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辉振振有词煞有其事,给人的感觉,仿佛掌控了切实的证据。
一直低垂着脑袋,以受害者的形象静默不语的夜傅铭,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很紧的拳头,嘴唇紧抿,心不受控制,再次乱了起来。
庆帝和皇后并不知这其中夜傅铭的牵扯,他们下意识的认为那个人就是苏梁浅,毕竟苏梁浅之前明目张胆态度坚决的抗旨抗婚,她并不是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两人心头一喜,面上生出了几分期盼来,而王承辉接下来的话,却让庆帝变了脸色。
“是七皇子。”
王承辉手指着已经发虚的夜傅铭,庆帝的脸都黑了,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明显失望的情绪,还有不相信。
王承辉重复着之前的话继续道“就是七皇子,太子和苏家二小姐在观景台的凉亭内,七皇子一直就在外面站着,我们没到之前,那个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那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听不到?他听到了,那么久的时间,却什么都不做,他按得又是什么心思?”
王承辉信誓旦旦,仿佛这就是事实。
“之前去泗水,他就想害太子表哥,但是没成功,而且苏二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就不想娶,所以设下这样的毒计,想要一箭双雕,没想到被我们撞破了!”
庆帝盯着王承辉,王承辉说的有理有据,而且他这是有切实的证据的,容不得人不信,庆帝却觉得不可思议,也不想接受,看着王承辉问道“你是说老七故意给自己戴绿帽子?”
庆帝板着脸,那样子吓人的很,本来想往夜傅铭身上泼脏水给太子脱罪的皇后摸不透他的心思,直接被震慑的不敢说话,王承辉却好像感知不到似的,似解释般的大声道“皇上姑父,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在场的都可以作证,还有其他的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上去的时候,七皇子是完可以看得到的,但是那个观景台上下就只有一条路,根本就逃不了,我想着,皇上姑父在找表哥,太子表哥和七皇子的关系那么好,他没准知道他在哪里,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我问七皇子太子的下落,他几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其他人刚好撞破太子和苏二小姐一起,当时两个人,他们,他们都没穿衣服。”
王承辉振振有词,口气坚定,容不得人不信。
皇后手扶着扶手,冷冷瞪了王承辉一眼。
真是个没心肝的,将罪责推给夜傅铭就算了,干嘛扯夜向禹这些不好的事情。
王承辉同样没搭理皇后,要不是庆帝着实吓人,王承辉都准备绘声绘色的将那些画面详细认真的描述一遍,他已经够含蓄的了。
之前在观景台,夜傅铭被王承辉缠上,就惶恐不安的很,虽然用这么长的时间做了建树,但现在当着庆帝和皇后的面,他还是克制不住那种恐惧慌乱的情绪,尤其想到这事是苏梁浅设计的,自己现在就在她精心布置的陷阱里面,多年的布置努力很有可能功亏一篑,只觉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父皇,儿臣冤枉!”
夜傅铭一贯好听的声音,这会却是发颤的,透着僵硬,手心,应该说浑身都在冒汗,随后将今晚的事情,都交代了清楚。
“今晚清华宫设宴,有几波人来找儿臣,第一个说苏二小姐要见我,儿臣与苏二小姐虽有婚约,但是毕竟没有成婚,如此与礼法不合,拒绝了。后来,又有个小太监偷偷告诉儿臣,说有人约我见面,会告诉儿臣苏大小姐针对儿臣不的缘由,儿臣一直觉得苏大小姐好像对我存了什么误会,想要解除,迟疑后就去了,但是在那见到的却是苏家二小姐,儿臣没和她说几句话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被人点了穴道,扛到了观景台上。”
“儿臣确实看到了世子和小公爷他们,我站在那里,里面发生的事,儿臣也知道一些,但并不知道那就是太子和苏家二小姐,儿臣当时好像被封了穴道,根本就动弹不了,一直到小世子他们上来,突然就能动了,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求父皇明鉴!”
夜傅铭诚惶诚恐,举手做发誓状,心里简直要吐血。
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却没人相信,这样的事情,还有此刻这样的心情,对擅长伪装的夜傅铭来说,简直就是破天荒头一回。
“乐安,你有什么话要说?”
庆帝显然是相信了夜傅铭的说辞,应该说,他是选择相信,夜傅铭对苏梁浅针对的那部分,正是庆帝现在最愿意听到的。
苏梁浅是低垂着脑袋,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她都还没开口呢,季无羡就先维护上了,“被封了穴道,看到王承辉他们,自动就解开了,这样的事情,我还真是闻所未闻,七皇子发这样的毒誓,就不怕应验了?”
“微臣多年来,一直都在云州生活,这次泗水之行前,和七皇子不过也只有数面之交,臣与七皇子无冤无仇,七皇子身为皇子,身份又尊贵,谈何敌视?又怎敢针对?敢问七皇子,我哪里针对你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要说装无辜,可是苏梁浅的拿手好戏,更勿论说,她经历的那些事情,夜傅铭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苏梁浅又是看几步走一步的,夜傅铭现在又怎么会是苏梁浅的对手?
苏梁浅的这番话后,夜傅铭细想了一番,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老七,这些年来,本宫和太子待你不薄!”
皇后义愤填膺,还有说不尽的失望。
她现在也是心急火燎的,想要找个人给太子背锅,帮太子躲避开这次的灾祸。
比起夜傅铭,她更想针对的那个人其实是苏梁浅,但是苏梁浅手上有她的把柄,她自然不能将她逼急了,到时候得不偿失,而且皇后并不是很擅长揣测圣心,她只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夺嫡之争的后果显然比苏梁浅的那些阴谋阳谋更加严重。
如果是夺嫡之争,庆帝放过太子的概率也更大,说不定还会巩固太子的地位,再就是,皇后在苏梁浅手上吃了太多的亏,夜傅铭却一直非常老实,安分守己,让人觉得好拿捏,但她并不敢对苏梁浅怎么样,一番权衡下,皇后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夜傅铭。
她这简单的一句话,成功让庆帝的脸,更黑更臭了,心中更是气闷,只觉得没一件事是顺心称意的,“现在事情还没定论,皇后胡说些什么?”
皇后听着庆帝明显质问的口吻,想要继续,也不敢在说话了。
太子在皇后说出那番话之前,和皇后一样,都在纠结迟疑,他整个人都是乱了,见皇后做了选择,也没太注意庆帝的,跟着就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有人要设计儿臣,今晚这样的场合,儿臣深知自己应该呆在清华宫的,儿臣也是被人叫出去的,儿臣被鬼迷了心窍,当时脑子一热就走了,刚离开没多久,就被人打晕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儿臣,儿臣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
太子抬头,看着庆帝,为自己据理力争。
他神色自然是慌乱的,应该说整个人都是乱的,说话时都带着喘,就差没哭出声了,意图将自己身上的责任摘的干干净净。
每每发生点什么事,皇后已经习惯和太子在庆帝面前唱双簧,一搭一唱的,闻言,也顾不得其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庆帝面前跪下,“皇上,太子是什么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对您是最敬畏乖顺的,最是不敢惹您生气,他最近是多么的安分,谨小慎微,您都是看到的,他怎么会又怎么敢在这时候犯事?而且还是今晚这样的场合,皇上,这分明就是有人觊觎他的位置,设计陷害啊!”
兜兜转转,皇后还是坚持己见,将事情引到了夺嫡一事上。
“都怪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肯定是她受人指引,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太子,才会让太子被迷惑!”
皇后扭头,看着半趴在地上的苏倾楣,眼底里满是憎恨厌弃,仿佛是要将苏倾楣生吞活剥了般。
“皇上,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苏倾楣声音低低的,甚是虚弱的模样,想要解释,但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又说不出话来,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琇書網
那哭声,压抑的很,仿佛还有无尽的委屈和懊悔,同时,一只手拽紧了腰间的荷包,眼神躲闪。
她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能对外人言,她不能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苏倾楣和夜傅铭的计策一样,那就是少言,伪装成无辜的受害者。
她不能让人知道,她身上的东西,不然的话,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苏倾楣那种心虚的忐忑畏惧,让她只觉得像在悬崖上踩钢丝的杂耍人,又仿佛是在炼狱之中,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庆帝本来就不喜欢苏倾楣,再加上遇上的这一系列事情,糟心无比,苏倾楣的哭声,听的他是更加烦躁,只想杀了她泄愤。
他盯着苏倾楣,是想呵斥她闭嘴的,却见苏倾楣拽着手中的荷包,那样子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怕被捉包的心慌,庆帝意识到什么,质问道“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庆帝的每一个字,都传到了苏倾楣的耳中,字字清晰,但苏倾楣却觉得那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催她性命的符咒。
苏倾楣心跳的飞快,那张被打的和猪头似的脸,都还能看出惨白来,她非但没老实将东西交出来,且几乎是下意识的,更紧的攥紧了手中的荷包,她这个样子,无疑更加惹人怀疑。
苏克明见她也忤逆圣命,其恐惧慌张程度,丝毫不会比苏倾楣的少,“孽女,没听到皇上的话吗?你手上拿了什么东西,快交出来!”
苏克明意识到,苏倾楣这是背着他犯下滔天的过错了,自从王承辉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他已经在心里咒骂苏倾楣千万遍了。
庆帝懊悔,不该只是让胡公公盯着,而是应该第一时间就将太子带回来,苏克明因着带苏倾楣进宫一事,何尝不是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这样只会给他惹事的孽障,他怎么会带她进宫?他就不该带她进宫,说什么都不带的。
苏克明现在已经不敢奢求荣华富贵的事情了,只盼着自己不要被苏倾楣拖累,丢了官位和小命。
他不想死啊。
不管苏克明说什么,怎么抢,苏倾楣就是不给,反而两只手牢牢的握住,一副说什么都不给的架势。
苏克明没了耐心,忍住了再给苏倾楣两巴掌的冲动,不由分说,上去就是抢,但是苏倾楣护的很牢,他几次努力都没抢成功。
父女两上演的这一幕,就和跳梁的小丑一般。
庆帝亲眼目睹苏克明这个样子,心中生出的是隐晦不能为外人知道的痛快。
“来人!”
庆帝没心情再耗下去,黑着脸下了命令,闭合着的殿门被推开。
苏克明见外面的人冲进来,唯恐错过这讨好庆帝将功折罪的机会,扬手对着苏倾楣又是一巴掌,苏倾楣没想到苏克明竟然还打她,还下那么重的手,痛的稍稍松了手,苏克明另外一只手就去抢。
苏倾楣反应也快,但东西还是被苏克明夺走了,苏倾楣又去抢,两人你争我夺,荷包摔在了地上,在还算安静的宫殿,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倾楣和苏克明齐齐一震,苏倾楣盯着地上的东西,瞳孔急剧张缩,那神色,带着几分怀疑,还有不敢置信,半天没动。
而苏克明,则给众人展示了一番飞扑。
他腾空飞起,扑在了苏倾楣荷包掉落的位置,整个人压在上面,咚的一声,很重的声音,听着就挺痛的,但苏克明似乎是没感觉,很快起身,捡起了荷包,跑着到了庆帝面前,恭敬的递给他。
这一系列的举动,他做的是理所当然,如行云流水一般,却将其他人弄的有些目瞪口呆,庆帝就是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到苏克明开口叫他,才回过神来,接过了东西。
皇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凑了上去。
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玉佩,玉佩的玉质极好,一看就是上等的宝玉,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碎成了好几片,但轻易的还是可以拼凑出一个铭字,玉佩翻个面,就是个大写的七。
皇后瞪大着的眼睛大亮,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抬头看着暂时还没反应的庆帝问道“这,这不是老七的玉佩吗?”
北齐的皇室有个惯例,皇室的皇子公主出生后,庆帝就会命人打造玉佩,在其满月的时候作为生辰礼相赠,一面是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另外一面则是排行,极其的精巧,这是作为皇室成员身份的象征。
夜傅铭的生母,出生低贱,他可以说是被偷偷生出来的,他出生的时候,庆帝都不知情,一直到过周岁的时候,庆帝才知道他的存在。
皇室不差皇子,但确定是自己的血脉,皇上自然也不会不认不养,但并没有给他玉佩,他的这块玉佩,是他七岁生日那年,由皇后向皇上提议的,这,自然是他为自己争取的,那个时候,他就让皇后看到了他的价值。
而在这之前,因为他这样不被重视的独特,一直被人嘲笑欺辱。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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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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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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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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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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