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保留的倾诉,又能有什么用?
重生以来,这个最深刻的家国记忆之一,本就在他的脑海深处。
人的一生应该如何度过?
若是重生前,他最后的答案,也无非是一定不要懒惰,一定要努力。
重生之后,大概是弥补缺憾,为自己、为亲人和朋友,改变命运。
但谁知道,自己的重生是有那样的原因?
这个宇宙,不是生冷孤寂的。它璀璨,但也危险。
不论愿与不愿,自己已经被赋予了“传火者”的使命。
他可以选择将这一束薪火传出去,也可以选择自己参与到这场传承和探索之中。
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点,他能传给谁?
一个高等级外星文明的阅历,还有科技遗产,是哪一个个体能掌控的吗?
于是其实这一件事,就很简单了。
这不仅是自己的命运,也是国家的命运,更是人类的命运。
顾松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为西川的这一场灾难出力,固然是自己也想要去做的事。
但以这一年的诸多变局为契机,顾松自己的角色,也要进入到下一阶段了。
在有朝一日能接管燧石号之后,他需要在这个世界,有足够的分量和声音。
要做到那样,谈何容易?一个举足轻重的科学家?一个商界巨子?
不够的。
但要够得上那样的分量,顾松也需要能有足够坚定的“道心”。
顾松不是突然降生的神子,他的心灵和意志,其实需要这样一场淬炼。
因此,他需要从这一件能影响到如此之多人命运的事里面,去找到内心更坚定的道路。
为了将来,他没办法做到对这件事毫无保留、倾尽全力。
在具体的安排里,他也没有理由把资金、人力和设备撒到西川以外的地方,遍布每一个受灾的地方。
顾松有能力拯救一些生命。而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因此他也就有了选择权。
西川以外的地方,被他的选择,“放弃”了。
全景的惨像,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感官冲击,这是真实的。
这种关于使命、责任、道路和选择的自我思辩,其实没有谁能帮得了顾松。
关于这一切的一切,他又怎么能对任何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倾诉。
即便是谢茵然,即便是简玉书,也不行。
于是他来到了归元寺。
他睡在禅房,清晨起来洒扫庭院,听诵经声,看一墙之外武湖繁华的车水马龙。
他吃完斋饭,到藏经阁里,坐在昌明大师常坐的这个座位对面,仿佛对他而倾诉。
这种倾诉,不宣之于口,不落于文字,只在静坐中完成。
昌明大师,本就已归于冥冥。
于是顾松对着冥冥,“说”着自己的本心,“说”着自己的执意。
说到有意思的地方,逐渐放开对情绪压制的顾松都不免露出笑意。
宇宙、外星文明、行星级母舰什么的,对于昌明大师来说,只怕是信仰都会动摇吧。
而到了深夜里,禅房之中,放开了对情绪压制的顾松,又每每在梦魇中缩起身子,仿佛需要神佛的庇佑。m.xiumb.com
可雕像、经文、晨钟、暮鼓,尽皆帮不了他。
……
顾松在归元寺一直呆着,呆到谢茵然放了假,来到了武湖。
顾松又不是真要出家,自然就辞别了归元寺的新住持,和谢茵然开始沿着海岸线,一路游玩。
在归元寺近一个月,顾松虽然还时时会有梦魇缠身,却无需再继续使用神经植入模拟信息系统压制自己的情绪了。
谢茵然满心欢喜,觉得顾松哥哥已经回来了。
晚上他做噩梦的时候,谢茵然就摇醒他,然后两人紧紧相拥。
顾松经过了和昌明大师的神聊,对于一些事情,也已经能够控制得住,和谢茵然聊起来。
时间距离那一天,也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伤口总有愈合的时候。
就在顾松和谢茵然游玩至沪海的这一天,恰好是时间整整过去了两个月。
顾松在酒店电视的屏幕上,看到了一个新闻。
美国的IndyMac银行,被查封了。
顾松静静地想了一会,就对谢茵然说:“虽然行程只走了一半,但恐怕有些事,需要回去开始做了。我们明天出发回燕京吧?”
谢茵然自无不可,这一趟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陪顾松散心。
她只说道:“回燕京后,每天晚上都回家睡,好吗?”
顾松看着她,微笑点头。
小丫头这是担心他晚上做噩梦呢。
……
此刻的燕京,也确实有一个规格很高的研讨会议正在进行着。
在参加会议的这些大佬和专家们面前,是最核心的智囊参谋们提供的分析材料。
当时顾松所说的危机,是从已知的结果出发;而他们的分析,是从规律和线索推导。
虽然顾松没有说得那么明确,分析材料中的表述也仅仅是推断。但是综合从去年至今的各种消息,事情正在一步步发生。
IndyMac,已经是今年第五家破产的银行了,也是对岸有史以来遭到关闭的第二大银行。
在眼下,这个事情绝对会引发连锁的反应。
现在,他们要讨论的,是不是要和北方的邻国一起,抛售各自所持有的对岸债券。
债券不同于股票。眼下,对岸的房地产信贷上市企业,正在经受着巨大的危机。
而华国和兄弟邻国,都投资了巨额的债券。虽然不同于股票,已经大幅缩水贬值。但如果危机继续演进,情况不妙啊。
“他们不会放任这两家企业垮台,一定会进场,对债权进行担保!”
“担保了又如何?如果这场危机真正爆发出来,他们的经济不知道要难受多久!流动性会很差,债券在手上,产生不了真正的回报!不如现在抛售出去,加剧他们的危机。”
“搞清楚!危机不会只爆发在那边,它是会蔓延到全球的!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应对了吗?是骤然雪崩式爆发的危机,还是逐渐演变爆发的危机,对我们更有利?”
“现在正需要这一把火!这两年,科技板块对他们金融市场的支撑作用越来越强了。加剧次贷危机,才能营造进一步的恐慌,把整个市场往下拉!”
“现在抛出去,这么大的盘,谁能接手?如果直接垮台了,数千亿的资金损失,谁能负责?”
会议室里,说是研讨,但说到核心的地方,持不同意见的人,争论也非常激烈。
保家齐听的蹙起眉头,现在对面形势虽然严峻,但他们也一直在采取各种手段挽救。
难道说,在这种局面下,他们真会打那种“小算盘”:听任两大企业垮台,让其他国家的近万亿美元投资直接蒸发?
这可是会损害国家信用的事。
如果判断他们一定会接手,那么在目前对岸的低息金融政策下,手上持有的债券还会升值。
何况……如果按照智囊们的分析,就算他们真的接手了,也难以解决这次危机。
要接手私企,总需要用钱吧?钱用在这里了,别处地方还要用的话,够吗?
照现在的局面来看,那真的是四处救火,四处用钱啊。
会议室里的学者们比较纯粹,还并没有提到马上会举办的奥运会。在这个关键时间点,搞抛售加剧对方危机这种事……影响好像也不太好。
保家齐心里琢磨着,却不由得想起两年前跟自己大谈特谈两年后大危机、大变局的顾松。
这家伙,都开始旅游了,心态应该已经调整过来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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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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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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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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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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