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有关乎人类命运的事要忙。”那次夏饶澜从楚烈手中将他解救出来,范德金对她一直挺有好感。
“关乎人类命运的事?”夏饶澜有些不明所以,她发现范德金身后还站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歪头看了看,正对上那男人探究的目光。
“哦,这位是老李,李杲,生物研究院的院长。”范德金说完这话,朝李杲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夏饶澜望着那位转身走进生物研究院的中年男子李杲,关乎人类命运的大事是什么?既然有这个事,为什么在边防营没听到什么风声?
“你这是要去哪儿?”范德金见她一直盯着李杲,走到她面前,伸手晃了晃。
“啊?”夏饶澜回过神来:“今天下午放了半天假,我闲得无聊出来逛逛。”
“那你怎么不去中心圈区的街市?怎么逛到生物研究院这边来了,这里距离边防营可不近。”
面对范德金的追问,夏饶澜有些无奈,她总不能说自己想去末圈,因为找不到路,无意间走到这里吧!
“本想去中心圈区闲逛来着,但是迷路了,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你们宿舍其他人呢?”
“她们有自己的生活啊!”夏饶澜抿了抿唇。
“这样啊!”范德金想起昨晚兽人夜闯一级监狱的事,提醒道:“下次记住,天黑了就不要擅自离开宿舍,这中心圈区也不是绝对安全。”
“谢谢指挥长提醒。”
“上车吧!我送你回边防营。”
“不、不用了,我会自己回去!”她还要去末圈十八栋,要是被范德金送回边防营,她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我和你一见如故,你还客气什么?”
夏饶澜争执不过,只好坐上后座,范德金随即坐上后座,将车门关上,对驾驶位的司机说了一句:“去边防营大楼。”
夏饶澜调整坐姿,却发现屁股被什么咯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座椅,找到一个扁扁平平的东西,拿到眼前,借着车灯观察着手里的东西,是一个棕色的档案袋,上面贴了一张写着手写字的贴纸。
“长生基因研……”
她还没念完,手里的东西就被身旁的范德金夺过:“你阿爸没教过你,不该看的东西不可以看吗?”
“……”夏饶澜听到他提起自己的阿爸,一阵无语。
车子缓缓开动,范德金没听到夏饶澜反驳的声音。半晌,夏饶澜才幽幽地开口道:“我没有阿爸了。”
“什么意思?”
“指挥长,我是末圈方队的学员,您去过末圈吗?”
“没有。”
“您不知道吧!那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那里是地狱。”
“继续说。”范德金饶有兴趣地听着。
“指挥长,您不知道末圈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很正常。”夏饶澜冷嗤了一声,她突然很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眼前的指挥长,想知道他是什么态度。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末圈的人,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遇到兽人觅食。白天出门找食物的时候,必须匕首不离身,但是,带匕首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真正遇到兽人的时候,它们的速度快到只剩一个花影掠过。”
范德金静静地听着。
“晚上只能待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连灯都不敢开。如果开了灯,吸引了兽人的注意,它会一直在你家门前徘徊,一直不停地弄出响动,哀鸣,那些声音传入耳朵,将脑内的每一根神经绷紧。直到遇见下一个目标,或者被巡逻队发现将它打死。”
夏饶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末圈这么大,街巡部的巡逻队兵力有限。他们不能随时保护我们,指挥长感受过蜷缩在小黑屋子里,蜷缩在尽可能小的空间度过一个又一个暗淡的夜晚的感觉吗?”
“没有。”车里的灯一直没有熄灭,范德金能看到她眼睛逐渐变得通红。
“这些年,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末圈的人,一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夏饶澜不敢看范德金的眼神,怕他无动于衷:“其实几年前,我阿爸还在,可是后来……”
夏饶澜的声音开始哽咽,范德金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现在你在中心圈区,你阿爸后来怎么样了?”
“他……几年前,我的……生日那天。”夏饶澜尽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悲戚:“我生日那天,阿爸跑去一二八圈区,为了给好几天没吃上东西的我续上命,找了份苦差,换了一点点吃食。”
“晚上,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刚打开家门,我……”夏饶澜隐忍着,眼中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我起身……起身迎接,然后……我看到他身后……他的身后出现一个兽人,一口咬住了他的……他的后脑勺……呵……”
夏饶澜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像淅淅沥沥的雨滴,不停地往下流:“然后……兽人拖着阿爸准备离开,阿爸……他将手里的吃食扔进屋,一只手扣在门框上,一只手扣在门上,与那兽人僵持着,他的指甲,浸出血迹也不肯放开手。”
范德金皱起眉头,轻轻拍着极力隐忍的夏饶澜的后背。
“我眼睁睁看着阿爸被那兽人咬破了头,鲜血流到他的脖子上,将他破旧的衣衫打湿。我当时……当时被吓傻了,后来,阿爸朝我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手,把门紧紧地关上。”
“我疯狂拉门,没能打开。我趴在地上,脸贴在地板上,透过底下的门缝,看到阿爸躺在地上,兽人咬碎头骨啃食生肉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嘎吱……嘎吱……这声音彻底将我脑中的弦割断。”
“没过多久,鲜血顺着门缝流进屋里,温热的血液沾染在我的脸上,血腥味扑满鼻腔,我才明白,我的阿爸啊!彻底……彻底没了。”
“很久,街巡部的巡逻队才过来,他们打开门,我才看清家门前的阿爸,他……他已经面目全非,街巡部巡逻队留下一人陪着我。我将那人赶了出去,将阿爸的尸体拖进屋,那一晚,我关上灯,和阿爸的尸体坐了一晚上。那一夜,月光照耀了家里的猩红。”
“第二天,我看着阿爸的尸体被抬到我家楼下,巡逻队的人在他身上浇了酒精,一场大火,将他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他变成末圈街道上的一把尘土,长眠在那里。”
讲到后来,夏饶澜的情绪逐渐平静,这么多年,让她泣不成声的画面依旧是阿爸扣着门框不肯撒手的场景。
阿爸知道自己死定了,所以才倔强地扣着门框,想看他女儿最后一眼,即便是死了,也要将亲人的样子刻印在生命里。
这么多年,她每每想起那个晚上,都会觉得呼吸不顺畅。
范德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我没想到,你们竟然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我一直知道末圈很危险,现在看来,末圈不是危险,而是凶险。”
夏饶澜见他没有无动于衷,脸上逐渐浮现笑容:“谢谢您能听我唠叨,这些话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说出口了。”
“看来,我的计划不能再耽搁了。”范德金面上浮现一丝认真:“兽人必须消失。”
范德金怕她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之中,又安慰了她几句。
没过一会儿,范德金的车抵达边防营大楼楼下。夏饶澜从车上下来,与刚刚从边防营大楼离开的萧琉擦肩而过。
萧琉的侦查能力一向很强,并不存在什么迷路不迷路的说法,想当初她寻找食物的时候,也曾来过中心圈区,当时还是末圈十八栋那位带她来的呢!
萧琉走在冷风里,想起末圈十八栋的那位,她曾告诉过萧琉,她有个女儿叫苏惑,因为受了伤,成了植物人,一直昏迷不醒。看到萧琉,总能想起她的女儿。
萧琉十五岁就失去阿爸阿妈,在一次寻找食物的途中遇到张毓。张毓见她小小年纪,却又不同于别的孩子,她逞强,她坚毅,便很照顾她。时常带着她去中心圈区,带她去开眼界,有什么好的东西,也记着给她分享一份。末圈十八栋与末圈一栋,距离其实挺远的。
遗憾的是,萧琉从没被邀请去末圈十八栋。
几周前,张毓告诉她,苏惑快醒了,她要为苏惑准备一些东西,以后不能带萧琉出去找吃的。她说那话时,奇奇怪怪的,就好像她与苏惑不能共存一样,就好像她提前知道自己会死一样。Χiυmъ.cοΜ
从那以后,萧琉再也没见过她。你会发现,当一个人决定从你的世界消失,即便拼命寻找,也再没有找到关于她痕迹的可能。
直到有一天,萧琉在第一选拔现场遇见苏惑。当时韩长官故意为难她,她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这才想起,苏惑是张毓的女儿。
后来,她一直留意着苏惑,人们的谈论中,带有苏惑的话,她都会去听,直到她听说张毓去世这件事。
她其实很想告诉苏惑,她很幸运,张毓帮她带回了宋橘子,而萧琉,也愿意为了报答张毓的恩情,默默帮助她。
特训部选拔结束,搬宿舍那天,她特意找严清炫,申请换到苏惑的宿舍。
你信以为真的缘分,其实是别人刻意为之。萧琉明白这个道理,却无法将这个道理运用在她与张毓的关系上。直到现在,萧琉还为张毓的死感到难过。
萧琉不知道的是,她一直认为遗憾的缘分,其实是张毓蓄谋已久。一直将苏惑保护在手心里的宋橘子,亦与张毓没有半点关系。
她口中疼惜的女儿,是她在很多年前就想甩掉的包袱。苏惑,也不是什么植物人。
不明真相的萧琉从没质疑过张毓的任何一句话,她一直把张毓当做敬仰的人。可是,张毓出现在S区,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萧琉脑子里想着苏惑的安危,便加快了脚步,她路过区管营大楼下,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黎生,区管长,应该在这座楼里工作,不知道现在回家了没。
不过,今天下午他应该参加了首圈一栋的庆功宴,肯定不在这大楼里,这么想着,便生出想去看看区管营内部结构的想法。
她猫着身子向区管营大楼靠近,黎生参加完庆功宴,便回了区管营,刚接到范德金传过来的消息,说是要给末圈街巡部增派人手。他刚刚忙完手头上的事,正准备收工回家。
从侧门走出区管营的大楼,瞧见一人鬼鬼祟祟向区管营大楼靠近。大晚上,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做贼心虚。
他想也没想,疾步上前,踢了那人一脚。萧琉发现自己被人踢了一脚,犟脾气瞬间上来,爬起身,开始六亲不认地攻击对方。
萧琉抬脚踢去,黎生侧身躲过,差点被她踢中腰部。
哟呵~黎生来了兴趣,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就被她利落的进攻惊艳。萧琉不肯停下进攻,她还没遇到敢在她背后下黑手的人,这种人必须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萧琉挥起拳头,趁对方不注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黎生冷哼了一声,隐约可见,和他打架的是个女人,但又看不清样貌。可恶,他竟被一个女人压制?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区管长,一二九方队的教官,还是个男人。想到这里,黎生不再退让,与对方动起真格。
两人的打斗拳拳到肉,招招制敌。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身上多多少少受了一些伤,黎生前几天被楚烈打伤的脸还没完全褪去青紫,今晚又添了些新伤。
萧琉轻轻一跃,给黎生踢出一个完美弧度的回旋踢,黎生伸出手臂,堪堪挡住她的攻击,正想抓住她的脚踝,对方已经缩回了腿。
这些格斗技巧全是张毓教她的,她只知道很实用,并不知道教她的张毓其实是L区的特战队员。
萧琉还欲进攻,黎生连忙出声制止:“停,你没完了是吧?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出现在区管营楼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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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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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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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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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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