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通话中,她的语气异常平淡温柔,是为数不多的冷静沟通。
她没有骂我,我该欢喜才对,但我却仍旧在哭。
我不知我是怎么了?好像如今她的声音,她的面庞,她的照片,有关于她的一切一切,都是拧开我泪腺阀门的钥匙。会很心酸,便就忍不住地哭。
她说:“你该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把精力用在别的地方,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
她很温柔,也不温柔。温柔的是她的语言,不温柔的,也是她的语言。因为这是一句无力的关心与劝告。
就好像对着一个哮喘病人建议道:“你该好好呼吸,空气很香甜。”
她的语言听起来很伟大,让我感觉,她似乎很关心我,很希望我能好起来。然而,她明明知道我的问题所在,知道我的心结,我的崩溃,我的万念俱灰。
却偏偏要做一个手里握着解药的看客,然后在那句“你该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后面,继续散发着她的慈爱,关切的补充道:“好好生活。”
是多么无力又可笑?就如同在建议哮喘病人的那句“你该好好呼吸”后面,关切的补充了一句:“空气它就在你的面前,所有人都有平等呼吸的权利。你看,跟你同龄的人都在努力的呼吸,你为什么不呼吸呢?”
我的痛苦。源头是她,解药是她。她懂,却装作不懂。
因为她无法面对如此沉重的情感,被爱的人会有压力,甚至会受伤。我懂。
……
“可是我放不下你!”
“那是你的事。”
“可不可以偶尔联系联系?”
“我说了,我不跟学生搞这些不正当关系。”
“怎么就不正当了?我只想要恢复普通的师生关系,像在学校时一样就好。”
“像在学校一样?你想什么呢?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还期望回到从前?”
意料之中。接下来她又细数了一遍我的那些弥天大罪。每次,每次她都会提及的。而我也要一遍遍的道歉,解释。
甚至每一次她所描述的具体细节,与事实都会有所出入,好像在她的大脑反复思考的过程中,她总会自己杜撰些新的,更过分的故事情节出来。然后想着想着,她自己便也分不清究竟哪些是事实,哪些是想象了。
所以我需要一遍遍的给她解释,告诉她事实是怎样的,你的哪些记忆混乱了,然后再道歉。
我知道我的解释与道歉没有意义,因为下一次她还会重复我的那些“罪行”,然后继续杜撰些新的故事情节。接着我需要再解释,再道歉。
可即便没有意义,我也仍旧需要这样做,因为我爱她。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只有把这些掰开了揉碎了,讲到她满意为止,我或许才有资格去同她聊一些别的。况且,她若是不挂电话,我是不会舍得先挂的。
所以即便陪着她反复的解释与道歉,然后被她羞辱被她践踏,我也甘之如饴。
“是我让你喜欢我的吗?”她又开口询问了,语气显得很傲娇。
“可是我也不想喜欢你。”我平静地回答道。
“我就是对你好,那你非要爱上我,我有什么办法?那是你活该,你就只能受着。”
“是,所以我一直都在承受着。”
“那就是了,那你找我干什么呢?”
我不再回答。突然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可笑。
她对我好,她来爱我,竟然要求我不能爱上她?否则便是我的错。这是多么苛刻又违反常理的要求?
或许是我的错,就像小猫最后的死,也是小猫的错。小猫错在不该吃团团的火腿肠,更不该在火腿肠的引诱下,一步步挪到团团的脚边,让团团抚摸,蹭团团的腿。
所以小猫活该,我也活该。
“你应该让你妈妈带你去精神病院,好好治治病。”她又开口了,她的语气仿佛是一个俯瞰众生的神。
我没有言语。而她继续说道:“在学校的时候你就嫉妒这个嫉妒那个,不让我跟别的同学交往,尤其跟人家赵心语比。那个时候你心理就有问题了你知道吗?”
“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要向着她?当时是她欺负我,我跟你说了好多遍!在学校也尝试跟你沟通过,可你每次都认为是我在嚼她舌根!”
“我不是向着她,我就是跟你说这个道理,人家赵心语现在混的肯定比你有出息。”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变成这样都是你自己作的,你看看你现在,不上班不上学。跟你同龄的人,人家都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你其实就是懒,不思进取,所以就找了我这么个由头去啃老,对吧?”
我仍旧不语,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曾经以为她是很能理解我的人,她会理解我的病,理解我的状态。她知道我说我上不了学出不了门,那不是懒。我以为她懂得我的难过与痛苦。
可如今才发现,她与我父母,以及其他老师,都不过是一样的思想,原来她并不理解。
我从来没有奢望她能够完全的感同身受,但即使她拥有一点我都很开心,即使拥有一点我都觉得难得可贵。
可事实上,我一直幸运的她身上的那一点理解与感同身受,都是我心中赋予她的能力,现实中她并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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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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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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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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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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