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含糊的说了起来,“那日,你从刘家村离开后,我跟我娘家人就商量了一下,请了村里的几个人,然后让他们送我去州府。”
“我们租了辆马车,也带了干粮,找到了一个商队,跟着他们去了县里。这段路还是很顺利的,后来去州府的时候,遇到了一些贼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山贼,商队散了,人也跑了,我跟娘家人也失散了。”
“后来,醒来的时候就被人抓了,与一个同乡的妇人卖……到了牙行。”方刘氏指天发誓,“我真的一直在牙行,哪都没去!”虽然牙行的人想将她卖给山里人做媳妇,可根本就没有成!她是清白的!
方大伯盯着方刘氏,没有说话。
方刘氏心里有些慌。
方虎媳妇突然道,“娘,银子呢?”
“银子叫贼人搜去了!”方刘氏道,“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苗家的人说给了你二十两。”方虎媳妇故意道,“难道都叫贼人拿去了?”
“是啊!”方刘氏一口咬定。
这会,她哪敢说银子分了一半给娘家!
不能说的。
“你在牙行是怎么过的?”方大伯沉默过后,问。
“被关在柴房,一天喂一次饭,喝一次水,只要不顺他们的意,就拳打脚踢的。”方刘氏说得可怜,又想到方屠户他们见死不救,不由愤愤道,“二弟他们看到我,也不说救人,要不是我叫住他们,他们压根就不会理我!”
“他们宁愿买一个不相干的丫头,也不愿意救我!相公,你看看二弟他们一家,太不像话了!”方刘氏不停的说方屠户他们的坏话,“都是亲戚,他们太让人伤心了,你该好好说说他们!”
方大伯道,“就你刚才那样,连我都认不出你来,更何况他们。”
方刘氏道,“后来他们知道是我,还是不愿意救!”她揪着这事不放。
正说着。
方茹从客栈的二楼下来了,刚才小二上来跟她说李秀才过来了。小二去找李秀才的时候,李秀才并不在家,只留了口信。
李秀才是回了家,得到邻居的口信,这才过来找方茹了。
方茹一下来就听到方刘氏在编排她娘,“大伯娘,说话讲良心啊。”
“什么?”方刘氏看到方茹,表情有些勉强。
“大伯娘当初怎么说的,让我留下,换大伯娘回家?”方茹冷笑一声,“大伯娘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将我一人留下,到时候若是他们一不作二不休将我给卖了,大伯娘你负责吗?”
方刘氏自然是不肯负责的!~
方玉娘又不是她家闺女,凭什么要她负责!
方茹又道,“大伯娘这样的长相,做菜也一般,连厨娘都当不了。他们留着你,无非做些浆洗的活,或者,当个粗使婆子,性命是无忧的。再说了,当时我爹都说了,回来就带大伯去找您,那就一时半刻的功夫,那牙婆有银子赚,也不可能那么一会功夫就将您转卖了,你怎么连那一时半刻都等不及?”Χiυmъ.cοΜ
方刘氏张口道,“那万一有个好歹?”
方茹打断了方刘氏的话,“那也是您的问题,你被人捉了,难道是我们害的吗?”方茹又道,“当初您要是不将二堂哥送给苗家人,如今也不会出这么桩事!”
说到底,还是方刘氏贪心。
方刘氏竟被一个丫头片子说得哑口无言。
是,是她的错。
可方豹是她的儿子,她想给方豹一个好的前程怎么了?
有什么错吗?
当着方家众人的面,方刘氏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你一个被人退了亲的丫头,还有脸到处跑!”方刘氏冷哼道,“瞧瞧,还不是没人要!”方刘氏自认为找到了方茹的伤口,她拼命的撕开,洒盐。
以为这样会让方茹痛不欲生。
以前的方玉娘就是这样软弱的。
可方茹不是以前的方玉娘,她面无表情道,“我的亲事跟大伯娘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娘该操心的事。我一个姑娘家,对这些事不太清楚。”
“大伯,我还有个客人,就不奉陪了。”方茹话头一转,“只是,大伯娘这性子,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偷偷将孙儿孙女给卖了,要是刘家缺了银钱……”她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方虎媳妇。
“她敢!”方大伯狠狠的拍着桌子,“我方家的子孙,岂是她一个姓刘的可以买卖的!”
方刘氏心里一凉,不可置信的看着方大伯。
方大伯冷冷道,“以后你少往刘家村去,家里的银钱就由我来管。”他是不会再将银钱给方刘氏了。
“不行!”方刘氏道,“那是我娘家,我怎么能不去,当初你娶我时可说好的,要先紧着我娘家照顾着。”
方大伯道,“那是以前的事,你要是不愿意,你可以和离。”
方刘氏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
她求救的看向方虎,方虎别开头,不看她。
牙行的事,已经让方虎对自己的亲娘有些失望了。
这边,方茹看到李秀才已经进了客栈,她赶紧走了过来,“不是说你去了书院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李秀才道,“去跟夫子借了几本书,不是什么急事。”
方茹一边说一边走,“我有事找你帮忙。”
李秀才微微一笑,“什么事,只要我帮得上忙的。”
方茹高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秀才看着方茹,一副温文公子的模样,“你在客栈住得还好吗?这边的吃食你习不习惯?”
方茹道:“客栈还不错,被被褥什么的都是干净的,后院就有井,打水也方便。”她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上次我写信让你们大买些粮食,你买了吗?”李秀才问。
“买了,我爹买了很多,堆了半个地窖呢。”方茹笑着道,“这应该够了吧。”
李秀才轻声道,“不够。”
方茹一愣,她问,“为什么会不够?”够她家五口人吃一年的了!
李秀才看着方茹的眼睛,嘴角一翘,“你相信我吗?”
方茹道,“那要看什么事。”她又不是别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的人,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李秀才与方茹已经到二楼了,正往客栈里面走去。
李秀才没有再说了,依旧是那副面带微笑的表情。
方茹却是想着李秀才说的话。
等到了屋,方成武已经将那一大堆东西拿出来了,放到桌上了,他看到方茹,一脸邀功的说道,“姐,我都找出来了!”瞧,他多厉害啊!
方茹掏出十文钱,递给方成武,“给你的!”
方成武笑开了花,“我去找小二买瓜子吃!”说着,兴冲冲的下了楼,屋里就剩方茹跟李秀才了。
李秀才关上门,走到桌边,翻了翻册子,问她,“你找我,是为这些册子的事吗?”
“是的。”方茹道,“我二哥说要租个隐蔽一点的小院子,放这些东西。你来得早,还租了院子,知道哪有隐蔽一点的院子吗?”
方茹望着李秀才。
在她心里,李秀才是个很厉害的人。
虽然李秀才看着温和,可她看到李秀才心里却冒出一种‘危险’的感情。
或许,李秀才比她想像中的更加可怕。
真是这样吗?
方茹现在并不想去追寻答案,这跟她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李秀才点点头,“我可以帮你。”
方茹松了一口气,“多谢了!”
李秀才慢慢将手中的册子放下,孰不知,他心中却是惊讶不已,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他记得,上辈子这些东西落在晋王世子的手里,可晋王世子却是在回京的路上莫名暴毙,晋王震怒,皇上狠狠的杀了一批人,才平息晋王的怒火。
当然了。
新王登基之后,晋王的下场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李秀才动作微僵。
这是江南那边的册本?
他放下手中的册本,轻轻一笑,难怪上辈子晋王世子那么短命,原来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
等等。
李秀才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东西是谁的?”这可晋王世子拼了一条命才查到的东西,怎么会在方家人手里。
方家人只是偏远小村的一个屠户,不可能跟这事扯上关系。
难道方家人跟废太子有关?
不。
如果方家人真跟废太子有关,方成山是不可能将那封至关重要的信送到他手上的。
“你说这东西啊,是那位白公子的。”方茹道,“我二哥现在给白公子当护卫,五十两一个月呢!”
“白公子?”李秀才问,“叫什么?”
方茹道,“那就不知道了,贺夫人喊他侄儿。”
贺家?
李秀才仔细想了想,晋王似乎有那么一户远亲,嫁到了贺家,原来是贺夫人吗。
“这些东西,我刚才看了一下,这没关系吗?”李秀才看向方茹。
方茹笑,“看就看了,若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会放在这。”也轮不到他们来看了。
李秀才笑了起来。
方茹又说起一件事,“白公子跟萧知府认识,还说要去剿匪,就这两天动身。”
剿匪,这两天就动身?
李秀才脸色微变,这可不妙啊。那些所谓的山贼,并不是普通的山贼,若那位白公子这两天动身,只怕凶多吉少了。
或许,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李秀才竟然有一种错觉,这辈子的运气似乎不错呢。
他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方茹盯着李秀才的脸看了好一会,这小子的皮相可真是好啊,又常常面带微笑,温润如玉简直就是为这个李秀才而生的。
虽然,这位翩翩公子穷了些。
李秀才轻描淡写道,“刚才想到了一个笑话。”
又问,“你二哥呢?”
方茹道,“他缺人,我让桃儿带着他去牙行买人去了。”
“桃儿又是谁?”李秀才查过方家人的底细,这个桃儿,他怎么没听过?
“刚买的一个姑娘。”方茹也没瞒,“我娘买了想让她给我大哥做媳妇。我娘说我大哥的亲事太难了,怕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姑娘。”也不是怕找不到合适的姑娘,方王氏就是担心,找着了,相看了,怕那姑娘又没了。
要是真这样,那方成山克妻的事可就坐实了。
那以后,真是的谁也不敢嫁给方成山了。
说到牙行,方茹又将另一位雀儿姑娘的事也说了,“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在牙行的时候,牙婆以为她病得快死了,就当了添头非要塞给我娘,怕那雀儿姑娘死在牙行。我们将人领出来后,才发现那雀儿姑娘是装病的,她病了,但没到病重到要死的地步。后来我瞧着她不像是曲居人下的,就将卖身契给了她。”
“那雀儿姑娘还说想让我们一家送她到京城去,说到了那就给我们二百两银子,算是报恩的银子!”
“从这京城,她是疯了吗!这么远的路,我们一家人生地不熟的人,成武又小,难道为了区区二百两银子就将家里人给搭进去?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可那雀儿姑娘像是施恩一样!”方茹因为这事有些后悔将那雀儿姑娘救出来了。
方茹又道,“我娘拒了那雀儿姑娘的‘好意’之后,那雀儿姑娘好像觉得我们不识抬举似的!”她轻哼一声,“她身上没有一文钱,难道还要我们贴给为她鞍前马后,她是做白日梦呢!”
李秀才听得很认真。
方茹见李秀才是真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说得更起劲了,“我将身契给了她,她接了后,看也不看,就撕了。”方茹偷瞧了李秀才一眼。
李秀才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事情。
方茹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李秀才笑道,“我在想,那位雀儿姑娘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能让你用国色天香四个字。”
国色天香。
上辈子京城出现在这么一个大美人,从许家的庶出女一路爬到了太后的位置,是个狠角色。
那个女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皇上年纪很大了,太后年轻貌美,独宠后宫。
上辈子的李秀才呢?
他那时还只是新王的爪牙,才刚刚斩露头角。
李秀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真是有趣呢。”这州府,正是卧虎藏龙呢。那个雀儿姑娘,他还真想见见呢。
“哪里有趣了,一点都不有趣!”方茹悄声道,“我觉得那位雀儿姑娘很记仇,当时她看我娘的时候,那个小眼神,像是要吃了我娘似的。”
“这样听来,你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李秀才点点头。
那位太后,何止记仇,简直是睚眦必报。若方家人真得罪了她,等她得势,必会将方家人杀得一干二净。
方茹严肃的点点头。
然后,就见她悄悄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所以,我将她的卖身契留下了!”
李秀才愣住了,有些错愕,“你不是将卖身契还给她了吗?”
方茹道,“当时是给了她一张纸,是我抄字的纸,她看也没看,直接给撕了,以为那个就是卖身契呢!”
“我也没想哄她,只是她恨恨的看着我娘,我心里不舒服,想晾一晾她的,谁知道,她直接就将纸撕了。撕就撕了吧,只要她不对付我们家,我就不把这张身契拿出来。”方茹觉得自己还是很善良的。
她只是为了自保。
李秀才看着方茹,突然笑了,笑得很畅快。
真是有趣啊!
“你又笑什么啊!”方茹觉得李秀才越来越奇怪了,她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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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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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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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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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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