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的帐幔上绣着细白欲飞的鹤,少女上身几乎赤*裸,只在胸前盖了件小衣。烛灯的光在狭小的帐内洒下温暖缱绻的光,打在她的肌肤上,恍惚间竟像是件上好的瓷器。
心上人完全不设防地躺在面前,薛聆鹤却一丝暧昧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他正全神贯注地为顾言蹊施针。她腰腹处的伤口太危险了,哪怕是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会泊泊流血。
大概是在昏迷中感到疼痛了,顾言蹊紧紧拧起眉便要挣动。
“别动!”眼看刚凝固的伤口又有撕裂的趋势,薛聆鹤气急,出手点了她的几个大穴。
他迅速施完了针,看着那血糊糊的大洞似乎不再流血,又将烛灯拨亮了一些,再伸手探上了顾言蹊的腕间,脉相还算是平稳。薛聆鹤此时才算是有些心安了,他松了口气,坐到床边时还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少年犹豫了一瞬,轻轻地伸出手去握住少女的手,十分纤细,仿佛他稍微用点力便能捏断似的。这手比他的的要小两圈,但薛聆鹤却知道其中蕴含的不可匹敌的力量。
他眯起眸子,摸了摸她指尖和掌心上常年练武留下的茧子,又微微垂下头,虔诚地在上面烙下一吻,偏偏嘴上还要佯装不屑地说一句:“你究竟有什么好,本座真是傻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看着顾言蹊的神情却比灯光还要缱绻缠绵几分。只有薛聆鹤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心下有多么恐慌,数个时辰前他辗转反侧了快半个夜晚,最终还是起身进了城。当他赶到时,便看到少女仰面朝天躺着,身前的落雪已经将她两鬓染的斑白了。
“整日里想着的不是报仇便是那劳什子的故人,”此时没有旁人在,另一个关键人物也在沉睡,少年才敢将自己的满腹醋念和相思发泄发泄,他为顾言蹊理了理鬓边的长发,不满地说道:“本座哪点不比那故人强?只是……只是来晚了而已。”
薛聆鹤看着她安宁熟睡的脸,又觉得一直躁动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他见过父亲与母亲相处,也是如此的恬静安稳,仿佛无人能插足似的。
少女呼吸有些乱,似乎要转醒了,薛聆鹤看着她颤动的睫,突然有些慌乱,立马放开了她的手,转而去数帐上的花纹。
可是数着数着,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了,再转过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顾言蹊紧闭着双眼,脸上忽然淌下了两行清泪,她喃喃地唤着:“先生,先生……”声音像只小猫似的,细声细气又可怜兮兮。
薛聆鹤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呼唤,心中快要被铺天盖地的嫉妒所淹没,他攥紧了拳头,最终又缓缓松开,摸了摸她的发,低声应道:“我在。”
得到了应答的少女顿时委委屈屈地抿着唇,眼泪流的更凶了。大滴大滴的泪珠断了线样的从滑落下来,很快便洇湿了枕边深色的布料。薛聆鹤手足无措,他顾不上去吃那素未谋面的情敌的醋,只想赶紧让这个小祖宗先别哭了。
“先生,别走了……我找了你三年。”顾言蹊在绵软的被褥中,恍惚间做了个梦,她梦见遍寻不着的先生又会来了,一如往昔那样温和地看着她。多日的委屈混着疼痛终于找到了承载的对象,顾言蹊放出了精神触角去缠着那个温暖的精神力。什么形象也不要了,她超可怜,只想要先生抱抱。
薛聆鹤精神一振,心里产生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就好像与顾言蹊心意相通了似的。等到仔细感受一番之后,他突然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尚还处在昏迷中的女孩,她究竟在想着谁?
竟是如此的小女儿心态,满满的都是欢喜和依赖。薛聆鹤心里堵得慌,又拿她无可奈何。他重新握起她的手,垂着眼望着顾言蹊沉睡的面容。
窗外的风雪声猎猎作响,窗内却一片宁静安和。
恍惚间,薛聆鹤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和顾言蹊在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日子。他看着少女纤长的眼睫,远山般的眉,点珠似的唇,一股不甘不愿便渐渐涌上了心头。xǐυmь.℃òm
她的泪盈湿了睫毛,唇也微微抿起,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薛聆鹤踌躇半晌,最终耐不住心中的少年情思,慢慢俯身下去,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
双唇接触的瞬间,薛聆鹤僵住了,他从未有过如此的体验。像是吻住了一块蜜糖,又像是在亲一朵云絮。他粗重的呼吸着,竭力按捺住向深处探寻的冲动。
薛聆鹤想自私一些,就这样将她拴在自己身旁,想清晨起来时便能看到她的笑脸,想入睡时将她拥入怀中。他在此之前从未体会过情思旖念,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对未来有所期许。
怀中娇小的躯体忽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不断的抽搐和低语,薛聆鹤匆匆低头查看,却见少女的脸色已经白如死灰了。他急忙把脉,女孩的脉相忽急忽平,不可捉摸,饶是他医术精进也有些慌了手脚。
“怎么会这样?!”薛聆鹤惊疑不定,来不及细想,掀开被子一看,那天杀的伤口不知何时又开始流起血了。他忙施针,盼着能先把血止住。
他颤抖着手,捻着针找寻穴位,那几根纤细的针便仿佛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薛聆鹤如此努力,但顾言蹊的挣扎却渐渐转弱,呼吸都变得微不可查,好像已经彻底沉入了泥淖一般。
求你了,不要离开我!少年苦苦哀求,漫天神佛,莫将他的星辰收走。
………………
所有婢子和小厮都站在主室的门外,披着外袍面面相觑。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的主子抱着个人匆匆冲了进来,又是嘱咐煎药又是烧热水,将整个山庄的人都惊动起来了。清欢毕竟伺候薛聆鹤最久,一看这架势便知道是出事了,她按着少年的药方去抓了药,又隔水煎好才送了过来。
见所有人都乌压压地围在门口,她有些不耐:“都无事做了吗?”
“清欢姐姐,主子房里刚开始还有些声,可过了一会儿就没有动静了,究竟是咋了?”一个平日里和清欢关系不错的婢子皱眉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若是识趣,便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免得扰了里面清净。”清欢翻了个白眼,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她端着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叫了声:“主子,药来了。”
木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黑乎乎的,只有隐约从帐中泄露出来的烛光。
清欢试探地唤道:“主子?”
屋中寂静一片,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将药碗放在一旁,快步走进内室之中,却看到永世难忘的一幕。
漆黑的屋中只有一缕金光,星星点点地全部来自半跪在那里的薛聆鹤。少年抱着一个纤细的人影,他是如此认真,就好像是拥抱着他的全世界。清欢的到来打碎了这份寂静,他缓缓抬起了头,嗫嚅着、无助地喃喃说道。
“她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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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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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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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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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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