一天,圆月隐入乌云,包括它的竹子们都倾听了一阵潇潇雨声。其它竹子落了雨都感觉清爽,只有它觉得冷。
雨声过后,它听到了一种从来没听到的声音,轻轻地,静静地,又有高山瀑布奔流而下的大气澎湃,也有小溪流水般的轻盈宛转,它常听砍竹子的声音,听这声音觉得好美,很享受。从那日开始,它经常盼着,念着,能再听到。
只是,让它费解的是,过几天确实能再听到了,但在这声音之前,它必然先闻到竹子香味,它最讨厌的味道。
满脸胡子的壮汉还有这样地闲情逸致?
“这棵竹子不错。”古筝身上的琴弦自己拨动了一小段曲子,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六七岁左右带着桂花头饰,身着绿色交领襦裙的小姑娘,她微微笑,两个梨涡甜美可爱。
它能看得到了。这个小女孩正在看着它旁边的竹子,敲了两下,发出空空的响声,接着就见到她拿出了一把长柄斧子,扬起手就要砍下去!
它一直以为是个满脸胡子的糙汉子!
“住手!”
阿筝的手停在空中,大眼睛看了看,没见到人,只有竹子,她来了好多天了,也没看到人。怎会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她把斧子放下来,单手叉腰:“何人说话?有胆给我站出来!”
没人回应。
她觉得可能是竹子成精了,就像她这个被人遗弃的古筝,被扔到了这片竹林,得了灵气,幻化为人。
有灵气的竹子是不能砍的,而且,也不像那些竹子一样快要病倒了。
看了看它,觉得有点蔫蔫的,不太精神,这样的竹子没多久就会被虫子咬的全是窟窿,与其痛苦,不如砍了,还能做成竹简。她正愁想出来的曲谱没东西记下来呢。
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砍了上去。
没想到一挨上,这棵竹子竟然迸射出一束夺目白光,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面容清癯,浑身散发着戾气,让人不敢靠近。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正自发呆之时,阿筝就突然被他抱住了,耳边是他纯净如流水的欢快嗓音:“我变成人了,变成人了!”
变成人的确是一件高兴的事,有了人的皮囊,再也不用被别人诧异的眼神看着,再也不会吓到别人。她变成人那一刻也挺开心,欢呼雀跃。
不过,没有必要这么激动吧?
“喂,你放开我啊!”高兴就高兴,抱着她干什么?
他不好意思的放开,一缕白发拂过她的面颊,一阵特有的竹香味。
“我一时高兴,没吓到你吧?”
“我天生胆子大,谁也吓不到我!”
“那就好。”
她寻思了一会儿问道:“你是,竹子,成精?”
“在天界幻化成人的都是仙。我是竹仙。”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是古筝幻化的,我也是仙?”
“那你便是琴仙了。”
“我第一次知道,我一直当自己是妖怪。我有名字的,我叫阿筝。你呢,你有没有名字?”
“我……我叫阿竹。”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她拉着他的手,梨涡浅浅。
他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微笑了笑。
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玩耍,一起欢笑,一起流泪。
他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呢?
这天,分开好长一段时间的青梅竹马在竹林重逢了。
“阿竹,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阿筝托腮坐在竹林的一块石头上,眼泪汪汪的,“有人要收养我,还要帮我取新名字。”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乱七八糟的字。
“我也要离开。”
“你也有人收养?”
“嗯。是武乐上神,收我做她儿子。”
“真好啊,我们都有家了,不用再流浪。”她露出浅浅可爱的梨涡,“你怎么不笑,多好的事啊!”
阿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被时家收养,他被武乐上神收养,又分开了好几年。
武乐过寿,乐仙都来了,时家也来了。
“阿竹,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是我家。”
“对啊,我忘了。”
好几年没见,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想她,没抱她,却对她冷冰冰的。
“不要再叫阿竹,我有名有姓,段洛。”
“段落,文章里的那个段落?”
“不是。”他在纸上写下“段洛”两个字。
“可是,我还是想叫你阿竹。”他冷冰冰的样子让她有点发怵,但她料定他不会对自己发火,就说了出来。
“阿竹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有段洛这一个名字。”Χiυmъ.cοΜ
“段洛。”
阿竹这个名字是他告诉她的,她都叫习惯了,能改得了吗?
他们还像几年前一样在一起,就是觉得好像彼此都丢失了什么。
是什么呢?他们都不知道。
自从被武乐收养,段洛就不能天天出门,阿竹就天天来找他,可最近她都没来。
“娘,阿筝呢?我好多天没见她了。”
武乐说:“他爹娘不在了,近日都不能过来。”
“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急什么,等她长大之后封为乐仙,你成为武乐城城主,天天都能见到。”
“城主?”他很诧异。
“你不想做城主?享受至高无上的权位?武乐城的乐仙都要听命于你,你将是武乐城第一个城主。”
“是不是,要杀很多人。”
“如果有人和你争,你就不能心软。记住,男人欲成大事,就必须不择手段,何况,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武乐城不能只有乐仙,没有统治的人,否则必将大乱!娘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初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料定他不简单,收他做儿子是她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这孩子别看长得好看,但周身散发的戾气就能看出来他有一颗冷血之心,这正是能帮到他的,她一定要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
段洛觉得武乐所言有理,遂开始拼命地努力练功。
但是当他坐上城主的位子,却感到茫然了,他为了这个位子,杀了那么多阻止他的人,是不是错了?他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武乐城,可为什么如坐针毡!
不过,他确实能天天和阿筝见面了。也算好事吧。
城主府后花园的桂花树下。
“挺了不起嘛,几年不见,当城主了!”阿筝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几年不见,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你没变,我却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还没问过你,你的新名字是什么。”
“你知道我叫阿筝就好了,我喜欢你叫我以前的名字。阿筝,古筝的‘筝’。”
他也想叫回以前的名字啊!可是,他是城主段洛,再也不是那个和阿筝穿梭在竹林玩耍的阿竹了。
她没变,他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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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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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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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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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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