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蔹莓从无人问津的小野果变成身价不菲的养生野果之后,山里的乌蔹莓便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众所周知,葡萄科植物大多都是攀援性藤蔓植物,这乌蔹莓也是如此。
比起人工种植的葡萄,野生乌蔹莓的生长更为艰难一些。
它们不仅要跟周围的野生植物抢夺养分跟阳光,还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攀附在大树上,一点一点的超树顶上攀援。
一棵小小的野生乌蔹莓要从小植株慢慢长大并超越周围的植物,然后攀爬到大树的树冠上,往往需要好几年的时间,甚至有些时候需要十来年的时间。
而有些比较倒霉的乌蔹莓,因为选择的生长地不对,周边没有大树,就只能依附在灌木上。这些乌蔹莓往往会因为没有高大的攀援物而造成枝叶过于繁茂,通风不良,阳光受阻、或被大型爬行动物损伤等等不良后果。
于是,它们很有可能长了十多年,却依旧保持着几岁时的样子,冠幅没法得到扩张。
因此,爬上大树的乌蔹莓是幸运的。
大树心胸广阔,并不介意这小小的藤蔓依附着自己的枝干向上攀援。
大树为乌蔹莓提供攀援条件,乌蔹莓则用自己鲜美的果子为大树吸引来更多的鸟儿,鸟儿在吃到乌蔹莓果子的时候,又会顺便帮大树清楚各种害虫。
于是啊,这些柔弱的乌蔹莓与挺拔的大树变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它们日复一日的彼此依偎在一起,仿佛一对恋人似的亲密无间,永不分离。
如果人世间没有人类这种动物,估计乌蔹莓跟大树永远也不会分开,除非遇到不可抗的自然灾害。
但这世上有人,于是就有了无尽的贪婪。
乌蔹莓价格走高之后,村民们进山采摘乌蔹莓,往往都会选择最简单的办法:将大树伐倒,然后站在地上轻轻松松的采摘跟着大树一起倒下的乌蔹莓。
这样一来,既不用冒险爬树,而且还能把大树的枝干当成柴木带回家去。
大树倒了,乌蔹莓也跟着倒了。
大树死了,乌蔹莓虽然还没死,但也在倒下的过程中变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而它们倒下的时候,正好是秋天。
秋天之后,紧随而来的冷冬会让遍体鳞伤断手断脚的乌蔹莓难以承受。
于是,在某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也许它们会终于抵抗不住严冬,奄奄一息的拥抱着大树冰冷的残骸,绝望又无助的离开这个世界。
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它们还能再相见吧。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山里的乌蔹莓越来越少了。
陈阳记得小时候,几乎每一座山上都能看到乌蔹莓的影子,现在这几年,秋天进山找乌蔹莓的时候,有时候走了好几座山,也未必能遇到一棵乌蔹莓。
不过,陈阳有LV1技能,可以随意浏览山林,所以,要找到自己熟悉的乌蔹莓,那还不算是难事。
再加上他每年都进山寻找乌蔹莓,所以山里的什么地方能找到乌蔹莓,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而他之所以还要把意识放出去寻找乌蔹莓,其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知道位置的那些乌蔹莓有没有被村民们弄死而已。
意识进山之后,即使是开启关灯模式,也能在月光下将高山与大树的轮廓看清。
他操纵意识直接飞到往年采摘乌蔹莓的地方,结果却不如人意,发现好几棵乌蔹莓都被人弄死了。
因为他采摘乌蔹莓的方式都是爬树采摘,所以不能将高挂树顶上的乌蔹莓摘完。因此,估计他采完之后,有村民看到树上还有果子,就把大树砍倒了,好将爬树摘不到的果子全摘了。
于是啊,可怜的乌蔹莓跟着大树殉情了。
陈阳找了几处都是一样。
无奈之下,只好去寻找那些长在陡峭处的乌蔹莓。
一般情况下,不愿意爬树采摘乌蔹莓的村民们,自然也不会涉险来到陡峭的地方采摘乌蔹莓。
陈阳按照自己的记忆,将意识驱动到一处较为陡峭的悬崖边上。
这一刻,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但幸运的是,那棵长在悬崖边上的大树依旧挺拔。
那棵攀爬在大树身上的乌蔹莓依旧茂密。
确定了这棵乌蔹莓还活着,陈阳就赶忙将意识拉了回来,然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他睡没睡着只有他自己知道。
早上等四叔送了花生回家之后,就进山去。大山的蛇毒虽然已经被他的草药解了,但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所以不能跟着进山去。
不然的话,带着大山进山,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的张望四周,试图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不管怎样,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忘记,就能忘记,想从脑子里驱逐,就能驱逐的。
当他终于走到悬崖边上,站在挺拔的大树底下,抬头望着挂满小绿果的乌蔹莓时,记忆就像开闸的洪水,一下子从最深处涌了上来。
(以下是非常重要的伏笔,别再说我水了!)
那一年秋天,天气要比现在这个时候稍微凉爽一些。
好像是一个周末,因为姐姐没有去上学。而他才五岁左右,自然也不用上学。
于是,姐弟两人跟着父母进山砍柴,顺便寻找乌蔹莓。因为那时候家里真的很穷,买不起任何水果,就只能趁着进山砍柴的功夫,找些野葡萄吃。
实际上,不仅他们家的情况是如此,村里其他大部分人的家庭情况也基本是这样。因此,乌蔹莓不容易找。
把要带回家的木柴砍好之后,父母就带着姐弟两人在周边寻找野生葡萄。
父母在前面开路,姐姐要照顾他,所以只能远远跟在后面,而他呢,则屁颠屁颠的跟在姐姐后面。
可是,走在一处小道上的时候,他被一个突出地面的石头绊倒,往前摔了一跤。于是他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见状,急忙掉头拉起他,一边用瘦巴巴没有一点肉的掌心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弟弟,不怕不怕,姐姐帮你踩死这只大老鼠。”
说着,她就有模有样的狠狠踩了几脚路面,好像是真把某只绊倒弟弟的大老鼠给踩死了一样。
可他那会儿太小了,才五岁左右,走了一个早上的山路,已经累坏了,于是就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化成泪水,一个劲的往上涌。
姐姐见安慰无效,就蹲下身子,把自己薄得像张纸的后背对着弟弟,半扭头朝弟弟一脸灿烂的笑道:“弟弟,你快上来,姐姐背你。”琇書網
他愣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就扑姐姐背上。
姐姐笑呵呵的说道:“真是个小坏蛋,是不是故意摔倒好让姐姐背你的呢?”
说着,就一手方向抱着他的屁股,一手抓着旁边的灌木根,艰难的站起身,然后弯着腰,用小小的身子驮着他往前走去。
走了大概有几百米山路,总算找到这棵乌蔹莓。
等他从姐姐背上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姐姐的脸色已经煞白一片。
可她却还是摸着陈阳的小脑瓜子,用干燥的嘴唇苍白的笑道:“弟弟,你乖乖的哦,以后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知道吗?男子汉是不可以哭的哦。”
陈阳点点头,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姐姐。
姐姐伸手帮他抹了泪水,还用袖子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继续笑道:“哈哈,你看,哭了就丑了,把泪水擦干才好看呢。”
说着,她抬头仰望已经爬到大树上的父母,又垂头朝弟弟说道:“弟弟,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好吗?姐姐要爬到树上去摘葡萄,等姐姐摘了葡萄,就扔下来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陈阳紧紧抓着姐姐的手,狠狠的摇了一下脑袋,“姐姐你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怕。你不要走。”
说着,大水珠又从明晃晃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姐姐再帮他擦干泪珠,笑道:“哈哈,小傻瓜,姐姐不走,姐姐只是到树上摘葡萄啊。你看看,爸爸妈妈都在树上摘葡萄呢。姐姐去帮忙的话,咱们就可以早点回家,小阳也可以早点见到爷爷奶奶,不好吗?”
陈阳想了想,才松开姐姐的手。
可等姐姐真爬到树顶上去了,他又哭了。
他看着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听着鸟鸣兽叫的声音,立即哭着从地上爬起来,要往大树底下跑。
大树就长在悬崖边上,往外一两米的位置,就是悬崖!
看见他哭着跑过来,树上的父母跟姐姐都急了。
可一时半会儿,他们又没法从树上下来,因为树太高了,太陡了,太危险了,如果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踩空,掉到下面去。
姐姐着急的朝他大喊:“弟弟,你别过来,你快回去坐着。”
陈阳仰头,看着站在高高树杈上的姐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姐姐着急的说道:“弟弟,弟弟,你还记得昨晚上我唱的那首歌吗?”
陈阳只是揉着眼睛哭,没说话。
姐姐就唱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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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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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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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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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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