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想过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可那柄刀只是在他体内短短的停留了一瞬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要开始疼的时候它就被抽了出去。
速度很快,快的和它被插进来的时候一样,一样让人难以防备,也一样让人感觉不到痛。
就像风一样,很快就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温度,也堵上了他的嘴。
他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慢慢的从那人衣上滑了下去。
然后他就听见一声大吼:
“杀人啦!”
常见正处于一种失血的昏昏欲睡状态,骤然听这么一声吼,觉得自己重若八十多斤的脑子都清醒了那么几分。
谁吼的。
他眼睛有点虚焦的在半空中瞅着,希望那位仗义执言的大兄弟赶紧出来扶他一把,也许他还有救,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人抛在了地上。
常见心里:“淦!”
接着他听见那人又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声:
“将军府杀人啦!”
常见在恍惚中觉得自己约摸是看见了这人是谁。
好像就是那个他摁在地上的那位家父王二河的大能。
没准也是捅他一刀的人……
还是没人扶他。
众人慌慌忙忙的脚步声从他耳边跑过,也许是去救夫人了吧。
他听到一声巨响从很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又好像就在他身边。xiumb.com
很沉闷的“咚”的一声。
他身边躺下去了个人。
常见很困倦的提起自己眼皮看了看,看见一个灰头土脸脑壳开花的人睡在自己身边。
正是那个捅他一刀后仗义执言的小子。
活该!
让你捅老子刀子!
老子都没想要你的命呢。
常见有些委屈又有些快意的想着,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
不过让他担心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朝夫人兜头落下的那盏灯笼到头来到底也是没真正落在她身上去。
落在她身上的最后也不过只是半片被烧到了一半的纸屑而已。
连点火星都没有。
林阳将自己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给她一点温暖和勇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背后几个人不同的呼吸声。
甘竹的还是和平常一样,绵长平缓,貂蝉的却要急切许多。
大概也是吓到了吧。
他想。
但是他现在无暇理会。
这个时候他心疼不了所有人,他只能心疼眼下的这一个。
“不怕,有爷在。”
他对着怀里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动静的女人说。
女人在他怀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林阳稍微放了点心。
蔡琰其实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东西,只是这些东西似乎距离她的生活很遥远。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大将军,年少成名,敌军面前可挡万师。
可那也只是听说。
在她眼中,这是一个和她隔了一层薄纱的男人。
他们的关系其实很近,比那些女人都近。
她知道。
可她也知道,这个夫君不属于自己。
那些遥不可及的名声离她太高太远,除了物质上和下人们谄媚的笑与讨好,除了家人的跪拜与疏远,她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她记得自己一开始嫁给将军的模样。
翩翩少年郎,生的英武不凡,与她父亲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落下风。
哪个女儿家心中没有个嫁给盖世英雄的梦呢。
她也有。
她从屏风后和自己的小侍女偷偷瞧着那人的模样,心口怦怦直跳。
他真好看。
她想。
那么高的一个人,又那么瘦,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纤弱。
她从来不知道别人口中的大将军竟然会是这般模样。
即使听见父亲说他年少有能,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竟然真的就只是一个少年郎。
他没有穿甲胄,也没有满嘴的络腮胡子。
他就是看上去,极其温柔……
蔡琰也知道温柔这两个字放在这人身上或许并不合适,可在灯光之下,在屏风后的阴影之中,她真的就这么想了。
她看着这个人的侧脸。
他的鼻子真挺啊,睫毛又那么长……
和人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轻轻的绷着,看不出一丝笑模样。
可蔡琰就是觉得温柔。
然后这个人向父亲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了。
他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蔡琰听见自己的父亲的脚步从旁响起,然后停了下来。
他也停了下来转过了身。
两人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
蔡琰低下头,悄悄看着自己的腕子上的那湾玉。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好像已经说完话了。
她有些走神,还是她的小侍女轻轻叫了她一声。
她说:
“姑娘你看。”
于是蔡琰就真的看了过去。
她和那位小将军四目相对。
然后她突然就慌了,她有些仓促的半靠在屏风边轻轻行了一礼。
眼神中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带了点祈求。
希望他不要介意自己偷看?还是希望他不要告诉父亲?
她不知道。
她看见那个小将军朝她露出了一个笑。
嘴角绷的那样紧的人,突然眼睛就轻轻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笑。
她觉得这个人的眼睛那么深,那么黑,又那么亮,能把人一眼望到底。
而后的多年,她一个人守着两个孩子与一大家人度过的漫长光阴中,她对着铜镜看自己的青丝逐渐白成三千华发,她看着窗前一朵又一朵零落辗转在尘土中的花,她慢慢的再也流不出眼泪。
她其实不该流泪的,是吗。
她好歹拥有了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比如一个男人的爱,和他毕生的骨血。
比如女子这一生之中的托付依靠与足以安乐的未来。
还有……
还有在晓春三月日暖莺啼风酣之时年尚十九的她立于屏风盈盈一礼后相对的那一眼。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
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
岁月的滚滚长河之中她留下了只字片语,和一个第一才女的盛名。
再后来的故事中她变成了什么模样呢?
没有人知道。
不过她知道。
她在很远很远的诗词中听见过属于自己的名字。
在那个颠沛流离的梦里,她被叫作蔡文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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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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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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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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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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