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他微微地翕动了一下鼻翼,很快就清楚那是佳肴的芬芳,在公司里吃大锅饭,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如此芬芳的气息了。
朦胧中,他睁开了眼睛,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正在端详着他的面容,屋子里飘荡着肉香,鱼香。
“儿子,你终于睡醒了!”他的母亲王秋月轻声说道。
她已经做好了饭菜,见儿子睡得很好,就不忍心打扰,就将做好的菜放在锅里蒸着,静静地等待着儿子的醒来。
“妈,你做的饭菜真香啊!”王小龙忍不住赞叹道。
“儿子,你饿了吧,来,咱娘俩一起吃顿团圆饭!”王秋月说完,就走到阳台,将蒸着的菜端了上来。
那一晚,吃着母亲亲自做的饭菜,王小龙吃出了家的味道。
母亲不断地给儿子夹着菜:“儿子,食堂的大锅菜没有油水,妈做的菜,油水足,你长身体需要营养,多吃一点。”
儿子也不断地给母亲夹着菜:“妈,您也多吃一点!”
“儿子,你厂牌上的名字叫王小龙,谁给你起的名字啊?”王秋月夹菜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惊讶地问道。
孩子的名字,通常都是父母亲起的,短短三两字,却是他们字斟句酌而就的,带着他们情感的温度和无比美好的回忆。
她记得自己给儿子起的名字叫王鹏川,鹏是深圳,川是四川,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就如同那翱翔在山川之上的大鹏一般,有着美好的前程。
“妈,我出来打工,正规的工厂都嫌弃我是童工,不要我,我是借别人的身份证上班的,儿子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是爹妈取的,叫王鹏川。”王鹏川说道。
“希望你将来就跟大鹏一样,鹏程万里!这个名字是我跟你爸一起商量后取的,你不能改!”王秋月说道。
“妈,知道了!”王鹏川点了点头。
“妈不怪你,你是迫不得已!”王秋月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
真没有想到,儿子这么大了,个子都比自己还高了,自己出走的那一天,儿子还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孩子,还没有她腰身高。
“妈对不起你,没有好好地抚养你!”王秋月自责道。
在自责声里,王秋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十二年前的那个六月,天气已经燥热了,田埂上的草发了疯一般长着,乡村里弥漫着稻花受孕的芳香。
下午,王小龙的奶奶去田埂上扯青草喂养草鱼,她还年轻,四十多岁,她四岁的孙子,正在床上酣睡着。
面孔白皙,年轻丰满的寡妇王秋月背着一把锄头,从田间急匆匆地往回赶,那几天,她有点腹泻,正赶着回去上茅厕。
那是一间简易的茅厕,搭建于房子的后面,背靠着一片青山,高大的绿树遮蔽着茅厕,显得很是私密。
她匆匆忙忙地跑进那间简易的茅厕,急急忙忙地把木门推上了,褪下蓝色的裤子,露出一段瓷白的身体来,她蹲了下去,稍稍用力,身体里的那一阵堵塞感,就被彻底疏通了,她感觉自己轻松多了,上面是一片天清云淡。
腹泻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正想站起身子来,忽然她听见那茅厕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天啊!刚才怎么没有关紧门啊!一定是刚才憋得急,自己慌乱之中忘记把门关严实了,以前茅厕的门是有门栓的,前几天门栓丢了,家里就这么一间茅厕,男女混用,外人一般不会使用,所以王秋月也没有太在意,这几天内急的时候,她都是将门掩上去就好了。
见到掩得严实的门,一般不会有人冒然进去的。
糟了,自己的私密之处全都漏光了!
她猛地抬起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阿公,四十多岁的阿公,裸露着上身,穿着一件凉裤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男人喘着牲口一般的粗气,让她心生惧怕。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自己是他儿子的媳妇啊,虽然他的儿子半年前已经死去了,可她还是他孙子的母亲啊,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吧!
她白皙的脸上立刻飞起了一朵红云,低着头,立马起身,要擦拭了事,谁知道阿公不但没有出去回避,竟大胆地走向前,鲁莽地抱住了她。
她挣扎着,可惜那男人喘着粗气,跟一头犁田的疯牛一般。
她想呼喊,但她怕丑事传了出去,自己从此没脸见人,闭塞的山村里,人们对这样的事情看得比命还重要。
平日一脸慈祥的爷爷,四十多岁,精力很旺盛,终于没有抵得住身边二十五岁年轻寡妇熟透了的身体的诱惑,他硬硬地进入了她,甚至她还来不及擦拭去屁股后面那团排泄物。
当他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后,就活了过来。
“王秋月,你那丰满诱人的身体,天天在我的眼前荡来荡去,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原谅我吧。”阿公心满意足之后,直接呼喊着她的名字。
王秋月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抽泣。
第二天凌晨,她吻了吻在身边睡得香甜的儿子后,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这些年来,她一直想着回去,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王鹏川,给他买一身新衣服,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他已经没有父亲了,他不能再没有妈妈,但她一想到自己的阿公,一想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想到了浓荫里的茅厕,浑身就不由自主地颤抖。
脑海里冒出来的那个回家的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她就掩面止不住抽泣。
简陋的餐桌上,王秋月含着眼泪向儿子讲叙了这压抑了十二年的心事。
这就是命运,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一个年轻寡妇被亲近的人侵犯的故事。
人的一生,最大的伤害往往来自于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人的大脑除了指令我们进行理性的取舍之外,常常会陷入情感的泥淖难以正常工作而丧失正确指令的发出,而人一旦陷入了情感的泥淖,必有一番痛苦的挣扎,这挣扎的时间长度,主要是由你陷入情感泥淖的深度来决定的。
这样难以启齿的故事,她不能分享给其他人,今天看见十二年不遇的儿子,她情感的闸门打开了,她有着十分强烈的倾诉的欲望。
她说完这一切,就是想要告诉儿子,自己并不是不要那个家,而是那个家把她抛弃了,她找不到一个可以生活下去的角落。
自己也并不是不要他,而是她没有脸再回去了。
幽暗灯光下,她讲完这个故事后,立即抱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王鹏川明白了母亲在外面流浪了十二年都没有回去的原因,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母亲,想给她力量。
说出了内心深处的那份屈辱之后,王秋月感觉自己轻松多了,她要跟过去的自己作最后的割裂。
儿子来了,她一定要勇敢地站起来!
她是一个母亲,她一定要送儿子读书,给儿子买房子娶老婆!
“妈!爷爷两年前已经死了!你回去吧!”王鹏川说道。
“人渣!差点毁了我的一生!老天有报应啊!”王秋月愤怒地骂道。
王鹏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向崇拜的爷爷,竟然是逼着自己母亲在外面流浪十二年的凶手!他的脑海里都是爷爷的好,他之所以能够活下来,都是爷爷的爱!
母亲肯定不会骗人的,她已经过得够苦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工作,报答母亲。
“孩子,你今天就睡这里吧,妈好想多看看你。”王秋月说道。
她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后,想起了十二年前离开的那个凌晨,那一天,她转身离去后,一路上,心中一直在默默祈祷着自己的孩子,祈祷他一生能够健康平安地成长。
“嗯!我今天就住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工厂那是宿舍。”王鹏川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琇書蛧
“来,妈给你量量胸围,今晚上,妈不接那些小店的手工活生意了,妈要给你做一套西服。”王秋月起身从针车旁边拿去一把皮尺说道。
量完尺寸之后,王秋月就坐在了针车前,裁布去了。
王鹏川就起身收拾了碗筷,在阳台洗刷刷洗刷刷。
那天晚上,王鹏川躺在了母亲的床上睡着了。
半夜里,他醒来了好几次,看见母亲的背影,在针车上巍峨着,便喊道:“妈,你睡吧,衣服明天再做吧。”
“儿子,你先睡吧,妈再等一会儿就做好了。”王秋月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踩着针车。
新的西装,一针一线,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缝制好了。
王鹏川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简陋的房间里飘扬着面包和牛奶的芬芳。
吃过早餐,当他穿上妈妈亲手为自己缝制的新衣服的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孩提年代,那时候,每年的春节,妈妈都会为他量身订做新衣。
他想蹦跳,他想舞蹈,他想唱一支歌,以便表达这时的美好心情。
他正想疯狂的时候,一眼就瞥见了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疲惫至极而满含血丝的眼睛,鼻子一酸,眼泪就情不自禁地哗哗哗地流了下来。
王鹏川,这是一个喜悦的日子啊,你不能哭啊,不能让饱受屈辱的妈妈看见你的懦弱,妈妈连夜为你赶制新衣,你穿上它,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于是笑脸又爬上了他稚嫩的脸,他又开始蹦跳,甚至舞蹈,像一个四岁的小朋友一样,思想单纯而又无忧无虑。
那一天是十月八日,国庆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当他起身上班的时候,王秋月一把就将他抱住了,嘴里说道:“儿子,你今年才十六岁,就在社会上吃够了苦头,妈对不起你啊,你今天过去就把工辞掉,妈要带你回去,供你上学,妈有钱,只要你好好读书,妈供你读大学的钱都有,这些年,妈积攒下一大笔钱。”
王鹏川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最艰苦的焊锡工序加班的场景,想起了自己跑黑摩的被威胁的场景,十六岁柔弱的肩膀,曾经扛起了自己人生整片天空,他就止不住地流泪。
“嗯,我今天就去辞工,跟妈妈一起回老家读书。”王鹏川点了点头说道。
那一天,他一大早就去了泰柯公司,早早地就把辞工单递交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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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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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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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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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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