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下,驾驶座的车门就被推开了,之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阮宁只意外一瞬,就平静下来。
祝子翰。
他还是找来了。
他可能是下的太急,站不稳踉跄了一下,然后车门都没关,就急忙上前两步,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目光晦涩复杂的看着她,眼中夹杂着诸多情绪,有激动,有喜悦,有愧疚,也有无措。
愕然许久,他动了动唇,喃喃开口叫她:“阮……阮宁。”
阮宁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丝毫波澜都没有,淡淡打招呼:“祝学长,好久不见。”
祝子翰是外国语大学的学生,学的是法语和西班牙语,她当时也学习法语,所以,祝子翰算是她的同专业学长,比她大两届,也正是因为同专业,她才和祝子翰接触到。
她声音刚落下,他就如回魂了一样,疾步向她走来,一边走着一边颇为激动的说:“阮宁,我终于找到你了,我……”
他走过来到她面前,下意识的抬手就要抓着她的肩膀,阮宁忙后退两步避开了他,面色防备又疏离,他手僵硬在半空,声音也随之停顿,愣愣的看着她。
阮宁淡淡地说:“祝学长,请自重。”
祝子翰俊脸一阵僵硬,忙紧张的解释:“我……对不起阮宁,我不是故意要唐突你的,我只是找到你了太高兴,有些不知所措,才……对不起,你别生气啊。”
阮宁没说话,抿唇淡淡的看着他。
祝子翰被她这样看着,本来激动的心东一寸寸冷下来,人也慢慢平静下来了,可还是有些紧张忐忑:“阮宁,我……我能和你谈谈么?”
阮宁面色依旧:“你想谈什么?”
祝子翰环顾一圈,提议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好么?我请你喝咖啡。”
阮宁想了想,点了点头:“行。”
他都费尽心思找到她了,按照祝子翰的一贯行事作风,如果不和他说清楚,怕是他还会和以前一样纠缠她,她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葛,哪怕只是他单方面的纠缠,对她的生活也是有影响的,她不希望去年在外国语大学遭受的千夫所指,在锦江大学再上演一遍。
祝子翰忙让她上车,可阮宁不想坐他的车,拒绝了。
阮宁指了指路的尽头,淡声说:“那边拐角两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水岸咖啡,你自己开车过去。”
说完,她没再理会他,绕过他绕过横在路中间的跑车,往前走去。
祝子翰见她就这样走了,想要叫住她,可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叫,迟疑了一下,上车开着车慢悠悠的跟着她。
阮宁知道他开车跟在后面,也没管他,自顾地往咖啡厅走去,走了几分钟后吗,终于到了咖啡厅,她先进去了,很快,祝子翰也停好了车走近咖啡厅,找了一圈,在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她。
她还没点东西,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侧对着他这边,面庞静谧清冷,周身萦绕着一种不入俗世的淡然孤傲,祝子翰看着,想起了初次见她时,那是前年九月,当时刚开学不久,在图书馆,当时他去图书馆找资料,看到了坐在图书馆里认真看书的她,朴素又美好,周身上下不染尘埃,当时也是这样一个侧颜,令他一眼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祝子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看得出神,舍不得移开目光,更舍不得上前惊扰她,打破这样美好的瞬间,可是,他不想上前,她却由不得他。
就在他看得出神之际,她转头过来,目光平静冷淡的看他,语调漠然:“你看够了么?”
语气中已有不悦。
祝子翰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忙收回目光,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万般思绪,才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看着她:“怎么没点东西?”
阮宁没回答他,垂眸坐在那里,面色淡淡。
祝子翰抿了抿唇,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很快走来,礼貌地问:“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祝子翰翻了一下桌面上的菜单:“来一杯意式浓缩。”
说完,看向阮宁,问:“你要喝点什么?”
阮宁蹙了蹙眉,没回答。
祝子翰以为她是想看看菜单再点,把菜单递给她,她没接,只好不给面子的说:“我不需要,你随意就好。”
祝子翰僵硬一瞬,然后恢复如常,很自然的把菜单收回,翻了两下,对服务员说:“给她来一杯卡布奇诺,再来一份蛋糕。”
阮宁一听,蹙眉:“我说了我不需要。”
祝子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服务员照他点的上。
服务员一走,他才解释说:“刚才说好了我请你喝咖啡的。”
阮宁说:“我只是答应和你谈谈,没答应让你请我。”
祝子翰一噎,却是无言反驳,阮宁确实是只答应和他谈谈。
他不太自在的笑了笑:“点都点了,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阮宁不置可否,只面无表情的看他,淡淡的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想谈什么?”
他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半晌,才问:“你……这一年来过得好么?”
阮宁眼皮微掀,脸上是拒人千里的冷淡:“我过得好不好与学长无关,这也不是学长该关心的事情。”
祝子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是哑口无言。
她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是没有任何身份立场去过问她的事情的,可他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关心。
他只是花钱让人查到她在锦江大学,等不及查到更多,就忍不住来找她,想看看她,他正好在学校门口待着,她就出来了,他觉得,真的是缘分,他一来,就看到了她。
“你怎么会在锦江大学念书?”
他知道她在锦江大学上学,并且已经入学一年了的时候,真的很意外,她的情况那么差,还有一个植物人的母亲,能继续上学已经不可思议,还是锦江大学,她不是直接考进去被录取的,而是大二才转学进去的,还换了专业,想都知道肯定是要花不少钱,她一个生活贫困的女孩,怎么会有钱做这些?
阮宁说:“这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该问的。”
祝子翰对此,也无言辩驳。
本来就不甚好的气氛,因为她接连两次拒人千里的话直转直下,有点凝滞。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祝子翰点的两百咖啡和蛋糕,分别放在两人前面。
服务员送来咖啡,缓和了几分原本冷肃的气氛,祝子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掩盖了俊脸上的那一丝僵硬。
阮宁却一动不动,面前的卡布奇诺和蛋糕,她都没看一眼。
祝子翰看着她跟前的卡布奇诺和蛋糕,“你先喝点东西,还有这蛋糕,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甜品的,我……”
他看到过她和杨程程在一起时,杨程程请她吃蛋糕,她难得笑的开心,那是他见到过的她为数不多的笑颜,她其实,也有小女孩鲜活灵动的一面,只是习惯于用拒人千里的淡然来掩饰自己,也是一种自我保护。m.χIùmЬ.CǒM
他很心疼她。
阮宁冷冷的看着他,没等他说完就毫不客气也毫不委婉的冷声说:“祝子翰,你应当知道,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们这些人的,特别是你,为什么还要找我?你是觉得我的生活被你搅弄得还不够乱,所以再加一把火?”
过往认识的那些人,她都不想见到,一个都不想,而祝子翰则是最不想见到的其中之一,当初如果不是他,安家又怎么会知道她和妈妈的存在,不是他,她也不会被人谩骂谴责,或许,妈妈也不会躺在医院里。
她很少对人这样尖锐,如果不是祝子翰间接导致了她们母女平静生活被打破,遭受了那么多冷嘲热讽,她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祝子翰脸色煞白,立刻出声否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想打扰她的生活,只是想看看她,知道她过得好就好了。
阮宁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来找我,你信不信很快你那个未婚妻和她的家人就会来找我,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就会被打破,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是没有脑子还是不长记性?不管你订婚之前还是订婚之后,我已经很明确的表示过我跟你没有可能,你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你知不知道,你很令人反感厌恶?”
从遇上他和安雅儿的时候,阮宁就知道,不只是他,安家的人应该也会很快找来,她又得应付这些人了。
祝子翰被她这一番指控讽刺弄得十分难堪,脸色僵硬的厉害,也没想到阮宁回毫不客气的说这些对他来说算是诛心的话,好半晌,他才无奈又无力的低声解释:“阮宁,我知道因为我,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你我现在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你这一年来怎么过的,没想再纠缠你,你不要误会。”
阮宁说:“可是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就已经造成了困扰!”
祝子翰愕然看着她,面色有点苍白。
阮宁定定的看着他,明明说的是祈求的话,却一字一顿,声音冷的没有温度:“所以,请你放过我,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行么?”
话至此处,她已经不想继续待下去,所以,在他错愣无言之际,提起包包,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了咖啡厅,留下祝子翰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许久不动。
离开了咖啡厅,阮宁站在路边深呼吸了一下,隐去脸上的那一丝阴郁,才漫无边际的继续走着,往附近的临湖公园走去。
她心情很不好。
倒不是祝子翰能影响她什么,只是祝子翰的出现,意味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即将被打破,还顺带着想起去年的那些事,心里烦。
临湖公园是一个开放式公园,围绕着一个湖,湖的名字就叫临湖,所以取名临湖公园,她没来过这里,今天还是第一次踏足。
她在公园里的奶茶店随便买了一杯奶茶,找了个长椅坐下,一边喝奶茶一边看着湖景发呆。
奶茶很冰,几口下肚,一阵凉意从内到外的散发出来,本来烦乱的思绪慢慢消散,归于平静。
她很久没喝过冰的东西了,严绝不让她喝,也不让她吃垃圾食品,说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想什么,明明不喜欢她,管她却管的格外仔细,也挺上心。
想起他,她哂笑一声,随后放下奶茶在旁边,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公园人挺多,这里虽然不是闹区,可是附近有不少住宅区,今天没什么太阳,也不下雨,是个散步的好天气,所以人多,来来往往的,有老夫老妻回想搀扶着,有遛狗的,有散步闲谈的,有情侣约会的,也有家长带孩子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那边的湖边,也有一波又一波的好友结伴垂钓,闲谈笑语,更远一些的广场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有一群大妈阿姨在跳广场舞,似乎每个人都不孤单,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的看着。
阮宁唇角微微勾起,略有些苍凉的目光中夹杂着丝丝艳羡。
她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五点多的时候,杨程程才来接她。
上车后,杨程程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心情不佳。
“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出什么事了?”
阮宁也没打算瞒着,说:“刚才祝子翰来找我。”
杨程程一惊:“他这么快就找到了?”
才三天!
阮宁不语。
杨程程转念一想,嗤笑:“不过也是,锦江虽然不小,可只要有钱,想要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何况,你在你们学校也不是默默无闻,以前是不知道你在锦江才没找,现在知道了,想要找你挺容易的,不过他找你都说了什么?”
阮宁眼睑微垂,淡淡地说:“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
杨程程一边驱车一边说:“你也不必理他,他那个人就是这样,拖泥带水又没有担当,之前他追你,那劲头,我还以为对你用情多深,还劝你接受他,可他倒好,突然就和安雅儿订婚了,让你沦为笑柄,还招来了安家那些人,弄出那么多事,订婚后他还对你纠缠不清,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却毫无作为闷不吭声,什么也不做,就让你被人这样骂,够让人恶心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杨程程一脸厌恶,语气也尽是反感,显然是对祝子翰不满到了极点。
是了,杨程程对祝子翰厌恶到了极点,去年出那些事儿的时候,她还跑去把祝子翰打了一顿,差点把人打进医院。
阮宁苦笑道:“他我倒是不想理,也不在意,我只是有点心烦,他都找来了,那安家那些人估计也快了,那对母女对我和我妈妈恨之入骨,知道我还在锦江,肯定是不会罢休,要是再闹一场,去年在外国语大学的事情,估计有得重演一遍。”
杨程程顿时得意洋洋起来:“怕什么?之前你是毫无依仗没办法和她们斗,现在可不一样了,难道你家严先生看到你被欺负会坐视不管?”
一提起这个,阮宁心头的火苗嗖的一下点燃了:“得了吧,你少扯他,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说起他。”
杨程程听言,忙把车子停在路边,兴致勃勃的看她,似笑非笑:“哟,这是怎么了?你俩出什么事了,吵架了?”
阮宁肯定是不可能将这件事说出来让杨程程当笑话的,果断扭头看着车窗外面,不吭声。
杨程程娇艳的脸顿时蔫了,一脸怨念的撇嘴吐槽:“咦惹,跟我还不说啊?果然是感情淡了,你现在有事情都不跟我说了,哎……”
哦,她还一脸伤心委屈,就差掩面啜泣了。
阮宁凉凉的瞅着她,没好气道:“你够了,少跟我摆弄你的专业!”
杨程程演着演着自己都忍不住了,闷笑一下,瞬间表情一收,恢复一本正经。
“哎,你说说呗,你和他怎么了?挺难得啊,这还是结婚这一年来,你第一次这么嫌弃他哦,怎么?难道是他真的是弯的,然后拒绝了你的掰夫攻略,所以你恼他了?”
阮宁嘴巴严实着呢:“你别问了,不想说。”
杨程程见她有些懊恼的样子,也不追问了,驱动车子继续往前,悠悠说:“得,不说就不说,不过今天还真的不能不提他,你不高兴也且忍一忍吧。”
“嗯?”
杨程程瞥了一眼她:“我不是帮你打听了他的事儿么?”
阮宁眼睛一亮,来兴致了:“你打听到了什么?”
杨程程:“什么也没有。”
阮宁:“……”
“你逗我呢吧!”
杨程程努努嘴说:“实话来着,我打听了一圈,就是没打听到你老公的名号,整个锦江上流社会和商界圈子里,没有这号人物。”
阮宁讶异片刻,耸耸肩:“那估计是阶层不对吧。”
杨程程立刻否认:“不可能,我们公司内部有一份名单,凡是锦江商界有那么点作为的人物都位列名单中,你家那位你虽然不知道他资产和公司具体的情况,可按照你说过的他的一些情况,他应该颇有财力的,既然这样,不可能一点名号都没有,现在这样的,只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
杨程程说:“他很强大。”
阮宁不解:“这怎么说?”
杨程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强大到可以把自己藏起来,那也是一种实力,你家那位,来历怕是不简单。”
阮宁微愣,略有些困惑。
杨程程歪头看她,勾唇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一般有实力的大佬,都是喜欢低调的,这样可以避免不少麻烦,按你说你家那位性格寡淡孤冷,那他应该也就是这一类人,你想知道他的情况,只有自己去问他了,其他的途径是不行的了。”
阮宁点了点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说:“我前两天问了张姐,她也对严绝的事情知之甚少,她在那里工作好几年了,都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真的只能去问问正主了。
可她现在不想理他!
杨程程点了点头,说:“你找个机会问他呗,只要不是见不得人,他应该不会不告诉你。”
说着,她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忽然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却也不说话。
阮宁本来在想事儿,一抬头,正好看到前面越来越近的车屁股,忙扭头看杨程程,见她看着自己一脸怪异,忙变了脸,脱口扬声道:“杨程程,你想死啊,不好好开车看着我做什么?”
杨程程忙回神,一看前面,瞬间花容失色,忙狠踩刹车。
呼,差点就撞上去了。
好险……
阮宁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怒瞪杨程程,咬牙切齿:“杨程程,你这驾照迟早被吊销!”
杨程程有点心虚,轻咳两声。
阮宁没好气的问:“到底又怎么了?连车都不知道好好开?”
杨程程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扭头看着阮宁:“绵绵,你……”
她一脸犹豫,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阮宁见状,面色稍显郑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吞吞吐吐的,不像你啊。”
“绵绵,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你家那位了?”
阮宁一愣,脑子当机了一下,讷讷开口:“为……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杨程程歪着头深思了一下,说:“就是觉得你现在对他很上心,而且你还恼他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和他怎么了,可是你生他的气,说明你已经开始在意他了,不然以你的性格,不是你在意的人和事,你才不会计较呢。”
阮宁听言,怔愣着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杨程程又说:“以前不管别人对你做了什么,只要不是你在意的人,没有触及你的底线,你通常都是不在意的,我认识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见你对一个人恼火呢。”
阮宁的脾气,是真的挺好的,虽然杨程程其实很清楚,她表现出来的好脾气,只是她多种性格的其中一面,因为生活的诸多无奈,她真正的性格都深藏着,只能用好脾气来伪装保护自己,可不管是为什么,习惯成自然,所以阮宁脾气好,也不喜欢计较别人的过错,以前很多人对她不好,她从不在意,有人对她出言不善冷嘲热讽,她也听听就过了,除非是触及她的底线,才会让她露出自己真正的一面来。
所以去年,安雅儿口出恶语诅咒谩骂阮红玉,她发起狠来,差点弄死安雅儿。
往常安雅儿怎么说她,她都是忍着的。
而能让她这样心里窝火的,严绝真的是第一个。
阮宁摇了摇头,低声道:“喜欢还谈不上吧。”
“那是什么?”
阮宁思索片刻,做出简单地概括:“他是我的丈夫,我不反感他,没想过离开他,所以想要更进一步,仅此而已,可是喜欢……我喜不喜欢他,取决于他会不会喜欢我。”
她是一个很理智的人,绝对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感情的机会,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在没有确定能和他有好的结果之前,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现在对严绝,她是想着让他喜欢上她,可这并不代表,她对他有了感情,她想做的一切,只是在她现在的处境之中,给她自己选的最好的一条路,毕竟她并没有想要离开他,那就只有和他好好地,可他还没有对她动心之前,她会管好自己的心。
杨程程摊手,撇嘴道:“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哪里是你自己能控制的住的?或许你不想一厢情愿的对他动心,可这种事情,你说了不算的,毕竟心不由己嘛。”
阮宁却异常笃定的说:“不,我自己的心,我说了才算!”
杨程程微微错愣。
她目视前方,眸色恍惚,呢喃低语:“我绝对不会让我自己,重蹈我妈妈的覆辙。”
阮红玉是爱安宣城的,因为爱他,才会受了那么多伤害,被抛弃,被驱离,被侮辱,被谴责,到最后,沦落到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境遇,她不知道安宣城到底对阮红玉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可那个男人最爱的始终是自己,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抛弃妈妈娶了别人,却又纠缠不清左右摇摆,毫无任何担当。
而她,不可能让自己走上那样的一条路,在严绝没有对她生情之前,她同样不会让自己动心,不然,如果他永远不可能爱上她,难道她要背负着满腔情深,一辈子爱而不得么?
她是一个现实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只有能确定最后的结果是自己想要的,确定不会血本无归,她才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
杨程程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驱车继续往前。
阮宁说的,其实,她都是理解的,而她,也有着一样的观点。
女人,首先要爱自己,再去爱别人,不管做什么,都要先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害。
……
祝子翰正开着车,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安雅儿。
心里烦躁到了极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安雅儿,自然也不想接她的电话,他直接挂了。
可刚挂了没多久,又响了。
祝子翰拧紧了眉梢,脸上划过一抹阴郁,按下了接听。
“什么事?”冷漠至极。
“子翰,你晚上有空么?”
“什么事?”他没正面回答,而是这样问。
安雅儿在那边顿时激动起来,有些尖锐的说:“什么事?我伤了脚在家里养了三天,你作为我的未婚夫,电话微信一个问候也没有,更是一次都没来看过我,祝子翰,你觉得你这样合适么?”
祝子翰清冷的面庞绷紧,面色稍显不悦:“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安雅儿拔高了声音尖锐的问:“那不然呢?这件事不是事么?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受伤了,你问都不问一声,这说的过去么?”
祝子翰有些不耐烦:“我没时间。”
安雅儿冷笑:“没时间?你蒙谁呢?你现在又还没去公司上班,学校那里你也没去,你是不想来看我还是没时间你心里清楚!”
祝子翰一脸坦然的轻嗤:“既然心里明白,你还找我做什么?”
“你……”安雅儿那边一阵气结,她重重的喘息了几声,仿佛在压抑着火气,随即咬牙质问道:“你去找阮宁那个贱人了是不是?伯母说你这几天早出晚归,你肯定是去找她了,你已经找到她了是不是?”
祝子翰脸色陡然冷沉下来,眸光冷到了极致,声音也凉薄至极:“安雅儿,你忘了我的话么?不要在我这里提她,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在他看来,安雅儿连提起阮宁的名字都不配。
安雅儿气上心头,想都没想就咬牙愤声说:“我就说她了怎么了?她本来就是个贱人,阴魂不散的贱人,我就知道你那天看到她了肯定会去找她的,果然没猜错,呵,祝子翰,你别白费力气了,你既然跟我订了婚,你就算是再怎么不喜欢我,这辈子也只能和我在一起,你跟她没有可能,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祝子翰怒极反笑,眉目间萦绕着一丝狠绝:“就算我和她没可能,我也只爱她,至于你,你既然不怕一辈子独守空房生不如死,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安雅儿气急败坏:“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有什么好的?一个妓女生的私生女,不过是见不得人东西,这种肮脏不堪的出身,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她不懂,明明她各方面都那么好,出身好才艺好,样貌也不差,阮宁那个小贱人也就长得比她好看点,可是也是一脸媚相,跟她那个妈一样,一看就是不正经的东西,招蜂引蝶的,祝子翰怎么就偏偏喜欢她?自己跟他从小认识一起长大,怎么就入不了他的眼呢?
祝子翰冷冷的说:“她出身不好又如何?她就算再不堪,也不及你虚伪做作让人恶心,安雅儿,你少自以为高人一等,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该是她的!”
他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母亲说过一嘴,阮红玉是被安家和黎月芳逼走的,而阮宁的年纪,比安雅儿大几个月……
所以,孰是孰非可见一斑了。
安雅儿激动的反驳:“你胡说,她不是我爸爸的女儿,只是一个父不详的贱种,dna都验过了,根本不匹配,鬼知道是她那个人尽可夫的妈跟哪个野男人生的,还妄想冒充我安家女儿,某图我安家财产,不要脸!”
祝子翰只冷嗤一声,不做辩驳了。
那份dna的结果是这样没错,可有没有被动手脚,还是个未知数。
祝子翰不想和安雅儿争执了,平静的听完她这段刻薄的话,只淡淡的问:“你说够了么?说够了我挂了。”
事情都过去了,继续争执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他没等安雅儿说话,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在一边,继续开车。
……
与此同时,另一端,安家。
“砰!”的一声,一个水杯狠狠地被砸在实木地板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洒了一地的水,。
随之,一阵崩溃的宣泄声响起:“啊啊啊!!!”
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如同崩溃了一样。
安雅儿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捂着头脑袋,死死地抓着头皮,叫喊了一阵,才缓缓松开手,抬起头来,一脸怨毒狰狞。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阮、宁……”
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贱人!
这时,门外脚步声急促,黎月芳急忙走进来,刚走到门口子就着急忙慌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进来一看,看到地板上的一地碎片和水渍,而安雅儿坐在沙发上一脸怨恨愤怒,她愣了愣,随即忙走上前。
“雅儿,你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安雅儿立刻抓着黎月芳的手说:“妈,怎么办?祝子翰找到阮宁了,他还跑去见她了。”
黎月芳一惊,脸色骤变:“什么?”
安雅儿情绪甚是激动,一脸慌张不满:“怎么办?他已经找到阮宁了,妈,你不是说你会搞定这件事的么?为什么你还没找到,还让他先找到了,那个贱人到底在哪里啊?”
黎月芳到底是年纪阅历摆在那里,比较沉得住气,放缓了语气安抚安雅儿而:“雅儿你先别激动,先冷静,你确定他已经找到了么?”
“一定是的,他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我打电话问了祝伯母,他早出晚归的,学校那边也没去过,刚才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去见阮宁了,他没否认,还护着她,妈,我怎么办?他还没找到阮宁的时候对我就不好,现在找到了,肯定不会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黎月芳低声斥道:“慌什么?找到了又怎样?一个野种,也妄想和你抢男人?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让她蹦跶!当年我能让阮红玉在锦江待不下去,她现在我也能让这个野种生不如死!”
她那双狭长的眼眸微眯,折射出阴毒的光芒,像是猝了剧毒一样,同时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安雅儿不依不饶:“可是你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找到,祝子翰都找到了,妈,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好好找?”
黎月芳顿时气结,颇为恼怒的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爸爸本就对我极为不满,自从去年他出院后,就一直管控监视着我,他也一直在让人各地找那对母女的下落,我自然是要避开他的耳目偷偷的找,不然若是让他知道那对母女还在锦江,他肯定会不惜一切找到她们,到时候,你以为这个家还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去年阮红玉出事的时候,安宣城住院了,所以什么也做不了,他出院后才得知阮红玉车祸成为植物人,去找的时候,在医院的阮红玉和阮宁都不知去向,他一直在找,只是怎么也找不到。
安雅儿脸色一白,立刻摇头说:“不会的,就算爸爸对阮红玉还有心思,那阮宁根本就不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不可能为了她不要我的!”
黎月芳一脸不甘的扯唇讥笑:“呵,他去年不是已经知道那野种不是他的?可他不也是恨不得把我们都赶出去把那对母女接进门?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对我们母女厌恶至极,不仅这个家不回了,连你弟弟都送去国外不让我见了,你觉得如果他知道那对母女就在锦江,他会怎么做?”
人这一生啊,就喜欢追求已逝去的或是爱不得的东西或是人,而阮红玉,是安宣城的已失去和爱不得,这么多年,他们夫妻早已名存实亡,而安宣城对阮红玉的执念已成心魔,原本阮红玉下落不明倒也还好,可因为祝子翰和安雅儿的事情,顺藤摸瓜找到了阮红玉,安宣城哪里还放得下。
当年,原本就是逼不得已,他才放弃了阮红玉,为此,后悔了半辈子!
安雅儿顺着深思一下,立刻慌了起来,摇头道:“那不能,不能让爸爸知道。”
黎月芳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啊,我要找她,只能暗中去找,暗中处理了,不能惊动你爸爸,这件事急不得,你且等着,妈妈既然答应你会处理好这件事,就一定会处理干净。”
安雅儿一脸顾忌:“可是祝子翰找到了啊,他要是告诉爸爸怎么办?”
这一点,黎月芳倒是没想过。
祝子翰和安宣城有联系的,为了保护阮宁,倒是有可能会将这件事告诉安宣城的,就算他不说,他找到了,就有可能会被安宣城知道。
黎月芳脸色凝重的沉思了一下,说:“你先好好待着,别胡思乱想,我去打个电话给你祝伯母。”
安雅儿不解:“打给祝伯母做什么?”
黎月芳唇角微勾,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想要管住祝子翰,也只能从他爸妈那里下手了。”
安雅儿想了想也觉得是,忙喜出望外的说:“对,祝子翰是个孝顺的人,祝伯母身体不好,他一向不敢忤逆,现在也只有祝伯母能管得住他,妈你快去打电话,你一定要让祝伯母好好管管祝子翰,不能让祝子翰再去找阮宁,也不要让他告诉爸爸。”
黎月芳嗯了一声,没再和安雅儿多说,出去打电话了。
……
祝子翰回到家,刚走近大厅,就看到他的母亲曹秀兰在厅里坐着,佣人们都不在,他眸色微动,停下打了个招呼。
“妈,我回来了。”
说着,没多说什么,转身就想要上楼。
曹秀兰本来就等着他回来,见他这就上楼,急忙站起身,对着祝子翰的背影扬声问:“子翰,你去找那个叫阮宁的女孩了是不是?”
祝子翰一顿,转头过来,扯唇嗤笑:“看来安家那边打电话来给妈了。”
“看来真的是这样。”曹秀兰见他不否认,脸色微变,压下心头翻涌的愁绪,放缓了语气说:“子翰,你先过来,我跟你好好谈谈这件事。”
祝子翰没动,而是淡淡的道:“妈,你如果是想让我放下她不再去找她,那就不要说了,您身体不好,我不想和您吵架惹您不高兴,可是,我也不可能对阮宁不管不顾。”
曹秀兰说:“可你现在这样做,就已经是惹我不高兴了。”
祝子翰想要说什么,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精力也不想和自己的母亲多做争执,没吱声,转身就要走。
曹秀兰见他这样,冲着他的背影厉声说道:“子翰,你如果想要整个祝家毁在你的手里,你就大可去找她!”
祝子翰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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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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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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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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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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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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