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小姐。”春泥丢开铜盆,撸了撸袖子往床边走来,恶狠狠道,“三小姐叫你快起来!”
顾云旖眸光微缩,好无礼的丫头!
她掀被坐起反手一拽,将春泥伸来的胳膊擒拿住了,接着又用力狠狠地一甩。
扑通——
春泥倒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泪花直冒嘴角都歪了,“唉哟,疼死我了。”
“小蹄子,你敢打我的丫头?你想死了?”年轻女孩大怒,“春泥,再给她浇浇水,看我不冻死她!”
被挨了打的春泥心中正愤愤不平呢,听得自己主子的吩咐,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操起桌上的一个装梅花枝的大花瓶,拔了花枝就往床前走来。
大肚子花瓶有一尺半高,这里头装的水怕是有小半脸盆了。
春泥阴森森笑着。
顾云旖走下床,冲上前抢过花瓶来,二话不说将里头的水往年轻女孩的身上兜头一倒。
凉水顺着她的脖子往衣衫里流去,途经心窝处,一阵透心凉。
“啊,啊啊啊——,死贱蹄子殷云舒你敢往我身上淋水?春泥,给我打死她!”被淋了个狼狈的年轻女孩,冷得跳起脚来。
春泥得到命令,再次朝顾云旖冲来。
顾云旖举起花瓶,冷笑道,“想死吗?想死的话,我不介意砸碎你们的脑袋!”
丫头吓得不敢近前了。
年轻女孩也怔住了。
顾云旖眸光森然扫向这主仆二人,“我喊一二三,再不走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年轻女孩迎上顾云旖王者般傲视的目光,心头直发怵,提着裙摆转身便跑,“啊——,殷云舒疯了!”
她一跑,丫头春泥也跟着跑走了。
顾云旖放下花瓶,把垂于额头的湿头发撩到耳后,打量起她所处的房间来。
房间并不宽敞,横十步,竖十步。
屋中家具寥寥几样,油漆脱落,陈旧不堪。
这是阴山县富户殷家二房孤女殷云舒的闺房。
脑中记忆纷沓而来。
她不再是手脚残疾,身中剧毒任人欺凌的顾云旖,她成了四肢健全的殷云舒。
顾云旖,已经死在京城皇宫的静思苑了。
床侧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书页大小的铜镜。
顾云旖,不,殷云舒走了过去。
看到镜中人儿的脸,她大吃了一惊。
镜中少女很年轻,因为身子不好,加上刚才被淋了水受了冻,脸颊十分的苍白,齐额的刘海下,是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眼。
虽然滴着水的头发,使她看上去狼狈不堪着,但难掩倾城之貌。
如果时光倒回十年,任谁看了都会认为,镜中之人是年轻时的顾云旖。
难道是因为两人容貌相似,才会让顾云旖夺舍成了殷云舒?
殷云舒么——
她笑了笑,这个身份,可着实的好。
殷云舒,是京城那位新后的堂妹!
刚才往她身上泼水的年轻女孩,是殷鹂的小妹,殷家大房三小姐。
因为犯了错,被她祖母殷老夫人罚抄一百份法华经。
殷三小姐不愿写,便找到老实软弱的殷云舒替她写。殷云舒昨天已经抄了十遍了,因为睡得晚又累着了,所以今天早上起得迟了些。
没想到,得了好处得寸进尺的殷三小姐殷莺,一大早就来催来了。
还用的是暴戾的手段!
她望向窗外,这个地方,是离着京城有着两千来里远的阴山县。
殷鹂被宇文恒带去京城后,只有她父亲殷昌盛和大哥殷长风随行,那父子三人,如今在京城飞黄腾达着。殷鹂的家人,这几日在整理家产收拾行装准备进京和他们汇合,好享受京城的富贵荣华去。琇書網
但没有说要带走从小没有父母,寄居在长房的殷云舒。
她抹了把湿发上的水,眼神中闪过一抹冷然,她要进京!
她不能呆在这个偏僻的阴山县!
“姑娘,姑娘……”两个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喊道。
不一会儿,一高一矮两个青衣丫头,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高个儿的丫头,看到正在理湿发的殷云舒,又惊又急跺了下脚,“哎呀,姑娘,你怎么全身是水?”又推一把身侧的矮个儿丫头,“秋露,快,去烧些热水来给姑娘抹抹身子。”
“刚才要炭火都没要着,咱小厨房那点儿炭,哪里够烧水?”秋露嘟囔着。
“那就先少烧些水,先给姑娘抹遍身子再说,难不成让姑娘冻着?”秋霜横了眼秋露。
秋露咬了咬唇,跑出去了。
秋霜叹着气,走到衣柜前寻干衣,口里说道,“奴婢刚才看到三小姐一身是水的跑出去了,怎么姑娘也是这样的?……这床上怎么还有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殷云舒淡淡说道,“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秋霜:“……”她赫然转身呆呆看着殷云舒,“礼……礼尚往来?姑娘,三小姐身上的水,是姑娘泼的?”
“我在睡觉,她喊我起床,我不理会,她命丫头往我身上泼水。泼一次不罢休还要泼第二次,我就还回去了。”殷云舒说得云淡风轻。
秋霜却吸了口凉气,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殷云舒。
她家小姐疯了么?
居然去惹殷家最蛮横不讲理的三小姐殷莺?
“三小姐的脾气,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她哪里肯吃亏?唉,姑娘还是去道歉吧,不然的话……”秋霜将挑好的干衣放在椅上,拿了件厚斗篷给殷云舒披上,“姑娘在这府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呢。”
殷云舒望着这丫头,心中甚是欣慰。
十七岁的秋霜比她大上三岁,十分的老成忠心,殷家的状况,年纪小又混沌的原主殷云舒看不出来,秋霜却心知肚明,若不是有秋霜时常提醒着,怯弱单纯的殷云舒,早死几十回了。
“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我。”殷云舒笑了笑。
原主是个不会武的弱女子,但在刚才,她反手擒拿殷莺侍女的时候,手劲又快又准,说明,她是带着前世的本事,夺舍而来。
前世的顾云旖,六岁那年父亲病亡后,跟随母亲和弟弟住进尚武的舅舅家。
从小便习武,武功虽然不及宇文熠高深,但在军中,却鲜少有对手。
她还怕殷莺那个娇娇小姐不成?
“可是……”
“四姑娘?老夫人叫你去见她。”外头,有人大声喊道。
秋霜一下子变了脸色,“姑娘,准是三小姐去告状了,姑娘又得挨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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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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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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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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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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