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萧老夫人,“老姐姐,佩心的话不无道理,即便她罪无可恕,但孩子是无辜的。安安和姝儿也是萧家子嗣,若因其母而背上污点,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伤的,岂非也是萧家的颜面?你大人大量,就饶过她这一回。她这次受了教训,料想以后定不会再犯…”
“从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总归是我萧家儿媳,便是为了两个孩子,也不可责罚太过。”萧老夫人再次打断她的话,“我以为,她本性不坏,总能改好。但我的宽容,却换来她的变本加厉。稍有不顺,就使人回娘家告状。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总这么为女儿奔波,也会惹来旁人非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余老夫人喉头一堵。
她算明白了,萧家这次是真的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余老夫人沉默半晌,再抬头时神情已恢复漠然,“这么说,老姐姐是一点情面也不顾了,非要休妻不可?”
“母亲!”
三夫人满眼的惊慌失措,哭求道:“不可以,我不能被休,不行的,我是萧家人,若是被休出门庭,就只能去死了,母亲…”
余老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苍老的面容上也满是悲戚。
“我也想救你,想着你和姑爷夫妻多年,撇去其他不谈,总是还有情分在的。却不想,这夫妻情分,还是抵不过父子之情。如今你犯下大过,萧家害怕姑息养奸,又扯出姑嫂嫌隙,我也不敢再接你回家…”
她眼中尽是悲怆之色,“我苦命的儿,自小百般疼爱,当眼珠子般捧着长大的,如今却要生生被人逼死。为娘的无用,不能救你出水火,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是我上辈子做了孽,才报应到你身上…”
这是上演苦情戏呢?句句都绵里藏针,说萧家无情无义,为个庶子,要逼死嫡妻!
萧家上下都变了脸色。
“老夫人莫要在此哭诉。”
萧时眼神已是极冷,“这个世道,可不是我弱我有理的。你若觉得委屈,可敲登闻鼓告御状,便是陛下亲判,我萧家也是不怕的。至于颜面…”他笑一笑,淡声道:“老夫人不怕,我萧家自也不惧。这世上,总还有是非公道的。世人虽大多愚昧,却还是有明白人。是非公论,自有人评说。届时余家颜面尽失,可就不是我萧家的罪过了。”
“你--”
余老夫人被他毫不客气的揭短,气得脸色青白。
这个国舅爷,真是好生厉害。这样的事,她自是不敢去敲什么登闻鼓告御状。莫说当今皇后是萧时亲姐姐,便是不相干的人,也不可能向着本就理亏的女儿。
况且这种事一旦宣扬出去,女儿这辈子就全毁了,余家也会被牵连。至于萧家,本就是皇亲,又占着理。这一告,萧家反倒是成了受害者,能受什么非议?
今日难道真的保不住女儿了吗?
余老夫人又是心惊又是着急,更是心痛。她从小如珠如宝宠大的女儿,嫁到萧府,却受到这样的罪,当真是--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转,她道:“老姐姐方才说我女儿贪墨中馈。自打贵府主母离世,国舅多年未曾续弦,府中中馈皆是小女主持,时隔六年,却被揭发中饱私囊。想来,定是贵府主母英明慧眼。”
萧时眼神冷如冰霜,“余老夫人这是又想冠拙荆一个无故陷害之罪么?”
余老夫人缓缓说道:“老身只是新有疑问罢了,国舅何须动怒?莫非尊夫人有亏于心,所以…”
“我娘行的端站得正,何须心虚?”
一个声音自外面传来,掩盖了丫鬟的唱喏声。
众人齐齐望过去,只见一个粉裙姑娘慢慢走近,她面容绝丽,眉目间却隐着一层寒霜,令人望而生畏。
是季菀。
她走进来,先对着萧老夫人以及继父三叔见礼。
“孙女给祖母父亲和三叔请安。”
萧老夫人面色和缓,“你怎么过来了?”
季菀道:“孙女知道不该听长辈是非,但先前祖母使人取账本,此事与孙女有关,恐不知情者误会,特来释疑。”
萧老夫人点点头,“坐吧。”
余老夫人已知她的身份,笑道:“这位,便是菀姑娘吧?你方才说知账本一事,不知何故?”
她是长辈,季菀还是屈膝行了礼,这才道:“三婶子做假账的事,不是我娘查出来的,是我。”
“什么?”
说话的是余大老爷,他上下打量季菀,不可置信道:“是你?”
“对。”
季菀不卑不亢的立在那里,“彼时母亲方接管中馈,对账之时恰好我在一旁,发现其中猫腻,这才禀明了祖母,彻查清楚。当初三婶子做的假账还在,各院的管事也可传唤,余老夫人若有疑问,大可一看便知。”
余老夫人看着她,慢慢说道:“菀姑娘,你是晚辈,厅堂正议,你本不该在此,非但明知故犯,还对长辈如斯的咄咄逼人。你母亲平日里便是这般教你的吗?”
“我萧府的家教,不劳余老夫人操心。”
萧时岂会让继女受委屈?
“拙荆品行如何,也不是余老夫人三言两语就判定的。阿菀是晚辈不错,但她更是皇上亲口册封二品县主,品阶在身。自家内院,她为母讨公道,有何不可?倒是余老夫人,身为长辈,在我萧家正堂,为难小辈,已失风度。”
“国舅爷莫要欺人太甚。”
余大老爷见萧时如此羞辱母亲,不理会妻子的阻拦,立时沉声发责。
“你余家兴师动众的来干涉我萧家内宅之事,家母未曾责问,逐一解释清楚,倒是余大人,一直在针锋相对,强词夺理。如今又仗势欺负为难晚辈,到底谁欺人太甚?”
国舅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皇营统领也不是白当的。
萧时脾气是真,护短也是真。余家算什么东西,养出个贪得无厌心狠手辣的女儿,还好意思在萧家颐指气使,谁给他们的脸?
“你--”
“不必再多说了。”
萧三爷冷声打断余大老爷,道:“事到如今,谁是谁非,岳母应当心中有数。她私德有亏,为母不慈,为媳不孝,为妻不正。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岳母大人难道还要是非不分一味偏袒包庇吗?”
“我…”
余老夫人心如火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任她怎样巧舌如簧,也洗不掉女儿满身罪过。今天本来是兴师问罪的,却落得这般结果,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无论如何,佩心总归是你的结发妻子。”她只好示弱,“好孩子,你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啊,对不对?还有安安和姝儿,他们可都是你的嫡子女。你再疼惜蔚哥儿,也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知道你是个宽厚的孩子,你就原谅她这次好不好?她以后会改的…”
说着,她推了推女儿。
三夫人会意,膝行至萧三爷面前,哀求道:“老爷,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视蔚哥儿为亲子,好好照顾抚育他,我也再不拈酸吃醋了,以后你想纳几个就纳几个,我绝无半句不满。老爷,你就原谅我好不好?老爷…”
“太迟了。”
萧三爷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心中又痛又悲又无奈,“夫妻一场,我不会休你。明天你就搬去洛阳老家,抄经祈福,以赎前尘之罪。我会对外说,你是去养病的。安哥儿和姝姐儿有母亲抚育教导,将来也会堂堂正正做人,不会因你而有半分污点。你若真心悔悟,将来或可重归家门。如此,也算尽了咱们夫妻最后的情分。”
三夫人慢慢睁大眼睛,“你要赶我走?”
随后她声音拔高,尖锐道:“你要关我一辈子?萧让,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我十五岁嫁给你,整整十二年,为你生儿育女,受尽委屈,你居然要驱逐我。你夺我子女,你枉为人父!”
“孩子…”
余老夫人听说女儿不会被休,刚松了一口气,听得萧三爷后面说的话,却又是脸色一变。见女儿失态发狂,言语刻薄,她连忙出声,一来阻止女儿继续说出不该说的话,二来也是想要替女儿说请。
女婿心软,既能念着夫妻情分,兴许也可以宽恕女儿的。
谁知道萧三爷这次是真的铁了心,未等她说完,便道:“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岳母若不满,我便只好写下休书。对外我也可说,她突患恶疾,不愿累及子女,故而自请下堂。这样,就不会连累安哥儿和姝姐儿。”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余老夫人踉跄的后退几步,面色如土。
“萧让--”
三夫人尖锐的嘶吼没能让萧三爷心软,“你去了洛阳,仍旧是安哥儿和姝姐儿的母亲,仍旧是我的嫡妻。若你真的为两个孩子着想,下半生便好好为两个孩子祈祷诵经。以后每年,我也会让安哥儿和姝姐儿去看你,直至姝姐儿出嫁。我们夫妻情分,缘尽于此,以后各自珍重吧。”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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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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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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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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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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