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围棋对弈,是可以比到最后一刻,双方都没法再放子的情况,再数谁占的地盘多,即为胜。
除非宣采薇将宣静姝所下的棋子全部堵死,变成死棋。
但目前来看,宣采薇还没能耐到这个地步。
所以,只要宣静姝咬死了不认输,三局绝对不可能被宣采薇拿下。
这个道理,在场棋手都懂。
但宣采薇的笃定,又让众人直觉宣采薇似乎能做到。
而她如何做到,这便是大家所好奇关注的地方。
大皇子亦是好奇。
大皇子虽然面若温和沉静,但却有些话唠八卦,他眼下唯一能说之人,便是秦隐。
所以,他又开始拉着秦隐说话。
“秦隐,宣三小姐当真三局能赢?好生奇怪,她为何如此笃定?”
秦隐把着楼阁的栏杆,食指轻轻敲了敲。
“大皇子,听过空城计的典故吧。”
聪明人说话,似乎不需要多言语。
大皇子闻言微愣,其后便是恍然,但仔细琢磨又觉不对劲。
“可空城计一般都是敌强我弱之时使出,眼下宣三小姐虽不说占据优势,但以她方才对战刘小小的棋力而言,便是徐徐图之,也该是能赢的,而且就那么一句宣言,能起多少分作用?”
“因为她着急。”
“再者,君已入瓮。”
秦隐神色淡淡,缓缓给出了解释。
宣采薇确实着急,着急想打宣静姝的脸。
上兵伐谋,以攻心为最上。
以一挑五,不仅是棋力的对弈,更是内心的对弈。
不然,刘小小和宣静姝不会一上来,就想打她个措手不及,使之她情绪崩溃。
刘小小最易解决,宣采薇自然放在第一个。
宣静姝则是一点不犹豫的“第二人”人选。
除却打她脸外,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担心宣静姝会影响她的情绪。
在场四位女棋手之中,只有宣静姝最容易影响她的情绪判断。
然她接下来的每一步棋,都不允许情绪失控。
只因她是在跟顶尖高手对弈,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宣采薇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的疏漏出现。
当务之急,解决宣静姝。
然方法,她一开始就想好了。
刚刚同宣静姝下的那句战书不过是导.火.索,让宣静姝的内心防线进一步垮掉。
而击溃的第一步,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小小和宣静姝为何选择一开始强攻?
不过是知道宣采薇只要有一盘棋局心里防线崩溃,接下来的棋局都会崩溃。
反之,亦然。
宣采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刘小小,何尝不是让宣静姝的心里防线开始崩塌。
以一个宣静姝从来没有想过的全新的面貌出现。
颠覆了宣静姝对宣采薇过往的全部认知。
此时的宣静姝崩溃宣采薇棋力突然拔高,从她以为的尚可,突变到一个极为厉害的水准。
而因为宣采薇对弈宣静姝时,下法温和,宣静姝察觉不出宣采薇真正的棋力。
不知是跟她一样,还是比她高点,或者高的根本不是一点点。
未知的恐怖,最易让人恐慌。
更令宣静姝崩溃的是,全局的失控。
对于宣采薇,虽然她醒来后,就变了许多,还莫名不同宣静姝亲近。
宣静姝虽气虽恼,但她一直以来并不算真正乱了阵脚。
至少,她觉得她是了解宣采薇的,过往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并不是浪费光阴。
正因为了解宣采薇,宣静姝自觉有翻盘的一日。
就像暗处窥探小鹿的猛兽,只待“小鹿”松懈之时,她便能一口咬下她的脖颈,绝地反击。
然而,有一天,她却发现小鹿可能不是小鹿,而是一只比她还凶猛的野兽。
这时,宣静姝才真正意识到打从脚底板心穿透而来的害怕和凉意。
真的,失控了。
接下来的三回合,陷入恐慌的宣静姝将自己所有的底牌全都放了出来。
现在的宣采薇对她而言,极其陌生。
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宣静姝不清楚。
或许是假的,可万一…是真的呢?!
不行,她不能输给宣采薇,只要她一直死死压着宣采薇,她就断然没有翻盘的可能。
宣静姝行动随心,第一回合直接杀招全显,堵死了宣采薇一堆棋,占据了大片地盘。
宣采薇继续温和应对。
宣静姝知道,刚刚宣采薇能快速赢过刘小小,就是大局观强于了刘小小。
见宣采薇并未同她预料中反击,宣静姝心不下反悬起。
宣静姝紧紧盯着宣采薇刚刚下的那一棋。
不知道这其中究竟藏有什么悬机,是有五套十套或者更多的棋路套路吗?
左边,右边,上边还是下边。
到底是跟哪一个方向的棋连着棋路,设下埋伏于她?
宣静姝细细查看着,可不论她如何看,都看不出宣采薇的反击棋路。
难道宣采薇真是随便下的棋?
念头一起,宣静姝快速否定,这不可能。
刚才对刘小小那战,就刘小小那种街头围棋的水准,宣采薇都能谨慎地想出了五套反击棋路。
眼下对弈的是她,宣采薇的攻势,只会比对弈刘小小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者,方才宣采薇同她撂下壮语。
三局定胜负,这话定不是说着玩玩的,宣采薇这步棋必然内有乾坤。
然…她…她看不出来。
一股无力在此刻终是悄然在宣静姝心尖冒头。
以野蛮生长之势,在宣静姝心里扎根延伸。
第二局,宣静姝同样再次卸出了一个杀招,又堵死了宣采薇不少棋子,圈下大块地盘。
好像这样才能给她些微安全感。
然而第二局,宣采薇依旧是状若随意地轻飘飘落下一子,没有反击任何。
但宣静姝更不安了。
她还是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将宣采薇这两步棋来来回回反复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联动反击的可能。
而且,最令宣静姝心悸的是刚刚宣采薇临走前的笑容。
从容到诡异。
宣静姝内心的恐慌渐渐同无力交织。
她这两步棋一定有问题的,可她没看出来。
直至宣采薇第三次走到宣静姝跟前之时,宣静姝眸子里的慌张已然溢出。
难道她就要坐以待毙,等着宣采薇下第三步棋,打翻盘战彻底打她的脸面,让她成为京师里的笑话吗?
不,她一定可以自救的!
这还不是终局,她不能放弃。
宣静姝仅存的冷静和理智,在恐慌,无力和高压之中突围而出。
她手中握着一枚白色棋子,试图想往之前早已想好的位置放。
然而,在她下之前,宣采薇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你是想在这里落子吧。”
此时的宣静姝,棋子举在手里,还未碰到棋盘,她看着宣采薇食指所指的棋盘位置,正好是她构思了许久的最后一个杀招。
宣静姝眸子顿时闪了闪。
为何宣采薇的杀招,她一招都没能看出来,宣采薇却能看出她的杀招。
要知,宣静姝的大局观亦是不弱,这一套棋路杀招她研究了许久,绝非轻易能被看出来。
然而宣采薇这副随意指出她必杀招的模样,就像早已熟知宣静姝的想法一样。
而且,她明明早已看破她的杀招,为何一次都没阻拦,前两次她有机会的,但她没拦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两步棋的作用,比阻拦她更大。
而她,看不出来。
宣静姝齿缝瞬间生寒。
下一刻,宣采薇冷静到可怕的声音再次在宣静姝耳边响起。
“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你最厉害的杀招了吧。”
“三点套圈,确实厉害。”
接着宣采薇细细分析了宣静姝这一套她苦心钻研了好几年的杀招。
如何铺陈,如何布局,如何收线。
宣采薇一一说了清楚,甚至比宣静姝构思的还要完善很多。
可……
宣静姝构思推演了好几年。
而她宣采薇不过就见了一次,而且只见到其中两招,最后一招她还没下,就全然被宣采薇猜中了,包括整套棋路,宣采薇全部揣测了出来。
宣静姝眼皮颤了颤。
眼前冲她眯眼笑的宣采薇,并未让宣静姝感受到一点点暖意。
反而,如坠冰窖。
宣静姝终是窥探到了一点,宣采薇的可怕之处。
“静姝,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同你姐妹相残。”
眯眼笑的宣采薇,春风拂面,声音对于此时宣静姝而言,却仿若恶灵低语。
宣静姝忽而被吓得一个激灵,脑海清明了一瞬。
她开始思考宣采薇放下三局狠话的用意。
片刻后,身子顿僵,眸子的火意显然没藏住。
宣采薇玩她呢?!
宣采薇竟然用了她以往运用最为纯熟的一招,利用她来为自己造势。
宣采薇明明早就看破了她所有的招式,偏生要玩这么一手。
这样旁人就会觉得宣采薇棋力非凡,有预判之能,也会更受这些前辈大能们的青睐。
还能一洗方才的狂妄之名,用以狂妄洗狂妄之法。
宣采薇刚刚同自己下战书,亦然是狂妄乃至嚣张的做法,可如若真如了宣采薇的意,那便证明宣采薇是真有实力。
有实力之人,那可不叫狂妄,叫自信。
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赢过宣采薇,在她第三棋翻盘之前。
然而,心里已然在击溃边缘的宣静姝,根本想不出方法,她连宣采薇的反击棋路都看不出,如何能靠一子赢她?!
宣静姝握着棋子的手一紧,看着跟前淡定从容的宣采薇。
脑海中全然乱做一团麻线,急迫,慌张,又没得办法。
只是忽然,宣静姝看向自己握在手中的白子。
眉眼骤而收紧。
下一刻,眼里乍现惊喜。
她不会让宣采薇得逞的,尤其在她擅长的领域,论玩弄心计,她不知比宣采薇多了多少道行。
想通的宣静姝忽然将手中棋子一收,投入棋盒,故作大方地同一旁的裁判道。
“我认输。”
接着宣静姝扯起一个虚假的笑容,同宣采薇道。
“今日本是抱着同姐姐切磋之意而来,哪能为了一局棋便同姐姐伤了和气,姐姐既想赢,静姝愿意送姐姐这一场名。”
因为第三棋未下,其实棋面并不算多明显,或许棋力高超的棋手能看出内里乾坤,可便是能看出,宣采薇没下这第三棋,谁也不知道结局。
宣静姝想的便是,趁着大家还不确切之时,赶紧抢占话头,表示她是顾念姐妹之情,才愿意放弃得胜。
这样一来既会显得她大度,也会让有心人猜想她在镇国公府处境艰难,所以才如此这般忍让宣采薇,为她的角色增添几分悲情委屈,也能更博取大能前辈的同情,排名虽失利,但后续拜师该是会顺遂很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二来则会显得宣采薇咄咄逼人,气焰更甚,坐实狂妄嚣张自大的名声,将宣采薇原本想利用她洗掉先前狂妄名声的算盘,砸碎的一干二净。
宣采薇想利用她,她便要让宣采薇自食恶果。
然而……
宣静姝心思百转千回,算计的极好,但按照她的算计,她说完这番话后,该是会得到不少赞许的目光才是。
但此刻的内宴现场,却安静的有些吓人。
她有些疑惑,余光小心瞥了一眼二楼的前辈大能们。
却发现他们根本没看她,少有几个看她的则是冲她摇了摇头,止不住叹了几声气。
目光似在看一个蠢笨之人。
她?!蠢笨?!怎么可能?!
然而这时,中间最右的位置,一位续了美须的中年男子拍了拍手道。
“看来先前倒是误会宣三小姐了。”
“对待姐妹,宣三小姐倒是情谊风骨俱然为上。”
说话的人是大魏排名第三的国手之梅花圣手,公孙霖,也是孟长思的师尊,公孙笑柳的父亲。
作为国子监的棋博士的他,平素最重视礼仪风度,为人如此,下棋亦如此。
所以,一开始宣采薇那般狂妄的“以一挑五”,对她这般行径,最为不喜的便是公孙霖。
而正因为宣采薇先前的狂妄行径,所以在她同宣静姝说“一份汤圆换三回火来煮,最为恰到好处,希望宣静姝能吃到最美味的汤圆”这番话,在众人听来,直觉便是下战书。
宣静姝自己都这么认为。
然而,公孙霖却未曾想到宣采薇这话是另外一层意思,这位出身顶流镇国公府的世家贵女,不论对外如何放肆,对待自家姐妹,始终将情谊放在了比赛之前。
以她刚刚下的两步棋而言,她这番话的意思是——
她愿意让宣静姝三回合。
以全二人的姐妹情谊。
所以,为何任宣静姝如何看,都看不出宣采薇的棋路杀机。
因为那两步棋,压根不藏杀机,不只是这两步棋。
刘小小同宣静姝同样是用的“先下手为强”的制敌方法,但宣采薇的应对方法却截然不同。
对街头水平的刘小小,她都能谨慎地用出含有五套棋路杀机的棋路,而对于水平高出了刘小小好几座高山的宣静姝,宣采薇从头到尾都是温柔的应对方法。
而那番话,似乎是宣采薇最后的温柔呢喃,毕竟她已经给过宣静姝许多机会。
倒是宣静姝。
公孙霖分了一个眼神给明显愕然的宣静姝。
听听她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还她宣静姝送宣采薇一场名,一点都没感觉出宣采薇对她的良苦用心不说。
她当他们这群国手都是街边下棋老大爷吗?
先前她咄咄逼人,对宣采薇赶尽杀绝的棋路,眼瞎才看不出来。
只是切磋?!担心伤了和气?!真好意思说出口。
最最重要的是,她那般所谓“大度”之言,非但没让在场任何人感受出“大度”,反而隐隐显出自己被宣采薇迫害堵截,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宣采薇那几步棋根本没有杀意。
这么简单的棋都看不出来,棋道的悟性会否太差?!
真是蠢毒不自知的笨人,他可断不能收这样的人做徒弟。
公孙霖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不过,大皇子久居深宫,想得更为透彻些。
他眼睛微眨,很快便想了明白,嘴下意识张了张,幸而还有面具遮掩。
他赶紧同一旁的秦隐,小声道。
“宣三小姐这局中做局玩的太妙了,先是利用大家对她狂妄的印象,以至于先前大家都直观认为宣三小姐是对宣四小姐下战书,而宣四小姐心里防线则开始逐步被击溃,表面上,没有杀机的棋子,却成为了最要命的棋子,宣三小姐该是极为熟悉悬丝小姐的性子,知道宣四小姐会触底反弹,做出先前那番言论,然而宣四小姐这番自以为扭转局势,利于她不利于宣三小姐的言论,却没想到成为了真正扭转众人对宣三小姐改观的花牌。”
“眼下宣三小姐先前狂妄的形象,因此得以重塑,这些前辈们都觉得宣三小姐有文人棋手该有的重情和风骨。”
“可最妙的是……”
“宣三小姐的初心,一如最初,她做到了。”
“只三回合,杀宣四小姐一个片甲不留。”
“不止棋盘翻盘,在国手之中的印象更是全面翻盘。”
“实乃太妙了。”
“我竟有些可惜,宣三小姐这般心计,不进宫太可惜了!”
“我劝你趁早消了这个想法。”
秦隐冷冷插了句话。
大皇子疑惑。
秦隐瞥了疑惑的大皇子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底下的宣采薇。
顿了顿道。
“她不应该浸于内宅。”
与此同时,内宴旁边的山坡坡顶大树旁,一人影微微靠在大树后面,嘴角微微上翘。
另一边。
宣采薇可不负责给宣静姝解释来龙去脉,宣静姝自以为了解宣采薇,然而宣采薇才是更为了解宣静姝之人。
不论是表面的她,内里的她,宣采薇看的太明白了。
她这位庶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宣采薇虽然是磊落之人,可不代表她不会玩计谋。
但她并不是跟内宅妇人学的,而是在祖母哪里研读棋书之时,偶尔会看一些兵书,《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更是滚瓜烂熟,她没想打仗,只是觉得计谋是通的,不仅可以应用于打仗,也能应用于下棋。
而这次,还是她第一次将兵法计策应用在对弈上。
也就是所谓的“空城计”。
不论“空城计”适用于那种情况,其核心归根结底就只有一句话——
有时候,想太多,不是件好事。
***
解决完宣静姝,宣采薇整个人安心了不少,但并不代表她就会松懈下来。
她眼神微微扫过北面的琼酥,东面的公孙笑柳,以及镇中的苍玲珑。
微微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大战的序幕才是真正的拉开。
宣采薇往琼酥方向走去之时,余光微微瞥了一眼二楼的秦隐。
秦隐的神色还是淡淡,好似不论宣采薇做任何事,都不能引起他的变色。xǐυmь.℃òm
宣采薇微微抿了抿唇。
当真不会变色?!
她才不信。
等到宣采薇走到琼酥跟前时,琼酥先是同宣采薇道了一声喜,知道宣采薇眼下快速解决了两个累赘之局,这接下来才是她真正发挥实力的时候。
她也着实期待宣采薇的真正实力。
不过,琼酥和宣采薇的棋局,倒是不同于先前两人。
琼酥没想过走快的“先发制人”,一来这不符合她一贯的棋路,二来她到底想给宣采薇稍稍喘息的机会。
此时,坐在琼酥对面的宣采薇微微抬眉。
“先前琼酥姑娘对我的照顾,我可记在心上,但接下来,琼酥姑娘若是还对我照顾,我可就只能投子认输,不比这于你不公的对弈了。”
“不可不可……”
琼酥慌忙拦下宣采薇,她本是想成就宣采薇的,可不能让宣采薇反而来成就她,但见宣采薇已然知晓她的心思,琼酥也不敢让步,倒是拿出了真正的实力同宣采薇开始对弈。
宣采薇亦然,两人都是布局高手,你来我往间,棋盘风起云涌。
但琼酥布局广,光几手看不出分明。
所以宣采薇也只是思考了一会,落下一子后,走到公孙笑柳跟前。
要说这五人中,宣采薇倒是最想同公孙笑柳下棋。
只因跟公孙笑柳下棋,最为简单。
真正能做到心无旁骛般下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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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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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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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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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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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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