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解,还欲追问,却被元长庚摆手制止。
“此间事了,我回一趟河间府,你等先回京复命。”
“是。”
“还有,”元长庚目中闪过冷意,“严查苏瑾沫。”
属下又应是,忍不住多嘴问道:
“您也觉得这事蹊跷?若非这杨锦鸾小那苏瑾沫三岁,我都要猜疑这两人是不是打小被掉了包。”
“毕竟当年,苏二小姐可是在外头生的,容貌才学皆平平无奇,外头都说她不像苏家人,怎的突然就成才女了?”
“难不成她也受神仙点化开窍了?哪有那样巧,她之前又不傻。”
“更古怪的是,她居然派人去杀杨锦鸾。按理说俩人相隔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本该连名字都不知道,怎的就结下死仇?”
“还有那杨锦鸾,傻病才好便要脱离杨家,连祖宗都不要了,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肖百户当真是喝了她的符水治好的?这手段当真高明,又怎会保不住方子,连个姨娘都斗不过?想不通。”
元长庚向来乐意栽培下属,见他勤于思考,目露鼓励道:
“你说到点子上了。巧合过多,便是有意为之。杨家与苏家天壤之别,本不该有交集,症结怕就在于苏夫人在外产女之事上。”
“回京后你便负责盯着这苏二小姐,勿要叫那凶徒被灭了口。查清相府在其中是否插手,遇有紧急情况,可直接请示督公。”
属下一惊,连忙应是。
督公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他的运气来了!Χiυmъ.cοΜ
元长庚见他干劲十足的模样,怕他得意忘形行事不密,额外叮嘱一句:
“苏相非常人,苏大公子状元之才,不是好对付的,万不可打草惊蛇,为督公招惹麻烦。”
属下打个冷颤,面色瞬间惨白,凝声抱拳:
“属下遵命。”
“嗯,用心办事即可。”元长庚拍拍他肩头。“我先走一步,那密信破译之事便交与你们,我怀疑其中与白莲教余孽有关。”
“是!大人保重!”
“嗯。”
……
“什么?有人将白银如意先献到圣前了?”
苏瑾沫猛地站起,瞬间张大的瞳孔里写满震惊。
“这不可能!”
她连连摇头否认,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直直指向碧丝。
“是不是有人将我的方子泄露出去了?给我查!查不出的话就全杖毙!大胆狗才,坏我好事!”
碧丝懦懦应是退下,不敢面对威势日胜的小姐。
自打来庄子那日小姐撞客以来,她就觉得小姐变了。
人看着还是那个人,瓤子里却厉害多了,说杀人就杀人,说杖毙就杖毙,还总是不高兴。
她可不敢惹小姐生气,万一也被扒了小衣在院里打板子,她还不如一头碰死干净。
这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
碧丝偷偷瞥一眼烟火缭绕的厢房,激灵灵打个冷颤,脚下步子更急。
小姐说是自梦中得了玄女娘娘指点,执意请了神位回来供着,可她怎么觉得心里那么不踏实呢?
哪有拜神的信众满心暴戾,动辄喊打喊杀的?
肯定是撞客了。
碧丝掐断自己的念头,念一声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求神明勿怪,她童言无忌,没有亵渎之意。
未留意间,脚下踩中一颗小石子,她惊呼一声要往前栽倒,手臂突地被大力扯住。
一股极淡的古怪香味入鼻,碧丝目光微缩,站稳后讪讪抽出胳膊,只觉得眼前这人阴沉沉的,站在他影子里似是透不过来气。
“张护卫,你来见小姐?我替你通禀一声。”
这张扬乃是府中护卫,颇得小姐信重,不时过来领差事,倒也算是相熟。
这次小姐被罚来庄子上思过,他也跟来了,只是总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去哪里胡混了。
想起小姐提过要将她配给这人,碧丝心里还是不自在。
不是她挑三拣四看不起谁,实在是这人阴沉邪气,怕人得紧。
可主子之命又不可不从,真愁人。
她原本还以为,小姐会将她当做陪嫁丫头,一起带去夫家呢。
那广平侯世子玉树临风,京城女儿家谁不想嫁,小姐更是对世子痴心一片;
她还帮小姐出谋划策,与那锦衣卫破落户退亲来着,打定主意要做小姐一辈子的帮手。
可小姐怎么过河拆桥,要将她随便打发掉呢?
碧丝委委屈屈地再偷瞥一眼这人,被他脸上疤痕骇得心肝儿乱跳!
真跟了这人,夜里睡觉会被吓死吧?哪里比得上世子那样的俏郎君?连世子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不必,我自去即可。”
张扬声音沙哑,露骨的目光放肆打量她一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慢条斯理打开来,露出里头珠光宝气的钗子手镯。
“这,这是做甚?”
碧丝被晃花了眼,咽口口水问。
张扬不答,直接拿过金钗插上她发间,又给她套上镯子,趁机揉捏她手两下。
“送你的,挺漂亮。”
碧丝又羞又臊,急忙挣脱他大手钳制,浑身着火似的发烫。
“我,我不要。”
她结巴着,抬手要拔钗子。
“我一个丫头,哪能戴这样贵的首饰……”
大手按上她的,被攥得紧紧的拿下来,掌心热度几乎灼伤她手背。
张扬打量她羞怯不安的俏脸,阴沉的眸子里透出点邪肆笑意。
“我送你的便收着,回头再送你些好的。”
他另只手扶正她头上歪掉的金钗,不经意间碰触到她红烫的耳朵,低低发出一声笑,听起来便不怀好意。
碧丝又慌又怕,被狗撵似的跑开。
“小姐吩咐我做事,不能耽搁,我得走了。”
张扬手指捻动,似在回味那触感,鼻间又嗤一声笑,回头进了正房。
刚推开门,迎面便是一只飞来的茶碗!
张扬本能躲闪,茶碗落地,瓷片茶水飞溅。
“你还敢躲?都是你干的好事!为什么当初不弄死那贱人?如今方子都传出去了,我还怎么挣钱!”
苏瑾沫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去!把知道方子的都给我杀了!杨家那俩蠢得要死的老货也别留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给我去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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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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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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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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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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