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楼梯,似乎是有些松了,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承重的木板,也似乎在轻轻的晃动。
房间的话,还算宽敞,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那金橘色的余晖,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一室的暖金色,只是屋子的话,却实在是简陋的。
一张床榻,一张用饭的桌子,还有几张凳子,靠窗的位置,摆了个长凳,就没别的了,床看着也硬硬的,给人的感觉,睡着并不会很舒服,秋灵看到的第一眼,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谢云弈和苏梁浅的房间是毗邻的,他们一行四人,要了三个房间,除了相邻的,对面还留了一间房。
苏梁浅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取了一小锭银子给掌柜的,掌柜的不明所以看向苏梁浅,没接,苏梁浅开口解释说明道“我未来夫君喜静,若是有人来的话,就安排在西边吧,东边这一块,就不要安排人了。”
未来夫君?
谢云弈在心里品位着苏梁浅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清隽的脸,嘴角可见明显上扬的弧度,那幽深的眼眸,明亮的仿佛盛着星河。
这样的愉悦,让苏梁浅的脸都有些微微的发烫起来。
掌柜的闻言,这才接过银子,道“有些客人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就跑了,西边还有几个房间,完够用了,如果不够的话,再还有客人来,到时候产生的损失,就从这银子里面扣,不然的话,就用来抵扣几位客人的房费。”
掌柜的声音,是仿佛喉咙坏了般的嘶哑,又跛脚,最要命的是那张脸,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从左边的眉骨一直横亘到右边的鼻梁下,伤口不但长,而且很深,还有其他一些细小的伤疤,在夕阳的反衬下,可以看得到,就和蚯蚓似的。
他脸上没笑,稍稍一动,那疤痕看着就越发触目惊心起来,在寻常百姓看来,就是穷凶极恶之人,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恐怖的伤呢?一般人,肯定是不敢住进来的。
商人重利,他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极其厚道的。
“我们都还没用晚饭呢,麻烦掌柜让人准备饭菜等会送上来,不知道掌柜怎么称呼?”
掌柜看着眉眼干净,态度友好的苏梁浅,“姓秦,您可以称呼我老秦,或者秦掌柜,听客人的口音,好像不是西晋的,倒有点像北齐的。”
秦掌柜见苏梁浅盯着他看,透亮的眼神,是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解释道“这里和北齐靠近,经常会有北齐的人过来,我听小姐的口音,和那边的很像。”
苏梁浅哦了声,这淡淡的音调,在秦掌柜听来,却有些意味深长。
“我看秦掌柜的口音,听起来也不像是西晋的,我们确实是北齐人,来西晋,刚好有点事。”
苏梁浅没再说,秦掌柜也没久呆,转身离开给苏梁浅准备晚饭去了。
客栈说大不大,但其实也不算小,除了掌柜的,前面就一个小二,后面厨房也是一个人,整个客栈也就三个人,这要一般的客栈肯定忙不过来,不过就像秦掌柜说的,他这里生意冷清,就是这么几个人,要不是苏梁浅他们这伙人,多数时间也是空闲着。
“小姐,我看附近有好几家不错的客栈,您干嘛非选这里?那掌柜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整的就和黑店似的,而且这里住着也不舒服啊。”
秋灵倒是不怕吃苦,更不怕这里是黑店,这要是个黑店,就那么几个人,他们就能黑吃黑,她主要是觉得这里环境太一般了,苏梁浅和谢云弈住着不舒服。
“再怎么不舒服,也比之前大夏天住在帐篷里面舒服,还有风呢,又安静。”
京城水患,是最热的时候,还有前段时间地动,白天要是赶上大太阳,帐篷里面就和蒸炉似的。
这种木楼,冬天透风是冷,现在天气倒是凉快了许多,不过天气还是有些微热的,对住了一段时间帐篷的苏梁浅来说,这确实是舒适的了。
这一点,秋灵当然是知道的,她看着苏梁浅,苏梁浅最近瘦了些,大热的夏天,经常在外面,也晒黑了些,不过就算如此,那皮肤看着依旧算是细腻白皙的。
“奴婢就是觉得小姐前些日子太遭罪了,那时候是没办法,现在可以选择,当然应该住舒服点的地方。”
苏梁浅笑笑,几个人进了屋。
没多久,店里的小二就将饭菜送上来了。
四菜一汤,味道,相当一般,不过对吃了好一段大锅饭的几个人来说,他们还是非常适应习惯的。
太阳渐渐西沉落下,秋灵在屋子里点了灯,外面有风吹来,微亮烛火在风中摇晃,那温度却相当的宜人。
苏梁浅吃饱了饭,由秋灵伺候着沐浴,换了身衣裳,坐在窗边吹风。
客栈因为不是临街的,十分安静,夜里的凉风吹在身上,舒服极了。
苏梁浅住着的这个地方,是达城的一个小镇,这里不像京城,夜里还会有夜市,这个点,大家多歇下了,坐在二楼的窗前,目光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这样深浓的夜色,衬的四周围越发的安静,这种安静,让人的心,都是异常安宁的。
苏梁浅闭着眼睛,只觉得是说不出的惬意。
同样沐浴过后的谢云弈过来找苏梁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只燃了蜡烛,光线昏暗的房间,苏梁浅背对着他,微闭着眼睛,趴在窗边坐着,仿佛是睡过去了般。
她披散着的还没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仿佛在跳舞,有些调皮的贴着她的脸,衣裳也微微贴着身,勾出已经渐渐变的窈窕的身线,谢云弈看着,喉咙不由有些发紧。
而这样宁静的美好,他也不愿意打扰。
好一会,夜风似乎更大了些,谢云弈才轻咳了声。
苏梁浅听出是谢云弈的声音,没有反应。
谢云弈见苏梁浅纹丝不动,没有动静,便以为她是睡过去了,走进的脚步,不自觉的都放轻了些。
谢云弈到床上,给苏梁浅拿了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窗边的门,比之前门边上站着感觉要大许多,谢云弈低下身,就准备将苏梁浅抱起来,他这一动一低头,就见刚刚‘睡的正香’的小姑娘,侧过脑袋,面对着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略有些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若辰星,倒映着谢云弈那张倾国倾城脸,嘴角上扬,脸上带笑。
许是四周围太过的安静,让置身其中的人,也变的安宁,苏梁浅的神情,看起来竟如水般温婉,那笑也是,是只有在面对谢云弈时才会有的干净美好,还有放松。
谢云弈在稍稍片刻的迟疑后,就好像被蛊惑了似的,俯身吻住了苏梁浅的唇。
苏梁浅一惊,柔弱的身体就和笑容一样,变的僵硬了起来,两人的距离,就和上次亲吻时一样的近,仿佛可以细数对方颤抖着的睫毛。
她的唇,甘甜,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在谢云弈看来,苏梁浅就是什么都是好的。
使坏也好,给人挖陷阱往里跳也罢,就算是其他人眼里的恶毒,那也都是美好的。
谢云弈渐渐加深了这个吻,安静的房间,可以听到两人紊乱的心跳声,渐渐靠近,越来越近,随之被急促的呼吸取代。琇書蛧
一直到苏梁浅喘不过气来,眉眼中满是柔情的水意仿佛要溢出来,谢云弈才结束了这个吻。
两两相望,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如蜜般的甜。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
最后,是呼吸更急的谢云弈移开了落在了苏梁浅身上的目光。
苏梁浅那如水般的无辜眼眸,诱的他想继续犯罪。
苏梁浅本来是不好意思的,见谢云弈这样子,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谢云弈一下更燥的慌,站在窗边,被风吹着,那红反而蔓延到了脖子,他又是两声轻咳,掩饰尴尬,“你怎么趴在这睡着了?风口上,就这样,也不怕着凉了?我抱你去床上休息。”
苏梁浅笑,那笑,有些戏耍的意味,不过很快就收敛住了,“我没睡着,你走进来的时候我都听到脚步声了,我还不困,头发还没干呢。”
她抬手,用手指梳了梳被秋灵擦到半干的头发,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在嘟囔,像是在撒娇似的。
“我就是觉得坐在这里吹风太舒服了,不想动,就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她看着谢云弈的眼睛眨巴着,说的分外真诚。
当晚,这也是实话。
这里确实舒适,舒适的她一点也不想动。
自水患后,她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外奔波,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
应该说,在水患发生前,追溯到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好像就没有这样放松过的时候。
也许是远离了北齐,远离了那些可能伤害她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远离了那些阴谋诡计是是非非,不需要提心吊胆,也可能是谢云弈就在她的身边,让她莫名安心,不自觉的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这样岁月静好的安宁,苏梁浅莫名贪恋。
“我现在这样,肯定不会受凉了。”
谢云弈扯了扯刚谢云弈披在她身上的衣裳,穿好一些,在她身侧站着的谢云弈搬了条凳子过来,放在苏梁浅一侧,“你喜欢,那我就陪你一起坐着。”
苏梁浅点头嗯了声,随后又像之前那样将下巴抵在窗边趴着坐,谢云弈也学着她一样,窗户够宽,苏梁浅的一只手交叠放在谢云弈的手臂上,倒是能够容的下。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享受着这样的宁静安逸。
苏梁浅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她这段时间本来就累,再加上今天一天也是乘坐马车奔波,闻着谢云弈身上淡淡的雅香,困意渐渐袭来。
“谢云弈。”
苏梁浅意识到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叫了谢云弈一声。
“嗯。”
谢云弈应的很快,声音轻轻的,在风中被吹散开去。
他一直都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面对着苏梁浅趴着,一直看着苏梁浅,仿佛看不腻似的,眼底的爱意深浓。
“我最近晒黑了这么多,你不嫌我长得难看吗?”
谢云弈没想到苏梁浅说的是这事,轻笑,抬手,替她将贴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弄好,“不会,我的浅儿怎么样都好看。”
他想了想,又觉得以苏梁浅的性子,定会觉得他有谄媚之嫌,补充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我喜欢你,和你长什么样没关系。”
苏梁浅乐,“原来你喜欢的是蛇蝎毒妇。”
谢云弈的手,贴在苏梁浅一侧脸上,没拿开,苏梁浅在他宽厚温软的掌心蹭了蹭,又叫了声他的名字,“你一定觉得我身上有很多秘密吧?像个怪物一样,还莫名其妙。”
谢云弈微怔,随后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可以不想说。”
苏梁浅迷迷糊糊的,异常恬静,闻言,又在谢云弈的掌心蹭了蹭,“谢云弈,我会告诉你的,找机会,我都会告诉你的,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苏梁浅嘟囔着,因为嘴唇有些贴了手背,吐字并不是很清晰,但是两人的距离近,谢云弈的耳力又好,还是听到了她说的话,还有她话语间的郑重。
苏梁浅越说声音越轻,最后一个字落,就睡了过去,很快就有轻轻的鼾声传了出来。
谢云弈轻笑,眉目却是心疼,若非累极,苏梁浅定是不会如此的。
他抬手,缓缓向上,轻轻抚摸着苏梁浅的脑袋,随后道了声“好。”
就像苏梁浅说的,他确实觉得她很神秘。
小小年纪,却事故老成,就是经历世事沉浮的成人也未可及。
她就好像一滩沉沉的死水,没有情绪的波澜,有些时候,又像是完没打磨满是棱角的石头,可以将人扎的鲜血淋漓。
无缘无故的恨,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沉静,尤其是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些,就算是对谢云弈来说,都是强大神秘的。
他不是没有好奇,也不是没想过探究,但是越是接触,就越是心疼深陷,不想勉强,也舍不得勉强。
就像他说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她愿意说他就听,不愿意的话,他也无所谓。
但是她愿意说,他很高兴,非常高兴。
她终于愿意亲手摧毁心里的那堵墙,对他敞开心扉了。
苏梁浅到达城后,一连几天,都是在客栈呆着,并没有出门,如此反常的举动,秦掌柜都不由生疑,一次他自己送饭的时候,亲自试探道“小姐不是说来达城有事吗?怎么整日都在客栈呆着?达城虽然不如京城繁华,但也有一些值得去的地方,还有美食。”
“外面的太阳太晒,再黑一些,我怕夫君不喜了,我这丫鬟甚是激灵,我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她就会办妥帖了。”
苏梁浅玩笑着,给自己找了借口。
她最近这段时间在北齐边境,频频外出,和许多百姓都接触了,谁也不知道,那其中,会不会有西晋的人,她现在身份敏感,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梁浅自然是选择好好在客栈呆着。
而且,她本来就不爱凑热闹,身体里跳着的也不是会因为新事物而蠢蠢欲动的十四岁少女的心。
“小姐还要在这住多久?”
苏梁浅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道“多久的话不清楚,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去了。”
苏梁浅送走老秦。
饭桌上,放着的除了客栈准备的饭菜,还有秋灵从当地有名的酒楼买来的酒菜,是达城当地的名菜,又是大酒楼的厨师烧的,自然是色香味俱。
上辈子,夜傅铭大权在握前,处处彰显对她的宠爱,吃这方面,自然是不能省的。
她吃过最深的苦,也挨了常人难以承受的饥饿,但也享受了别人难以企及的福气,苏梁浅对这些东西看的并不重,当然,这并不妨碍她对自己好点。
所以,老秦端上来的几个菜,她几乎没怎么动,吃的几乎是秋灵买来的。
“你在等人?”
秋灵是个相当有眼力劲的,除了来的当天,她和谢云弈苏梁浅一起用饭,其余的时间,她都是拽着疾风一起,说什么都不打扰苏梁浅和谢云弈的二人世界,破坏他们培养感情。
谢云弈和苏梁浅的饭桌,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那么多的规矩,多数的时间,两人都会说几句话。
苏梁浅拿着筷子的手微顿,看了谢云弈一眼,嗯了声后,恢复如初,“我这趟来,就是找他的,应该快了。”
苏梁浅看着外面血色的残阳,若有所思,神色却是怅惘的。
连着几天天晴,第二天,突然就变了天,刮风,下起了雨来。
已经是夏末了,进入秋天了,这样的一场雨,带来的凉意,天气似乎一下转冷了许多,不过苏梁浅并不出门,她又带了外裳来的,所以倒是不至于凉着。
“八月了。”
苏梁浅看着外面的雨,雨淅淅沥沥的,下的很大,关着窗,都能听到声音。
谢云弈看着苏梁浅,下着雨的天阴沉沉的,屋子里的光线,略显的昏暗,苏梁浅的脸,沉在这样的光线下,也有些沉沉的阴霾。
“是呀,八月了。”
随着时间推进,谢云弈觉得苏梁浅的心情,仿佛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就和这天气一样,并不是很好。
苏梁浅的目光,从窗外移开,也看向谢云弈,“今年的中秋,又赶不回去了。”
她是很想和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她们一起过个中秋的。
谢云弈往苏梁浅的方向挪了挪,将她搂在怀里,“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这个时节的雨和梅雨季节有的比,一下起来,仿佛就没完没了似的,连着两天,完没停下来的迹象。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苏梁浅到这里后的第六天,沉寂的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客栈,终于有些不寻常的迹象来。
要说只有苏梁浅几个人,也有些夸张,因为这几日,客栈还是有客人进来要投宿的,不过在看到秦掌柜那样子后,转身就走了。
不单单是秦掌柜,店里的小二和后厨的,都是沉着脸的,不怎么爱笑,更不热情,寻常人,尤其是一两个留宿的,自然是怕的。
一大早,雨还没停,不过雨势倒是小了些,秋灵冒雨,从外面给苏梁浅和谢云弈买了早餐回来,刚好碰到采购回来的秦掌柜,他那张板着的,阴沉的仿佛有煞气的脸上,少有的带了笑,仿佛是有什么喜事。
秋灵只和他打了照面,并没有说话,直接上了楼,将刚刚在楼下碰到秦掌柜的事告知了苏梁浅。
“是吗?”
苏梁浅淡淡回了句,声音里也有了笑意,走出了房间,站在护栏边上,就见秦掌柜一瘸一拐的往里走,手上提着不少下酒菜。
楼下的秦掌柜也发现了苏梁浅,抬头看她,“小姐早啊。”
苏梁浅抿唇点头,“掌柜的心情不错。”
秦掌柜点点头,并不否认,回道“我的一个朋友,今晚会来,有人和我喝几杯说说话了,要是吵着小姐,不要见怪。”
苏梁浅半点也不介意的笑笑,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来,甚至有些激动。
时间很快就过去,下午的时候,秦掌柜就将门给关了。
他关门的时候,雨水已经停了,不过因为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屋顶积了不少雨水,雨珠顺着屋檐往下落,雨就是停了,也还是滴滴答答的响,这大概是最响的声音了。
这样的响声,也衬的世界,越发安静。
后厨的,早早就将下酒的饭菜准备好了,许是因为有苏梁浅等人在不方便,也可能是苏梁浅的某些行为,让人觉得反常,生出了戒备,饭菜并没有摆在楼下,而是楼上的房间。
秦掌柜等,苏梁浅也在屋子里面等,并且十分留意外面的动静,终于,关了大半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声音并不响,但伴随着雨珠滴落的声音,却格外的有一些刺耳,就好像,那声音,是敲在了人心上。
苏梁浅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起身,然后走了出去。
谢云弈跟在她身后,不甚明亮的光线,因为距离近,他看到她的手握成了拳,身体也是紧绷着的。
苏梁浅走到楼梯口处,就见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屋檐下,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在收伞。
秦掌柜,小二,还有后厨帮忙的,部上前。
“这鬼天气。”
是秦掌柜的抱怨,那人倒是不以为然,“每年这时候都差不多。”
那声音,本该是洪亮有力的,就和他高大的身形一样,却苍凉的很,就仿佛这时候发生了什么,这样的雨天,才是正常应该的。
他孤身一人前来,抖了抖手中雨伞的水,递给了秦掌柜,秦掌柜跟着他往里走,小二则将门重新关上。
刚一进屋,他就发现了在楼梯口站着的苏梁浅和谢云弈等人,秦掌柜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是北齐来的客人,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了,没想到会住这么久,这两天下雨,出门不便,就没让他们另外找住的地方。”
苏梁浅手护着护栏,看着下面,因为隔开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就是点着烛火,那光亮也不似白天,总有些昏暗模糊,她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那个看着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此行要找的那个人。
苏梁浅死死的盯着他,只觉得体内的情绪上涌,眼眶不受控制变的酸涩起来,泪意翻涌,指甲在上面蹭的都断了,却又没完断,劈到了指甲肉,有血珠冒了出来,苏梁浅却半点感觉都没有,继续扣,指甲断裂的那一块,和有些老旧已经冒出尖的木头刺擦在了一起,她也没反应。
谢云弈吓了一跳,握住苏梁浅的手,在看到上面越来越多的血珠似,眉心心疼的拧在一起。
楼下的人,已经收回了目光,踩着楼梯上来了,随着那些人的走近,苏梁浅终于看清了为首那人的脸。
那是张明明陌生,却让苏梁浅倍感熟悉的脸,约莫三十多岁,不像其他这个年龄的人,留一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的胡子,他的脸很干净。
干净,又没有表情,冷冰冰的,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犀利又锐利,衬着那张寒冰似的脸,更显冷峻,就好像没有感情的冰人似的,和记忆里那个爱笑明朗的少年,完不同。
当然不同了,就好像她,就算人生重新来过,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苏梁浅忽然觉得痛,心痛,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想到自己亲近的亲人也遭受过了那样的磨难,更是格外的心疼难受。
苏梁浅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也不由朝他走近。
她的一只手还被谢云弈握着,谢云弈牵着她的手一起,两人在楼梯口碰上,苏梁浅几个人,刚好就拦在了秦掌柜一众人前面的位置。
“这就是秦掌柜的贵客?”
秦掌柜和苏梁浅的几次接触,苏梁浅都是淡淡的,给人的是一种超乎她年龄的处变不惊,她这会的异常,近看的话,是能感觉得到的。
谢云弈和苏梁浅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常人,他们来后,处事也有些反常,秦掌柜是有些防着的,这会,他领着人来,她在旁看看就算了,这样冲出来,秦掌柜心中是不快的,只觉得苏梁浅太不懂规矩唐突了。
他暗暗生气,又有些疑惑,虽然接触不多,但苏梁浅并不是这样的人。
沈安永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小姑娘,打量着,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他分明是没见过的。
沈安永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眼睛红红的,不像是在看一个素味蒙面的陌生人,倒像是看到自己久违阔别的亲人,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沈安永一众人没急着上去,苏梁浅紧握着谢云弈的手,良久,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但是比起她一贯的云淡风轻,还是有些失态的。
谢云弈看着她,目光又落在了沈安永的脸上,从两人刚刚的对话还有年龄差,可以判断出,他们并不会是情敌关系。
“这位是?”
秦掌柜看着沈安永,没介绍,都是沈永安回了句,“我姓沈。”却没有说自己叫什么。
苏梁浅丝毫不以为意,挣开谢云弈的手,又往沈安永的方向走了两步,扯着嘴角,微笑着,直直的盯着他主动介绍起“在秦掌柜的客栈住了这么久,你们只知道我是北齐来的,今天难得聚在一起,我再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从北齐京城来的,我姓苏,叫苏梁浅。”
苏梁浅稍顿,片刻后补充道“说来真是巧,我的母亲,和大人同姓呢,单名一个清。”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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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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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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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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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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