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疼得要死,但是比胸口更疼的是头,顾言蹊脑袋里一片空白地想要转过头去看清潇。她对清潇、对先生从来不设防,可以完全放心地把背后交给他,可是现在换来的却是什么……?男人的眼睛已经变成全部黝黑了,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般毫无活气,这意味着他在和梦魇争夺身体的这场战争中——输了。
他的失败在面对‘死亡’这样的敌人时,几乎是致命的。顾言蹊几乎可以看到自己倒下去之后的事情——‘死亡’先解决掉重伤的她,然后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先生再做什么几乎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该怎么办,顾言蹊眼神逐渐有些失焦,先生,告诉我该怎么办?
她虚幻的目光遥遥地落在男人身上,这是先生吗?是那个为她遮风避雨、挡掉一切的男人吗?
清潇慢慢抬起头,像个孩子一样看着她,神情一派天真纯稚,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似的。顾言蹊呼吸一窒,几乎分不清现在是心脏疼还是伤口疼了,她想开口叫他一声,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不……顾言蹊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的看清现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无论是他,还是薛聆鹤、左清黎,都只是季之怿的一个灵魂碎片,他们统统……统统不是先生。可笑她一个梦境又一个梦境的去追寻,触碰到的、保护的只不过是不完整的他。
顾言蹊突然觉得十分疲惫,大概是血的流失带走了她的力气,也有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心灰意冷攫取了她的力气。她用一团金色的精神力封住了伤口,不再看向清潇,转而冷冷地提着弓看向‘死亡’。
死亡变了一个模样,它下半身的蜘蛛腿逐渐在黑色雾气的簇拥下变成了人类的腿,除了皮肤苍白一些以外,它看起来甚至比满身挂满血的顾言蹊看起来更像个人。
它一张开嘴就是一串狂笑:“哈哈哈!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顾言蹊一言不发,拉开弓就是一箭射向它的脑壳,无他,这个狗怪物笑的太难听了。那枚小箭照旧只进到死亡身边几尺处,便被黑色雾气拦了下来。死亡看了那枚金色的小箭一眼嗤笑了一声:“我该说你果然是季之怿的徒弟吗,燃烧了精神力竟然也能支撑这么久。真是个好苗子啊,不如这样,你把那片灵魂碎片交给我,我便放你出这个梦境。”
“有你前面收敛到的几片碎片,也差不多可以醒来了,”它意味深长地又补充了一句:“梦中的始终只是梦中的,可现实的才是永远现实的。”
顾言蹊心里一颤,她明白这只怪物的意思——只有三片灵魂碎片虽然不能拼成完整的先生灵魂,但是却已经能够拼凑出大半部分了,只要她不再这里纠缠,回到现实去,也许就能见到先生了。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有些心动了,留在这里不一定会得到第四片碎片。看着女孩眼中划过的一丝犹疑,‘死亡’兴味盎然地笑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季之怿的小跟班会如何选择。
这样或许是能见到先生,但是灵魂不全的那个人,和这些世界里的先生又有什么区别。顾言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念头。她重新抬起眼,眸中一片坚定,冷笑道:“你倒是会说的不行,不去做传*销可惜了。”
‘死亡’有些失望:“啧啧,我给过你机会了。”它开口的同时,漫天的黑雾瞬间翻涌了起来,顾言蹊不敢大意,她张弓欲射,却发现黑雾竟然径直绕过了她扑向了她身后的清潇!
“不过是一具躯壳,本座便勉为其难吞噬吧!”
顾言蹊飞快在空中画了个咒,咒言符文化作了无数小鸟,冲向那堆黑雾。金色的小鸟奋不顾身,但是与那铺天盖地一般的黑雾比起来,还是如同飞蛾扑火一样渺小,它们能做的仅仅只是驱散黑雾,甚至不能让浓密如实质的雾气消失。顾言蹊的脑子刺痛,她的精神力已经消耗殆尽了,现在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她看了看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半分反应的清潇,心里一片空白。
“和你的首席先生一起,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是‘死亡’那阴冷的声音。
黑雾逐渐将她和清潇两人吞没。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腥臭的雾气没入七窍,带来溺水一样的窒息感。
完了,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凉了。肺腑间都是快要窒息带来的灼痛,顾言蹊觉得荒唐极了,她还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这种屈辱的方法整死。
先生,先生!顾言蹊在黑雾中胡乱摸索着,终于摸到了清潇冰凉的手掌。事到如今,只要保下先生这一片灵魂碎片,她也算不白来这一趟!顾言蹊咬破了手腕。血刚一流出来,周围的浓雾便被嗤的灼尽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浓雾,源源不断地拥了上来。她不管不顾,抖着手,最后画下一个符文。血液变作无数红线,缠绕成一个繁复的结,直直没入了男人的眉心,化成了一个朱砂痣。
保你无忧、平安且喜乐。她无声地笑了,留恋又不舍地用目光再次描摹了一遍男人的眉眼,似是想要通过他的外表,直直看向那个灵魂一般。她再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力了,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精气神似的,松开了手,向黑雾深处坠落而去。
女孩的手却忽然被拉住了,男人有力的臂膀拥住了顾言蹊。清潇那双黝黑的眼,竟不知何时重新变得黑白分明起来,他无奈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另一手摸了摸眉间的小红痣。
“罢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他轻轻吻了一下顾言蹊的眉心,抽走了一段金色的记忆。
‘死亡’自季之怿苏醒的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不对,但它并不觉得力量不完全的首席有何可怕的。换句话说,哪怕以前觉得不可战胜,但是现在季之怿的力量能剩下一半都算它高估,有什么可怕的?
“真是好久不见啊,”它挥了挥手,大片大片的浓雾顿时消散了,“季首席。”
“死亡,你为何会在这里?”季之怿淡淡地问道。
它大笑了起来:“自然是为了看你的笑话!怎么样,难道以你现在这点精神力,还想着杀了我不成?”m.χIùmЬ.CǒM
季之怿摇了摇头,他看向天边那个破损的灰色大洞,喃喃道:“梦境世界要破碎了,你确定不离开吗?”
死亡吃了一惊,它倏然抬头望向天边,它来时撕开的洞已经扩大了许多,边缘溢着黑色的雷电,那是梦境空间快要承受不住虚无之力的代表。
“该死!”死亡一挥手,所有浓雾转瞬簇拥着它向那个洞飞去,它刚才在吸收顾言蹊的精神力,竟是没注意到空间已是快要崩塌。
一旦崩塌,便会走向未知。
“迟了。”季之怿似叹息一样轻声说道,他一手将顾言蹊紧紧护在怀中,另一手对着那洞轻轻一弹,轻叱一声:“去!”
白色的精神力化作一支□□,在‘死亡’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击碎了那个洞的边缘!
空间里的一切都被虚无吸收,‘死亡’疯了一样想逃,却瞬间消失在了虚无之中。季之怿面色平静,只在看向怀中少女时才会露出些许温柔神色,他从容地迈进了虚无之中。
在被虚无吞噬之前,许是感受到了不安,顾言蹊扭动了几下,他笑了起来,吻了吻少女眉眼。
“下一个世界,换我来找寻你吧。”
大吴的冬,就在一夜之间,桃花林灼灼开放,而万里之外的僧人也缓缓睁开了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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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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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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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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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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