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明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但很快将手扬的更高——
苏梁浅现在得了太后的青眼,明儿一早,沈家的人会送嫁妆清单过来,他现在自然是不能打苏梁浅的。
苏克明真是想多了,就算他现在觉得苏梁浅能打,要对她动手,苏梁浅也根本不可能让他得逞。
苏克明气苏梁浅,他想着苏梁浅是女儿,都不听他这个老子的话,他作为老子,凭什么听她的话?
苏克明本着这种较劲的心态,等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当着苏梁浅的面,狠狠的教训萧燕一顿,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她能命令的。
苏梁浅看苏克明那样,就知道他动的什么歪心思,疾步上前,秋灵见苏梁浅加快脚步,也跟着迈着大步加速前进,在苏克明的手甩到萧燕的脸上前,拉着萧燕的手一拽。
苏克明扑了个空,因为太过的大力,再加上刚摔了一跤尾椎那里生疼,往前跄踉了两步,差点自己摔在地上。
苏克明勉强稳住身形,转身,看着已经站至门口的苏梁浅,“苏梁浅,你现在连老子打谁都要管了吗?”
苏倾楣在听到苏梁浅的声音后,也转过了身子,见她一步步走过来,没有苏克明的任何吩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她看来,跪着的姿态不如站着的,甚至意味着俯首臣称,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在苏梁浅面前,低她一等。
她看着在门边站定的苏梁浅,咬着嘴唇,一下就气红了眼。
“姐姐不是说要早点休息不过来了吗?”
苏梁浅抬脚进了房间,随她一同前来的,除了秋灵,还有影桐,她扫了虎视眈眈的苏克明一眼,紧随苏梁浅的身后。
“折腾了一天,本来是打算早点歇下的,但父亲和夫人的动静实在太大,我担心出什么事,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决定过来瞧瞧。这些年,我母亲的嫁妆,好像一直都是夫人在打理,太后宽限的时日有限,要夫人这时候出什么事,岂不耽误事,违逆了太后的懿旨就不好了,父亲和妹妹说呢?”
这要萧燕被苏克明打的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找谁要嫁妆去?嫁妆若是少了,苏克明往萧燕身上一推,她找谁算账去?
路上的时候,苏梁浅因为沈琦善的事情忧心,差点酿成了重大的疏忽。
“从明日开始,父亲估计每天都会很忙,这几日就不要去早朝了,相信皇上一定会体谅父亲的。”
苏梁浅深知苏克明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坏习惯,她来,就是想要从他的手下护住萧燕,苏梁浅来的,可以说是相当及时。
“秋灵,将夫人带回笙辉苑。”
苏梁浅向后看了秋灵一眼,秋灵点头,苏克明一瘸一拐的,就要上去拦人,走了几步,疼的他冒汗才想起来,抬头命人道:“来人,将她们给我拦住!”
苏克明命令声刚落,就有勤鸿院的护卫从四方跑了出来,拦住了秋灵的去路。
“苏梁浅,你有本事,不将父亲放在眼里,但我的事情,我和夫人的事情,还容不到你插手置喙,在这个家,我还是一家之主,我想教育就教育谁,想打谁就打谁。”
苏克明早就被气昏头了,在苏梁浅来之前,他只是觉得萧燕欠揍,什么事都办不成办不好,还拖他后腿,想狠狠的教训她一顿,苏梁浅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若是萧燕受了伤,意识不清,那嫁妆,就可以不用还了,就算是要还,那也可以缓一缓。
“父亲作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您想教育谁打谁,我自然是无权插手置喙的,我并不是拦着不让您打夫人,我是怕夫人受伤,耽误了事,若是违抗了太后的懿旨,到时候父亲也不好交差,女儿也是为了您好。”
苏梁浅口气温和,一副为了苏克明着想的口吻,把苏克明气的和哮喘似的,说不出话来。
“看父亲这样子,似乎是气难平,秋灵,将夫人送到父亲跟前去,听凭父亲发落的。”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的眼睛瞪大,那警惕戒备的样子,仿佛是在质问苏梁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了,劝也劝了,父亲要打就打,就是如果到时候太后问起来,我又是不会撒谎的,父亲,如果我告诉太后,您明知道打夫人会影响懿旨,但还是坚持为之,太后会不会因此降罪?”
苏梁浅一副苦恼的样子,极是无辜。
苏克明靠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指着苏梁浅,半晌才道:“苏梁浅,你——你是要将我气死是不是?”
苏梁浅抿着嘴唇,表明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那父亲是打还是不打?如果不打的话,那我就让秋灵把夫人送回去了。”
打,还怎么打?
现在打,那就是故意违抗太后的懿旨,就这样的罪名,苏克明哪里还敢动手?他只气,自己为什么拖拖拉拉的,不早点动手?
萧燕看着苏克明,既盼着他打自己,但苏克明每每下手都太狠,萧燕又怕,心里也纠结的很,没挨打也和挨打似的,脸色苍白,直冒冷汗。
“我知道父亲气夫人,父亲也不要太生气了,这个家还需要你呢,可不能气坏了身子,您暂时先忍忍,等将嫁妆清理出来,物归原主,父亲想怎么打夫人,我都不会拦着呢,太后也不会因此怪罪。”
苏梁浅话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带着萧燕离开。
苏梁浅跟在秋灵的身后也要走,苏克明现在看到苏梁浅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并没有拦着,苏倾楣故意在苏克明的伤口撒盐巴,叫住苏梁浅道:“姐姐这样就走了?”
苏梁浅回过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她的目光在苏倾楣和苏克明身上游移了一圈,哦了声,提醒道:“父亲,妹妹,你们的院子,你们的身上,哪些东西应该交出来,心里都有数吧?不要舍不得,毕竟,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命和前程更加重要,还有,那些被你们当做礼物还有其他用途送出去的,记得都拿回来,一件都不能少。”
苏梁浅想了想,确定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本来就在崩溃边缘的苏克明,整个人又好像被逼的发疯似的,冲向苏梁浅,影桐上前要将他拦住,被苏梁浅制止。
苏克明直接冲到苏梁浅跟前,比她高一个个头的他,瞪大的眼睛如铃,龇牙欲裂,两边的脸气鼓鼓的,涨得通红,就好像充了气似的,额头的青筋爆出,那样子,比以往任何一次看起来都恐怖。
“什么物归原主,那就是我的东西,都是我的东西,你的命都是我的,你所有的东西也都是给的,我愿意给你才是你的,我不愿意给你,那就不是你的,你争你抢也没用!还一件都不能少?我是一样都不会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现在,不,明天一早就给我进宫,向太后说清楚,就说你不要了!”
苏克明那样子,已经不是洪水猛兽了,就像是被恶鬼附身似的,声音又要大,几乎是咆哮的,门口站着的苏管事被镇的不敢进来,苏倾楣用手捂住自己被挡的嘴,都有些被吓到了。
苏梁浅还在原地站着,微仰着头,看着完全失控的苏克明,也不知道是半点也不害怕,还是被吓傻了,微抿着唇,面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xǐυmь.℃òm
和苏倾楣他们一样,苏梁浅也从未见过苏克明这个样子。
上辈子,因为缺失父爱又极其渴求,只要苏克明说几句好听的话,哪怕是再难的请求,她也是言听计从,他事业顺畅,顺风顺水的,春风得意还来不及,爱惜形象的他,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狰狞的一面?
这个她叫着父亲的男人,他所有的情绪失控,她都是这辈子才见识到的。
她当然知道,他有多冷血绝情,但是这辈子的经历,一次次刷新了她的底线和认知。
苏梁浅直视着苏克明,没有表情的脸,藏着的是对生育了她的这个男人的滔天讥诮。
她抬手擦了擦苏克明因情绪太过激动喷溅在她脸上的口水,漫不经心的无情,在苏克明看来,却透着无尽的嫌弃,“父亲,您这个样子,吓到妹妹了。她要被吓坏了,您今后还有什么指望啊?”
苏克明扫了苏倾楣一眼,苏倾楣因苏梁浅的话,刚好放下因受惊过度还捂住嘴巴的手,苏克明看她脸色苍白,还真有些担心吓到她了,敛了骇人的是神色,看着苏梁浅继续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害得安阳郡主落水,还戏弄她,口出狂言,将她和长公主都得罪透了是不是?苏梁浅,你回来,是寻仇的吗?你这个讨债鬼,你是我女儿,你一定要这样害我吗?是不是把我害死了才甘心!”
讨债鬼?苏梁浅觉得苏克明的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
她回来,就是讨债的,这些人欠她太多,若是不将那一笔笔债讨回来,她死都不能瞑目。
“父亲大可不必为这个担心,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与父亲不对付,关系不好。如果父亲还不放心,就让人大肆宣传,说我不盼着您好,处处和你作对,针对你,那就是帮我得偿所愿,长公主又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说不定她不但不会对付您背后给您使绊子,还会好好的提拔您呢。”
苏梁浅这话说的嘲讽十足,可听的苏克明却眼睛一亮,苏梁浅见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苏克明之前不想被她气,是打算放她走的,但现在气成这样,反而想留她下来训斥一顿,大声叫住苏梁浅,苏梁浅当没听到,继续走自己的。
苏克明扶着墙和门往前追,见追不上,就边追边骂她,“你是怎么做姐姐的?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就知道自己出风头!你说你得这个魁首干嘛,就没一个人高兴的!”
苏克明追到了门外,然后由苏管事扶着,继续往前还走了几步,到了院中,苏梁浅已经走到了院门口,见喘着气呵斥人的苏克明停了下来,转过身,往苏克明的方向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我高兴啊!”
她勾着唇,院门两边灯笼映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因为夜里有风,灯笼在风里晃,落在苏梁浅身上脸上的光,也会晃动,在这样明明灭灭的光线中,苏梁浅那张素净的微勾着唇的小脸,更显得冰冷,更有种让人难以亲近的高贵。
苏克明看着这样的苏梁浅,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就要我自己高兴,父亲高兴不高兴与我何干?大妹妹——”
苏梁浅这边刺激完苏克明,扭头看向也追到了房门口的苏梁浅,“若明年的朝春宴你还能参加,可就没有这次这样好看的衣裳为你添姿加彩了,你得更努力才行,不然的话,我若得魁首,你连前三甲都入不了,岂不是更气?我也会很遗憾的,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刚好压妹妹一头的感觉,若是你太弱,那多没意思,你说是吧?哈哈——”
苏梁浅说完,看着苏倾楣那张比吞了吃屎的苍蝇还难看的脸,大笑出声,扬身离开。
苏倾楣手扶着门框,气的浑身僵硬发抖,眼眶都是红的,眼泪随时都要喷出来。
这会,苏倾楣是真的气,完全不掺杂在苏克明面前伪装的成分。
苏管事看着苏梁浅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刚刚的笑声,除了愉快,还有仇恨,比起愉快,仇恨还更深。
虽然苏梁浅回来后,夫人和二小姐屡屡针对,但几次和苏梁浅的接触,让苏管事觉得,她并不至于就因为那些事,就要让她们痛苦不堪,还如此针对。
苏管事总觉得,还有其他的事情。
苏克明目送苏梁浅离开,一直到她出了勤鸿院,还能听到她的笑声,肆意猖狂。
“孽障,孽障啊!”
苏克明张大着嘴巴,胸口起伏的更加剧烈,身体僵硬的往后退了两步,栽倒了过去。
“老爷!”
“父亲!”
苏管事扶住苏克明。
苏倾楣惊叫着跑过去,从门口到苏克明身边那么近的距离,她心中就已经有了许多思量算计。
她在苏克明的身边蹲下,蓄在眼睛里面的泪水,瞬时就流了出来,着急着叫道:“父亲,父亲您怎么样了?”
她连着叫了好几声,都不见苏克明有反应,更大声的道:“快,快找大夫!父亲被大姐姐气晕了!”
苏管事开始听苏倾楣说的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她最后一句话一出,他忍不住就看向身侧的少女,然后皱了皱眉。
苏倾楣似并没有察觉,继续命令道:“快,通知祖母,父亲被大姐姐气晕过去了!”
苏倾楣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很大,大到安静的勤鸿院都能听到回声,不但院内的人能听到,院外的人,也可以。
苏梁浅刚离开,都没走远,和勤鸿院才就隔开了一堵院墙,夜里安静,苏倾楣的声音又大,她自然是听到了。
“小姐!”
影桐听说苏克明晕过去了,有些担心,她倒不是担心苏克明会出什么事,在她看来,苏克明死了,那也是活该,一了百了的,她眉都不带皱一下的,她主要是担心苏克明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会影响苏梁浅的名声。
苏梁浅停了下来,面对着院墙的方向,微抬着头,看向里面。
这里的光线,要比勤鸿院昏暗许多,苏梁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有种说不出的冷意,还掺杂着其他的情绪,但独独没有女儿对父亲该有的关心和温情。
两边的距离真的很近,站在这里,都能听到里面的下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甚至连着急的呼吸,都能隐隐听到,影桐侧身的时候,还看到有勤鸿院的下人跑出来,估计是去请大夫,还有通知苏老夫人这件事的。
影桐看着他们脸上的着急之色,心里的担忧更深了几分。
“我这父亲,最是贪恋人间的权势富贵,他心里头的希望寄托还在,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出事的。”
苏梁浅的声音喃喃的,依旧是听不出情绪的那种,往上扯着的嘴角,讥诮更浓了几分,给人一种仿佛洞察所有的感觉。
祸害遗千年啊,其实影桐也觉得,苏克明出不了什么事。
但事关苏梁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小姐要进去看看吗?”
影桐往苏梁浅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小声问道。
苏梁浅才侧过身来,捂住微张打着哈欠的嘴巴,“不了,这么晚了,我都累死了,你跟着去请大夫的人,弄个我们的人进去,还有,你着人去趟沈府,将府里的情况告诉舅妈,让她明日和季夫人一同过来。”
苏克明这人,最是惜命,他的身体好着呢,苏梁浅得防着他装病在那里拖事。
就苏克明那德行,苏梁浅觉得,这完全有可能。
自从六姨娘的事情后,苏府若是有谁不舒服,都不会只请一个大夫,都是三个以上。
苏梁浅想到这个,未动的嘴角,讥诮更深。
家底厚有银子才敢这样挥霍,今后,可是不能了。
苏梁浅不想和苏老夫人碰面,交代完影桐事情,径直一个人回琉浅苑的。
勤鸿院内,下人们慌了神,可以说是兵荒马乱。
苏克明被人抬着到了床上,没一会,就有大夫陆续赶到了。
苏老夫人是在大夫到了之后才到的。
今天苏梁浅苏倾楣都参加朝春宴,她也是紧张担心的,本来是打算等她们回来,问过情况再睡的,但人上了年纪,实在熬不住,撑着撑着就睡过去了,最后被连嬷嬷劝着歇下了。
苏老夫人大感,自这场病后,自己的身体精力大不如从前。
苏克明的人去福寿院找她的时候,苏老夫人是睡着的,连嬷嬷是听说苏克明出了事没办法才去叫醒苏老夫人的。
苏老夫人的睡眠本来就不是很好,听说苏克明出了事,还是被苏梁浅气晕了,整个人一下就醒了,睡意全无,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
她路上询问下人出了什么事,那人也说不清楚,苏老夫人一下更加担心,心烦气躁的,只觉得每一件事是称心顺利的。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从知道苏克明被苏梁浅气晕后,苏老夫人拧着的眉,就一直是紧蹙的没有松开,她一进去,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苏克明,见他双眸紧闭,脸色也不大好看,心更是提了起来,着急问大夫道。
“气急攻心,休息几日就好了,我开几贴调养的药,但是——”
苏老夫人的心还没放下呢,听到但是二字,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是发紧的,“但是什么?”
“苏大人这种情况,一定要保证心情愉悦,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苏老夫人连声道好,几个大夫又交代了其他的一些事情,苏老夫人一一应下。
如苏梁浅所料,勤鸿院的小厮,这次请了四个大夫,其中三个在交代事情的时候,有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大夫,一直就站在床边,那目光如炬一般,盯着苏克明,观察他的神色。
不过屋子里的众人,关注的都是苏克明的情况,一个大夫这样稍稍有些异常的举动,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还是苏管事最细心,问那大夫道:“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对?”
那大夫摇了摇头,侧身看向苏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必担心,苏大人问题不大。”
大夫走后,苏老夫人又将苏克明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就留下了苏倾楣和苏管事,还有伺候自己的连嬷嬷。
苏老夫人在床边坐下,拄着拐杖,被从在睡梦中叫醒的她,略显疲惫,沉着脸,问苏倾楣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父亲怎么会昏倒的?浅丫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气你父亲!”
苏倾楣听到苏老夫人第二句话的时候,本想说就是被苏梁浅气晕的,再听苏老夫人最后一句话,便觉得她这是有意袒护苏梁浅。
她气父亲还少吗?
苏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偏爱苏梁浅也就算了,就连太后也——
苏老夫人话落,苏倾楣并没有很快回答,苏老夫人似是想到什么,继续问道:“是不是今天朝春宴上发生什么事了?”
苏倾楣垂着眼睑,点了点头。
“我和姐姐都拿了不错的成绩,姐姐是魁首,我是第二名。”
苏老夫人闻言更是不解,“这不是好事吗?浅丫头不是没报节目吗?”
“她还是表演了,而且害得长公主的女儿安阳郡主掉进了太清池,但不知怎的她得了太后的青眼,这个中的缘由太过复杂,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
“父亲担心公主找她不成会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就教训了姐姐几句,再就是——嫁妆的事,姐姐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嫁妆清单,让太后给她做主,拿回先夫人的所有嫁妆,她觉得先夫人所有的东西都是留给她的,也该是她的,和父亲起了争执,姐姐故意刺激父亲,说要拿回所有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还说了许多讥讽我的话,父亲气不过,就昏倒了。”
苏倾楣说的这两件事,苏老夫人听着,也是胆战心惊。
长公主的事且不提,沈清的嫁妆,她并不知道沈清的嫁妆到底有多少,具体又有些什么东西,但苏老夫人知道是极其丰厚的,这些年一直由萧燕保管,而且已经用了许多了。
苏梁浅要拿回去,无可厚非,其实说起来,沈清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东西,按道理,确实就该是留给苏梁浅的。
但苏老夫人心里到底是更偏袒儿子的,再加上苏梁浅并不顾虑苏府的利益,还有就是出于自己的各种私心,而且,这笔嫁妆就算归还,也不可能完好无损,还会让苏克明为人诟病,所以苏老夫人并不想苏梁浅要回这笔嫁妆。
没想到,苏梁浅手上竟然有嫁妆清单,而且还当着太后的面拿了出来。
苏老夫人一脸忧愁,看向在屋子里面站着的苏管事,问他道:“苏管事,事情是像二小姐说的那样吗?”
苏管事觉得,苏倾楣说的没错,但事实又好像不尽然像她说的那样,想到苏克明对苏梁浅苏倾楣的态度差别,苏管事点了点头,“大小姐赶到的时候,老爷刚好动手打夫人,被大小姐拦下了,两人因为朝春宴上发生的事情,就吵起来了。”
三观还算正的苏管事并不觉得苏梁浅做错了。
虽然苏老夫人不喜欢萧燕,但听说苏克明又对萧燕动手,还是忍不住皱眉。
同为女子,苏克明对自己女人的这种态度,苏老夫人实在不能恭维。
“当时二小姐在场吗?”
苏管事往苏倾楣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
苏倾楣忙解释道:“当时父亲很生气,我见他情绪激动,怕他出事,跪在地上请罪安慰,正要去拦的身后,大姐姐忽然出现,及时制止了,她担心父亲若是对母亲动手,母亲身体不适,会耽误归还嫁妆的事。”
苏老夫人并没有因为苏倾楣这样的解释,脸色好看多少,“不用辩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在这个家,你比谁都心狠,包括你父亲。”
“祖母!”
苏倾楣重重的叫了声,似抗议又带着委屈。
苏老夫人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继续问苏倾楣道:“太后是什么态度?还有,她嫁妆清单哪来的?你母亲和父亲信誓旦旦,不说都没了吗?”
提起太后的态度和嫁妆清单,苏倾楣更是忍不住紧咬住了嘴唇,“太后下了懿旨,让沈大夫人来处理这件事,季夫人协助帮忙,明日,沈府就会派人送抄录的嫁妆清单过来,五日后,要求归还所有东西。至于嫁妆清单,姐姐说,是二姨娘给她的,二姨娘是哪来的,孙女就不知道了。”
苏老夫人闻言,头晕了晕,身体向后栽去,被连嬷嬷及时扶住。
苏倾楣一副着急到不行的样子,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仿佛随时都能在掉泪,“祖母,这些年,苏府的情况,您是了解的,先夫人的那笔嫁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全部拿得出来。”
苏倾楣边说,边在苏老夫人面前跪下,“阖府上下,现在姐姐也就勉强能听得进您的话,您能不能和姐姐商量商量,再缓个几天,等父亲好了,将剩下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到时候一并归还,至于那些父亲已经送了人,用掉了的,不要说五日,就算是五十日,我们也拿不出来啊!难道要让父亲要回来吗?那些多是父亲的同僚和上峰,张了这个口,父亲和我们苏家的前程,就都毁了啊!”
不单单是苏克明送的,萧燕还往萧家搬了不少,当然,她和苏泽恺也用了。
苏倾楣言辞恳切,边说边有眼泪掉了出来。
苏老夫人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和缓了几分。
苏倾楣说的,在苏老夫人看来,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想到向苏梁浅开这个口,苏老夫人就觉得为难,而且她也不确定,苏梁浅会不会卖她这个面子。
苏老夫人心里着实没有底气,但想了半天,又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苏老夫人脸上的郁气极重,点了点头,“我和她说说吧,你说说你,你说说你,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针对浅儿,还将锦儿也利用进去,如果不是你,二姨娘——”
苏老夫人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从她的话中,苏倾楣敏锐的得出了一个讯息,那就是,苏老夫人她也不想,苏梁浅拿回嫁妆。
苏倾楣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祖母辛苦了,现在父亲病倒,您一定得保重身体,不然我们家,就要倒了。”
苏老夫人嗯了声,四下环顾了圈,“浅儿呢?你让人通知她这件事了吗?”
苏倾楣回道:“父亲被姐姐气倒的时候,姐姐就在院墙外,都没走远,院子里那样大的动静,姐姐不可能听不到,有跑进跑出的下人还说在门口看到她呢,她不可能不知道。”
苏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门口一下涌出了许多人。
“老爷!”
“父亲!”
三姨娘,三姨娘的两个女儿苏涵月苏若乔,五姨娘,六姨娘,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全部赶在一起都到了。
五姨娘还要稳重持重些,三姨娘,六姨娘,还有苏涵月,为表自己的关心,从院门口就开始喊,这个停了那个声,此起彼伏的,能将深睡的人都给吵醒。
苏老夫人的位置,就偏床头,刚好可以挡住看苏克明的所有视线,谁都没有发现,床上昏睡着的苏克明,眉头皱了皱,微动的眼皮紧了些。
一群人陆续进了房间,苏老夫人看着陆续进屋然后走到自己跟前的一众人,“你们过来做什么?”
三姨娘抹了把泪,“妾身听说老爷被大小姐气昏了,心中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大小姐他又做了什么,居然将老爷气成这个样子?”
三姨娘自己有两个女儿,像今天朝春宴这样的大日子,苏梁浅和苏倾楣又都参加了,她自然是睡不着的。
三姨娘对这件事极其关注,花银子买通了门房的人,她现在已经得知了苏梁浅和苏倾楣分别取得了魁首和第二名的好成绩。
三姨娘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苏涵月刚好也在,母女两气愤,已经在那愤愤不平半天,两人都觉得苏涵月如果参加的话,怎么也是能得个第三名的,这对将来高嫁是极有用的。
苏涵月不忿,还为此抱怨三姨娘不争气。
母女两正郁卒的时候,得知了苏克明被苏梁浅气晕倒的消息,叫上了苏若乔,当即就过来了,她们和五姨娘还有六姨娘,都是在半道上碰到的,随后就一起过来了。
三姨娘她也知道,苏梁浅现在正当风头,得罪她就是自己倒霉,她心里对她也是忌惮的,但刚刚在苏涵月那受了气,她心里也不舒服,说话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酸意。
三姨娘这一哭,前来的,除了五姨娘外的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抹泪,看的苏老夫人更加心烦意乱。
“哭哭哭,人都没死了,你们就开始哭丧了吗?人没事都要被你们哭出事来,你们是大夫吗?一个个的,过来有什么用,尤其是你,大着个肚子,不好好休息,过来干嘛?天这么黑,万一你路上摔一跤,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你负责的起吗?”
苏老夫人气不顺,又没睡好,头胀痛的厉害,再听着啼哭声,更加烦躁不耐烦起来。
该来的不来!
本来就已经红了眼圈的六姨娘见苏老夫人呵斥,眼泪直接吧嗒吧嗒的掉了出来。
五姨娘走到苏老夫人面前,轻拍着她的背,温和的劝道:“老爷吉人天相,定然是不会有事的,母亲关心老爷,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老爷若是醒过来,看到母亲消瘦甚至是生病,肯定是会自责的。三姐姐和六妹妹还有妾身,都是关心老爷,还请母亲不要生我们的气。”
苏老夫人看着六姨娘,再听她说话,怎么都觉得她懂事。
“晚上你留在这里照顾明儿。”
苏倾楣看着温柔点头的五姨娘,开口道:“祖母,五姨娘近来掌家,日日都有许多事,想必劳累,父亲这个样子,明日沈家若是来人,还得五姨娘帮衬着,今晚就由孙女来照顾父亲吧。”
苏老夫人并没有马上同意,五姨娘道:“二小姐也折腾一整天了,应该好好休息。”
苏倾楣紧抿着嘴唇摇头,一副愧疚的样子,态度坚决道,“父亲变成这个样子,也有我的责任和过错,我纵是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苏老夫人有片刻的思量,应了下来,“好,那你就留下来吧。”
她随后又看向五姨娘道:“你早点休息,明日家里还要客人呢。”
五姨娘没再反对。
“祖母,我想和姐姐留下来一起照顾父亲。”
“我也要!”
苏涵月见苏若乔说要留下来,也跟着道。
苏梁浅将苏克明气昏倒,留下来彻夜照顾他的女儿,自然是能得个好名声的,尤其苏梁浅最近名声大噪,她的事情,民间都会传很久,这好名声传的也会越远越久。
苏老夫人见苏若乔张口,本来是准备应下来的,但见苏涵月也说要一起,直接就道:“都给我回去,你父亲这里有苏管事,还有下人,留一个人就够了!”
若是让苏若乔留下来,苏涵月必定会纠缠,三姨娘还会跟着一起,苏老夫人头痛的很,不想纠缠,直接让两个都不要留。
“祖母,大姐姐呢?父亲都被大姐姐气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也不见她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父亲啊,她也太目中无人吧,这是大不孝!”
苏涵月和三姨娘一样,心里都酸的很,就算自不量力,还是忍不住挤兑。
苏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苏涵月缩了缩脖子,还想再说什么,被苏若乔制住。
苏老夫人起身,最先离开,其他后来的人,全部陆续跟着一起,很快,苏克明的屋子,就只剩下昏迷的苏克明,还有苏倾楣苏管事。
“苏管事也退下吧。”
苏倾楣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苏克明,扭头看向苏管事,眉眼微冷。
刚刚苏管事言辞间流露出的态度,分明是向着苏梁浅的。
“我就在门口守着,老爷若是有什么状况,或者二小姐有什么需要,直接叫一声。”
苏管事话落,躬身退了出去,靠苏倾楣看不到的门边位置站着。
屋子里,就只剩下苏倾楣和苏克明两人。
苏倾楣搬了条凳子,在床边坐着,她盯着苏克明看了半晌,见他眉眼都没有动,心中燃着的希望沉了沉,不过很快又变的明亮。
刚开始,苏倾楣也觉得苏克明是昏迷了,但到后面,她生出了苏克明可能是假装的猜想。
这样的猜想冒出来后,就和燎原的草,很快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苏倾楣内心就是这样希冀的,苏克明出事,归还嫁妆的事才有机会继续往下拖。
苏克明如果是伪装的话,她就让他继续伪装,如果是真的,那更好,不用伪装了,苏倾楣担心苏克明随时都会醒过来,所以决定在这守着。
苏倾楣让苏老夫人劝苏梁浅,抱着的可不是将剩下的全部归还的目的,她是想趁着这段可以拖延的时间,想办法将萧燕之前清理的那些东西,全部占为己有。
想到这些,苏倾楣心里头也是后悔的很,她不应该现在才过问这笔嫁妆,更早些的时候,在苏梁浅前,她就应该将所有的东西,弄到自己手上,如果是那样的话,苏梁浅要,萧燕和苏克明拿不出来,那也是他们的责任。
苏倾楣想着这些,心中怒意难平,那张好看的脸,都变的狰狞起来,意识也越来越清醒,累了一整日,也没有半分的倦意。
苏倾楣想着这些事情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热闹了一整个晚上的勤鸿院不知不觉间变的十分安静,她看着的并不是苏克明的方向,就连苏克明睁开眼睛,她也没有发觉。
“楣儿。”
苏克明叫她,她也没反应,苏克明连着叫了几遍,她才回头,就见一直闭着眼睛的苏克明睁开了眼睛,张口正叫她的名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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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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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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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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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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