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和气的林子婶,如今铁青着脸,“你怎么能够如此诅咒你哥,他是你亲哥!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以前真是给你读书读多了,读成现在亲疏不分魔怔了连亲哥都诅咒。”
曾经林子婶也是个慈祥的母亲,对这个女儿极为看重的,不然整个大队便不会只有林红萍和林白燕两个女娃子读高中了,甚至费心费力张罗着林红萍的工作和婚事,只是这一份母爱是有限的,家境落败后便少的可怜,在对上儿子时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哪怕女儿再优秀哪怕儿子再混账,林子婶心底偏袒的始终是后者,这一份偏袒毫不犹豫、从不动摇。只因为林英雄是儿子,只因他可以传宗接代,哪怕做了再多的错事,底线一降再降都是可以被原谅的。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知其善。
重男轻女--这是华国很多家庭刻在骨子里的陋习。
林红萍捂着脸颊趴在柱子上,她抬起头,仿佛电影慢镜头一般看向一言不发的父亲,然后看向高抬右手的母亲,她心如死灰,对这个家庭已经失望透顶。
林子婶被她悲凉的眼神刺痛,有一瞬间后悔刚刚打了她,随后她觉得是红萍太不像话了她这才管教的,如是反复念叨几遍林子婶才止住心慌。
林红萍向外跑去,路过门槛时对上林英雄兴灾惹祸的眼神。
“我真恨不得当初你死在外面!”林红萍猛然一推,抹着眼泪向外跑去。
长短腿的林英雄狠狠摔在地上,“咚”一声响脑袋磕在地上。
“英雄!”林子婶心急如焚跑过去,眼见儿子只是脑后勺磕出了个包,林子婶松了口气,随后骂骂咧咧,“这死丫头!看她回来我怎么收拾她,都敢对亲哥动手以后不得反了天,拖了两年都成老姑娘了,这一次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贫穷与逆境会让人变得尖酸刻薄。
“大过年的吵吵闹闹像个什么话,财神爷都让你骂走了,这个家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林子叔黑着脸。
林子叔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因为英雄和家里断绝了往来,为了几个孙子往后不能被连累,林子叔哪怕心里头失落也能理解。可如今连女儿也处处嫌弃这个生她养她的家,这让林子叔很是失望。
林红萍顶着寒风一路跑,寒风刺骨都不及她心底来的悲凉。这两年她如绷紧的弦,痛苦的不断压抑,压抑到极致,如今琴弦断裂心如死灰,看着冰冷的河水林红萍想一头扎进去一了百了。
“这么冷的天,你要出来玩干什么呢?”儿大不由娘,林千雪极为痛苦,在家里玩不行吗?非得出来望风,林千雪被小家伙在家闹得不行。
小崽崽穿得厚实,胖嘟嘟的抱着颇为费力,将她放在地上走,三步磕两个头得一路拜年拜过去。
林千雪理了理迟迟的小帽子小围巾小手套,将人裹的严严实实,“我们就出来玩一下下子,等会就回家。”
“好,好,咯咯咯--”迟迟极为激动,林千雪差点没搂住人。
“别跳了,别跳了,妈妈快抱不住你了。”这娃养的真瓷实,林千雪都骄傲。琇書蛧
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可不好,林千雪打算抱着人门口转转立即就回家。大老远的便看见河边站了个人,素来有闻香识美人、听声辨人,林千雪从背影便认出是林红萍。
林千雪换了一只手抱娃,远远喊了声打招呼,“红萍,今天来河里洗衣服?”
林红萍回头,望向林千雪,糟糕的心情被打断。
林千雪瞧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和红肿的眼睛,显然被打哭过,大冷天的又站在河边,脚下又没有衣服木桶,林千雪心中咯噔一下。
“红萍,我抱着迟迟手都酸了,拎不动东西,可巧遇到了你,你帮我个忙随我过去拎个袋子。”
林红萍不好拒绝人,低垂着脑袋走了过来尽量掩饰自己的异样。
林千雪全当看不见,自顾自的走在前头,“红萍,生了迟迟之后跟生了个小魔王一样,什么都干不了,还得麻烦你帮我拎东西。”
“我正好没事。”
“我如今也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就有女儿了,想想真不可思议,当初还没分家我还被阿奶苛待着,哪能想得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课本上有句诗叫什么来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后头的林红萍喃喃自语。
“是啊,没有过不去的坎。”林红萍想不开十有八九是高考的事情,林千雪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道:“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总好过自己遭罪是不是。错是别人犯的,自己惩罚自己也不会有人为你掉一滴眼泪,人这一辈子有时候还是得自私点好,我瞧着你大哥二哥家日子就过得挺不错的。”
林红萍心底狠狠震撼了一番。
林红萍哪怕埋怨家里,骨子里也不如林千雪“大逆不道”,谁碍她路便除掉谁,砍菜切瓜手起刀落。
“红萍多谢你送我回家,进来烤烤火不?这大冷天的烤火多舒服,水里太凉了。”
林红萍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打一开始千雪便知道她要跳河。
“不了,家里还有事,千雪谢谢你。”谢谢你阻止了我,林红萍心底默默的念了一句。
她不会再干傻事了,她才二十出头余生还很长,犯错的是林英雄该死的人是林英雄,大哥二哥能脱离这个泥塘一样的家,她也能!她不会让自己再被林英雄捆绑连累了。
林千雪抱着迟迟回到家,堂前打了火堆,温度一下子从冬天回到了春天。
“小脸冰冰凉的,玩舒服了?过足瘾了?知道回家了?外面就那么好玩。”林母接过迟迟,取下手套抹了抹她的小手心,暖暖的这才放心。
“玩,玩。”迟迟拍着小巴掌。
“哦呦,等你再长大一点,能跑能跳了,外婆还不得天天去外头找你回家吃饭。”林母将迟迟放在膝盖上面对面坐着,“回头去了省城你可得要乖一点,别乱跑知道吗,省城那么大到时外婆都不晓得去哪里找你。”
迟迟眨巴眨巴大眼睛,毫无烦恼。
幼时期盼许久的春节一晃而过,林千雪打算提前几天去学校熟悉环境,林母等人收拾东西动身去省城,林父大冤种一样大包小包搬上搬下,又被剩下了。
林千雪的新住处是教职工宿舍一带四点金的平房式宅子,距离学校两分钟的事情,宽敞大马路对面就是南山大学的东门,朱红色的大门“南山大学”四个字赫然其上苍劲有力、气势磅礴,还为进去便令人心生向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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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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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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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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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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