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竹婵婵的眼睛放光,很是喜悦,他以为这只是贪婪和见猎心喜,没想到竹婵婵等待的是今日。
“她早就准备暗杀天子,为她老师报仇。”
太师姜齐跌向城外,仰头看去,飞来峰带着无以伦比的威能,毁天灭地的威能,压向天劫下的周天子。
竹婵婵处心积虑,为了这一日,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这里面,甚至还有许应身边的大钟和蚖七,也成为她利用的工具。
那口大钟和蚖七体内,各自烙印着许许多多的天道符文,此时符文亮起,与外面的天劫相容,将原本被许应削掉七成的天劫威力,提升许多!
竹婵婵要彻底毁掉周天子!
“她将我送出城外,是不想杀我吗?她的仇人,只有一个,就是周天子。”
太师姜齐嘭嘭嘭撞断一颗颗大树,口中喋血,被钉在山崖上,动弹不得。
他脑海中顿时想起当年竹婵婵炼制彼岸神舟,为何这艘船总是在散架和未散架之间游离不定。
因为船上还有三千大周炼气士。
这些人不是竹婵婵的敌人。
彼岸神舟处在散架和不散架之间,是因为竹天工的内心也处在神魔之间,天人交战。
她在犹豫是否要杀掉所有人与周天子陪葬,还是放过周天子和这些炼气士,一面是报师恩和报仇,一面是杀掉三千个无辜的人。
最终,竹婵婵的神性战胜魔性,让他们经历六千年漂泊,活着从彼岸归来。
许应和楚湘湘也望着这一幕,两人心中震惊无比,楚湘湘更是有些凌乱,喃喃道:“为什么婵婵会杀周天子……”
许应心中却有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低声道:“我还当她不敢为老师报仇,原来她在等待这一日。七爷和钟爷,也成为了她的利用工具,不过他俩不冤,谁叫他们俩天天跟在婵婵屁股后面,你一句老祖我一句老祖的拍她马屁?”
他心中还是极为佩服竹婵婵的手段,虽是利用蚖七和大钟,但竹婵婵为了成功,还是将他们炼得无比强大。
尤其是竹婵婵利用蚖七和大钟体内的天道符文,壮大天劫威力来对付周天子,更是神来一笔,令他击节赞赏!
楚湘湘看在眼里,心中纳闷:“周天子不是他的朋友吗?为何应叔叔看到周天子将死,反而丝毫不担心?”
许应的朋友,从来不是周天子这种人。
在他看来,周天子与祖龙一样,都是独夫。只是被天劫压制,不得不蛰伏在凡间。
他日若是这些人有凌云之日,操控天劫的未尝不是他们。
许应可以佩服他们的智谋勇力,可以与他们联手对敌,但说到朋友,他们不是。——一個受欺压的捕蛇者,与落难的皇帝老爷做知心朋友,甚至同情曾经压迫自己的皇帝老爷,怎么也说不过去。
斗笠男子的手掌即将印在竹婵婵的后心之时,见此一幕,突然顿住,转过身面对大周将士。
姐弟二人,背靠着背,仿佛又回到从前。
“师姐,先杀姬满,再杀你!”他低声道。
竹婵婵催动飞来峰和大钟、蚖七。
大钟和蚖七既是兴奋,又是骇然,只觉自己体内的层层烙印皆被催动,蚖七体内,大钟内壁,竟然爆发天道之威,与天劫交感,壮大天劫威力!
“轰!”
镐京陡然沉降,被压得不断向地下沉去!
同一时间,周天子仰起头,正面那恐怖无比的飞来峰,身后五色仙王旗升腾而起,五道仙光迎上飞来峰!
“渡劫,既是渡天劫,也是渡人劫。竹天工,寡人虽未防备你,但寡人防备了所有人!”
周天子长啸不绝,衣衫炸裂,赤着上半身,他的身后元神浮现,百丈元神摇动仙王旗,五道仙光冲天而起,荡碎飞来峰外围一件件法宝!
“所谓寡人,孤寡一人而已!寡人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飞来峰滔天神力轰下,饶是有五色仙王旗这等异宝,周天子也被压得眼耳口鼻流血不止!
“我姬满,仙王之后,秉承仙王血脉,继承祖辈遗志,绝不会葬身在此!也不能葬身于此!”
他的肉身被压得肌肤炸裂,血流不止。
他的元神也在浮动酥软,不断有精气流逝。
竹婵婵图谋太久,帮他炼制镐京的目的,便存着利用镐京将他反杀的心思。此次更是占据天时地利,当机立断痛下杀手。
这座飞来峰,集镐京之力,挟天劫之威,压得他伤上加伤。
但好在五色仙王旗的威力实在强横,五道仙光如龙飞舞,将飞来峰的万千法宝削得不断脱落,无数碎片飞舞。
从飞来峰传来的莫大反震力,将竹婵婵震得口中吐血。
她占据先机,又占据天时,借天劫之威率先发难,但五色仙王旗的威力实在太强,竟有搅碎飞来峰的趋势。
镐京,在她的控制下不断瓦解,巨大的法宝飞起,融入飞来峰,维系威能!
两大法宝相互碰撞,同时天空中一道道天雷从天而降,穿过飞来峰,劈在周天子的头顶。
这次周天子因为全力对抗飞来峰,未能催动古法,顿时血肉翻飞,伤上加伤。
“找死!”
周天子怒吼,奋力挥动五色仙王旗,仙王旗中突然传出阵阵仙音,威力暴涨,五道仙气伴随着嘹亮的仙道之音,硬生生将飞来峰搅碎!
粗大的仙光升腾而起,向上空的竹婵婵扫去!
竹婵婵脸色大变,祭起大钟,钟壁迸发道道仙光,呼啸飞出,从那五道舞动的仙光之间穿过,险之又险的避开那五道仙光,铛的一声撞在周天子的脑门!
另一边,五道仙光轮转,如同旋转的五口仙剑,向竹婵婵切下。
竹婵婵挥袖一抖,将蚖七送出五道仙光的笼罩范围,再想逃离,已经来不及。
就在此时,突然六大明亮的洞天挡在她的身前,一座座洞天被仙光次第斩落,随即又有一片隐景潜化地升腾而起,阻挡住五道仙光。
那五道仙光切入这片仙境,将仙境的道象碾碎,群山荡平,大海烧干。
竹婵婵与斗笠男子并肩站立,各自祭起自己的元神,迎上斩落的仙光,做殊死对抗。
两人元神挡下第一道仙光,第二道仙光,第三道仙光,被压迫得不断向后滑去,哗啦一声撞碎隐景潜化地。
这片仙境顿时土崩瓦解。
第四道仙光和第五道仙光接踵而至,切入他们的元神,两人踏前一步,拼了命用肉身对抗,终于挡住最后一击。
他们鲜血淋漓,大周的炼气士涌来,竹婵婵鼓荡最后的法力,将镐京仅存的法宝祭起,冲出重围。
姐弟二人浑身是血,踉跄向远方逃遁。
后方,一部分大周炼气士降落下来,急忙去看周天子,另一部分大周炼气士气势汹汹,追杀两人而去。
他们很快便无影无踪。
蚖七东张西望,灰溜溜的,正要从废墟中溜走,突然许应的声音传来:“七爷。”
蚖七急忙顿住,转头便看到许应站在城外,连忙眨眨眼睛,赔笑道:“应爷,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在七爷面前,我许小软怎么敢称应爷?”
许应似笑非笑道,“这些日子,你总与婵婵混在一起,有了新欢,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丢掉了,而今自食恶果了吧?”
蚖七连忙道:“小七怎么敢抛下应爷另有新欢?还不是应爷陪着湘湘姑娘游山玩水,忽略了我和钟爷?”
许应哼了一声,自觉有些理亏,心道:“我这几日的确与湘湘在一起,四处散心。”
这时,大钟灰溜溜飞过来,它震去钟壁的尘土,只见钟壁有一块被五色仙王旗的仙光擦过,将表面的铜迹擦去一大块,露出灿灿仙光。
那仙光是由昆仑山玉珠峰的仙金散发而出,仙金由西王母所赐,许应、大钟和蚖七各得一份。
大钟惊疑不定:“我身上的光……”
“不用看了。”
许应道,“是我们三个的仙金。”
“婵婵老祖没有克扣?”蚖七尾巴挠头。
许应望向遍地的飞来峰碎片,思索道:“应该没有。若是克扣了,飞来峰不至于这么脆。”
而且这些碎片中并无仙金的光泽。
“草爷呢?”许应问道。
坟头草从蚖七的脑门冒了出来,它一直躲在蚖七的体内。
天劫还在不断向下劈落,许应望向废墟中心,诸多将士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周天子被包围在其中,不知生死。
诸多将士祭起仙王旗,试图阻挡天劫,但天雷落下,径自绕过仙王旗,还是劈在周天子身上。
“天劫还在继续,看来周天子未死。”许应惊叹他的生命力。
“姬兄,我可以屏蔽天机,让天劫无法感应到你。武帝沈落,便是被我屏蔽天机,所以天劫未曾继续。”
许应笑道,“姬兄是否需要相助?”
“不用。”
人群中传来周天子的声音,中气不足,伤势极重,艰难万分道,“这场天劫,寡人一定要渡过。许兄请吧。”
许应带着蚖七和大钟离去,蚖七有些不解,询问道:“阿应,他为何不要我们相助?”
“他不信任我们。”
许应道,“从一开始便不信任我们。他不信任任何人。七爷,你也听到了,他自称寡人。”
蚖七赞道:“阿应,你已经会说文嚼字了。”
“婵婵在你们身上打上这么多烙印,那么你们是否能反过来,感应到她逃往何处?”许应询问道。
大钟和蚖七用心感应,蚖七摇头道:“她留下的烙印,好像都消失了。”
大钟道:“我也是。我感应不到她的气息了。”琇書網
许应微微皱眉,立刻腾空而起,顺着竹婵婵离去的方向追去,道:“湘湘刚才已经追过去了,我们沿着湘江往前赶!”
蚖七和大钟急忙跟上,大蛇腾空,须臾间化作数百丈的巨蛇,腾云驾雾,从云层中窜出,将正在奔行的许应托起。
许应落在他的双角之间,但见蚖七双角间阴阳二气旋转,化作一道阴阳鱼太极图,让这条大蛇的速度大增,驾驭阴阳呼啸而去。
许应微微一怔,经过竹婵婵的淬炼,蚖七已经不像是普通的蚖蛇了。
他们追上一众大周炼气士,只见这些炼气士也已经追丢,不知竹婵婵和斗笠男子的去向。
蚖七再向前追去,没多久便追上楚湘湘,只见湘江飘行于天空之上,大蛇急忙游动,湘江并驾齐驱。
楚湘湘摇头,道:“我也追丢了。”
东海边陲一座不知名小山,竹婵婵与斗笠男子落下,竹婵婵踉跄,跌坐在地,她主持飞来峰,与周天子的五色仙王旗对抗,遭到反噬,伤势极重。
斗笠男子的伤势更重,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抬手便要拍向她的头顶,却又顿住。
“师姐,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他看向海边,浪涛拍案,激起千层雪。
竹婵婵呼哧呼哧喘气,低声道:“我必须要活下来,才能报仇,姬满活多久,我也须得活多久。莪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小晖,你的修为不够,我无法带着你前往彼岸,否则便是害了你……”
斗笠男子默然,他的名字叫付晖,付与春晖。
“你又为什么不传我本门的绝学?”他询问道。
“我教你入门,你也学得很好。师父就是这么教我的,他说他只管领进门,修行在你。”
竹婵婵坐在地上,仰头笑道,“你若是因为这件事而恨我,你就动手罢。”
付晖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不知是何滋味涌上心头,自己一切对师姐的恨,都与师姐无关。
他询问道:“师姐,我学得很好吗?”
竹婵婵轻轻点头:“你本应该放下对姬满的仇恨,好好生活的,快快乐乐活一生。师父的仇,我来担着就好。一次杀不死他,我会杀第二次,第三次。你不一样,你拜师没多久师父就死了,你们之间没有多少感情。”
付晖望着她,他与老师之间的确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与师姐之间有着很深的感情。
付晖走向远处,来到海边一块孤石坐着,离她很远很远。
竹婵婵伤势太重,又困又累,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在浪涛声醒来,摇摇晃晃起身,浑身火辣辣的疼痛。
竹婵婵催动泥丸宫洞天,努力治疗身上的伤势,只见付晖还坐在海边。
她蹒跚着走过去:“小晖……”
海边的少年回头,脸上露出笑容:“师姐,昨天晚上我很疼,不敢出声,怕吵醒了你。”
竹婵婵看到他转头时,脑后出现一道亮光,细细的,像是裁痕。
她心中大恸,想叫,却叫不出声音,想哭,却哭不出泪水。
付晖像是六千年前的那个少年,又回到了在她身边求学的日子,少年无忧,没有那么多烦恼。
“师姐,我们回去吧。”他目光纯真,带着祈求。
“好。”她忍住悲恸,答应下来。
海风吹过,风中有一声满足的叹息,一张没有了执念人皮迎风飘起,落在竹婵婵的手中,叠放整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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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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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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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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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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