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没有一丝因她那句话而生出的愤怒。
但是那份漠然,比愤怒更伤人。
何芸箐嘴角的笑容消失,视线落在面前那杯茶上,看着一圈圈荡开的波纹,良久,忽地伸手臂一扫,茶杯茶壶滚了一地,茶水溅湿素色裤脚,斑驳刺眼。
……
卧室内。
宁归晚看了看黎漾受伤的地方,没有给她上药。
“你是不是怕我说出你和权相濡以前交往过的事啊?”黎漾坐在沙发椅上,两手搭着扶手,身体微微前倾,望着宁归晚,“是他劈腿对不起你,你干嘛担心?”
宁归晚放下黎漾阔腿裤的手微微一顿,没抬头,嘴边挽着一抹笑,“你想多了。”
“那你干嘛不让我说?一会儿他跟陈轻菡过来吃饭,肯定腻腻歪歪的,你瞧着不膈应吗?”
说着,黎漾眼神一亮,“你还喜欢权相濡,怕那件事对他有影响,对不对?”
宁归晚起身,拢裙坐到黎漾对面的沙发上,裙摆柔软地滑过纤细匀称的小腿,画面旖旎。
她笑得漫不经心:“你真的想多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只看当下和以后。”
黎漾看了她一会儿,从她脸上确实找不到一点难过的迹象,起身坐到她身边,“你能这样想肯定是最好的,其实我觉得权相濡也没什么好的,不就长得好看点么……”
黎漾说着,忽然想起二表舅来,哼了一声,又道:“好看也没好看过二表舅,要我说,要不是二表舅年纪老点,你喜欢二表舅都比喜欢权相濡强,最起码二表舅钱多,跟二表舅在一块,你就是申城的首富太太了,这名号说出去,多拉风……”
宁归晚:“……”xǐυmь.℃òm
黎漾脸上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兴奋,“到时候你可要养我啊!”
宁归晚站起身,在她脑门上一敲,“想得美!”
说话间,门口响起敲门声。
“表小姐,宁小姐,孙少爷和孙少夫人来了,大太太让我来叫你们下去。”
宁归晚平静:“知道了。”
黎漾撇嘴,“来得真快!”
……
楼下,宁轻菡乖巧地坐在何芸箐旁边,权衡和权老夫人不在,权相濡坐在二人对面,手里端着青釉茶杯。
“这几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何芸箐拉着宁轻菡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笑意。
宁轻菡在何芸箐面前,总有种硬气不起来的感觉。
这些年天池集团董事长千金的身份,让她身边也围绕了不少讨好奉承的人,可何芸箐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气质,依然让她无法泰然处之。
哪怕何芸箐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医生开了药,休息几天,现在好多了。”宁轻菡手心微微出汗。
何芸箐像是没有察觉,依然笑得和蔼:“巴黎那边的设计师昨天发来你的婚纱设计图,等会儿陪老太太吃完饭,跟我回去一趟,看看喜欢哪个,要是晚了,就住下来。”
宁轻菡内心惊喜,可是转头瞧见神色冷漠的权相濡,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咬了下嘴唇,她道:“不用了,我爸叫我早点回去,说有事……”
“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我想跟儿媳妇说点体己话,他总不会不让。”何芸箐满眼的笑,很喜欢宁轻菡的样子。
宁轻菡嘴角的笑容止不住。
相濡哥哥的心不在她身上,没关系,只要何芸箐支持她,等她成了权家孙少奶奶,成了相濡哥哥的老婆,她相信,总有一天相濡哥哥会看到她对他的爱……
楼上,黎漾和宁归晚站在护栏处,听见下面温馨的对话,黎漾还是忍不住替好友生气。
“大舅妈什么眼光啊!”
她小声嘀咕。
宁归晚只是淡淡莞尔。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黎漾的声音,权相濡忽然抬头看上来。
瞅见宁归晚的刹那,他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小晚。”何芸箐看见她,笑容愈深,“你晚上回去跟你爸说一声,轻菡去我那住,叫他放心。”
“小晚在这住好多天了,不回去。”黎漾脱口道:“让她自己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又不是没在外面睡过,还会不好意思啊?”
黎漾说话很不客气。
“你……”宁轻菡脸都气白了。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没有没皮没脸到那个程度,当年趁人之危跟权相濡发生关系,又怀了孩子,才成了他的未婚妻这件事,一直都是她的忌讳。
她也一直怕何芸箐和权相濡会因此事看轻她,被黎漾这么堂而皇之地提起,又怒又臊。
“怎么?我说的不对?”黎漾眼神不掩轻蔑,又看了眼权相濡:“渣男!”
宁轻菡当着何芸箐和权相濡的面,敢怒不敢言。
真恨不得撕了黎漾那张讨厌的嘴!
权相濡看着宁归晚,本以为她多少会有反应,可女孩始终微笑着,似乎黎漾说的事,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他曾想象过无数种再见的场景,独独没有这一种。
完全的漠视。
他在她心底,恐怕真的再无半点地位。
曾经趴在他肩头,说将来要在海边举行婚礼的女孩,他终究是弄丢了。
……
一直到吃饭,权老夫人才从房间里出来,权衡接到一通电话先走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黎漾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洗完手拉门出来,迎面挨了一巴掌。
黎漾没防备,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反应过来时,就见宁轻菡怒气冲天地站在她面前。
“黎漾!我从没得罪过你,你却处处跟我作对,什么意思?当我好欺负是吧?”宁轻菡咬紧腮帮,忍了半响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
黎漾捂着脸,怒气值也噌地飚上去,二话不说,上前揪住宁轻菡的头发。
……
餐厅里,气氛不暖不冷。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是那份笑,客套的成分太多。
更像是基于某种原因,维持着面上的和气。
佣人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边喘边说:“不好了!表小姐和孙少奶奶打起来了……”
宁归晚立刻放下筷子起身,担心黎漾吃亏。
权相濡跟着起身。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何芸箐眼底滑过一抹精光。
不紧不慢站起来,脸上却流露担忧,“这俩孩子,也太胡闹了!”
……
宁归晚急急忙忙跑到卫生间,看清眼前景象,松了口气。
黎漾正把宁轻菡按在盥洗台里,水龙头打开,水流急促,冰冷的水兜头浇下来,宁轻菡拼命挣扎,头发凌乱,上衣湿了大半,狼狈不堪。
“黎漾。”
宁归晚上前想拉开黎漾,“可以了,松手。”
黎漾红着眼眶,不但没松,反而把宁轻菡的脑袋往池子里又按了按,恶狠狠的:“她居然敢掴我脸!从来没人打过我巴掌!”
跟在后面的权相濡进来瞧见这一幕,也一愣,回过神来直接上前拽开黎漾。
他力气大,黎漾轻易就被拉开。
宁轻菡失去支撑,直接滑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妆也花了,头上的水从脸上往下淌,好不凄惨。
“这怎么回事?”何芸箐瞧见宁轻菡惨兮兮的样,当即沉下脸。
“小漾,为什么打人?”权老夫人皱眉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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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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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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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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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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