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夕刚刚睁开眼,耳旁响起的就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提醒着她这是在医院,宁夕下意识手抚上肚子——
“你的孩子没事,”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翻动着手里的病例,顺手推了一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冷漠而又疏离,“不过你要是再不注意,孩子不保是迟早的事。”
宁夕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觉得头痛的厉害,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房里的冷气打的有点低,宁夕打了个寒颤:“谢谢你医生。”
温世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眉眼间一片寡淡萧瑟,他哦了一声:“醒了就去缴费,昨天你来的匆忙,费用还是我帮你垫的。”
宁夕有些窘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身无分文,就连昨天上车之前的小行李箱都不见了。
“微信还是支付宝,现金我也可以。”年轻医生又推了一把眼镜,倒是毫不客气。
他这么坦坦荡荡,倒叫宁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羞红了脸。
在一种诡异而又沉默的气氛中,温世这个慢半拍的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什么,手抵在镜框上,一挑眉,道破了这份尴尬:“没钱?”
她不是没钱,毕竟穆英旭说好了要给她四年的青春补偿,明明白白的五千万,宁夕苦笑一声,摇摇头。
穆英旭办事向来牢靠,估计现在钱已经打到了她的账户上了吧。
“我转给你吧,一共多少。”宁夕慢吞吞地掏出手机,委实不是她故意,而且身子发虚,加上一整天没吃东西,实在提不起半点力气。
温世掏出付款码,递过去。
“叮”的一声,手机乍然响起,上面那个红圈圈清楚摆明了一个事实——余额不足。
温世又推了一把眼镜,饶是厚脸皮如他,此时也不忍心再戳破了。
宁夕温温吞吞,看向手机,无意识握紧,头一次感受到人生的绝望。
“抱歉,”宁夕下床,握紧了手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出门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不同于往日,这次接电话的竟然是宁沐而不是穆英旭,听见那边传来熟悉的一道声,宁夕猛的打了个寒颤,剩下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那头的女声很是温柔,似乎不讶异电话这头的人半晌没答话,宁夕觉得自己如鲠在喉,当场没有哽咽出声。
不过一天而已,她恍恍惚惚的在心里发问,宁沐就已经住进了穆家。
“喂?”女声再一次轻柔的响起,让宁夕想到她那张艳丽的面孔,与这道声音格格不入,“宁夕,有什么事吗?”
记忆里宁沐还没有这么温柔的对她说过话。
卡在喉头的话语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问出了口:“穆英旭说给我的那五千万,还……没有打来。”
说到最后她似乎有些难堪,顺带着声音都低了下去。
“哈?”宁沐似乎有些好笑,反问,“不是已经打给你了吗?”
宁夕有些搞不懂她的意思,好像想表达的又不是这种,她愣了愣,那句“我没有收到”还没有问出口,又听见一声轻嗤。
带着嘲讽,裹挟着夏日余温的寒意向她袭来。
“宁夕,你当然不会收到那笔钱啦,”宁沐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却与她本人格格不入,“因为那笔钱,你永远都收不到的。”
“阿旭让我把这笔钱打给你,可是咱们亲姐妹,你不分我我不分你,再说了,你占了阿旭四年,我总要讨点利息过来。”
宁夕急了:“可是四年前明明是你……”
“嘘,”宁沐骤然打断她,“宁夕,阿旭爱我,我说什么他都信,他不爱你,你就是说千万遍的真话,也是假的。”
说完,不等她回复,那边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时,已是忙音。
宁沐拉黑了她。
宁夕说不出现在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冷,从骨子里沿着骨缝脊梁背慢慢一路爬上来的寒意,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平白无故浇了一桶凉水。
温世打来门,走了出来。
他微微耸肩,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听见的。”
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有点不对,他又说:“医药费是小事,医者仁心,也不用给我了。”
宁夕没说话,对方说的对,她确实没有钱给了,她浑身上下所有的钱加起来不过三百六十一块一毛再加两个钢镚。
四年,跟着挥金如土住着千万豪宅的穆英旭,只换来了这些。
外加一个孩子。
至于那五千万,她也不想去纠结了,和宁沐纠结,最后吃亏的也只是自己。
再回神,那个医生已经不见了。
宁夕没脸再待下去,想着日后要是有钱一定要找到这好心的医生还给他,转身去了病房收拾了所剩无几的东西便走了。
三百块钱她花三百租了个最便宜的单间,押一付一,还有六十一块钱买了几包方便面,最后在入睡时将最后的三十七块压在了枕头下。Χiυmъ.cοΜ
睡惯了软香温玉的枕头软床,此时睡在坚硬的木板上的宁夕不见得有多好受,她突然想到了没有嫁给穆英旭那些年,宁家对她不好,饱一顿饥一顿,也不是没有这么差的环境。
只不过当时她撑的过来,现在却撑不过了。
享受过最好的东西,又怎么会甘之如始愿意来这种地方受罪呢?
想到这里,胃部一阵翻涌,宁夕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将胃里所剩无几的面条尽数吐了出来。
狭窄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逼仄而又难闻的味道。
宁夕爬在垃圾桶旁,模模糊糊的想着这样不行。
钱会用光,房子也会被收回,可她已经没有穆英旭了。
她不是穆太太了。
可是她还有孩子。
宁夕悲哀的想起这个事实。
所以当她看见穆英旭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寡淡的脸上几乎也没有出现什么诧异。
经理拿了瓶酒硬塞进她怀里,陪着笑,话却像刀子威胁:“宁夕,这可都是大人物,惹怒了一个,有你吃不了兜着走。”
宁夕淡淡然接过那瓶酒,正好对上穆英旭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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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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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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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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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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