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没走?追到家里来了?
“你快上学去吧,我没事。”
她生怕凶手撞见她未死再度逞凶,反而连累了人,隔墙低声催少年一句。
“好。你记得喝药,再跟家里人交代一声,说你未曾出门。”
徐长卿同样不放心,拿她当以往不懂事的憨娃娃般交代。
“姑娘家卷入命案不妥。”
且凶手未落网,声张出去也不安全。
后半句他没说,怕吓着她。
“知道了,你快去。”
苏锦鸾心下不安,连声催着,留神听那头脚步声远了,这才放回一半的心。
她正打算溜去前头正房打探动静,猛地听见杨岩泉粗声大气出来应门:
“来了来了,大清早的扰人清梦,这是要闹甚!”
一只黑猫猛地自角落里蹿出,跃上院墙没了影儿。
苏锦鸾不自觉松口气,原来看错了。
也对,光天化日人多眼杂的,凶手想必不敢太嚣张。
苏锦鸾以为刚才眼花,暗叹自己草木皆兵,也不免暗自庆幸,杨家目前看来还算安全。
或许杨岩泉两口子并未跟凶手勾结?这真是个意外?
轻风撩过,苏锦鸾连打两个喷嚏,忙不迭跑回绣楼换衣裳,才发现徐长卿的外袍没还。
他应该会回家再取一件吧?
苏锦鸾灌下一杯热水暖身子,取出上回元千户赠予的伤药撒上伤口,草草包扎完毕,心中暗暗苦笑。
那位威风的千户大人竟似乎能未卜先知,留下这救命的伤药,真是帮了大忙。
胡乱将湿衣裹成一团塞到床底,苏锦鸾定定神,往前头去。
不知道芳草跟于伯谁遇害了,真希望能逃一个出来。
苏锦鸾吸吸鼻子,只觉得春日的初阳也寒凉入骨。
“阿嚏!”
她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脚下才换上的软底绣鞋薄得硌脚,没芳草新给她做的千层底好穿,可惜只有那一双,湿透了。
远远的,就听见院门口那边不小的动静:
“什么?死了人?我可怜的女儿啊!”
苏锦鸾脚步一顿,随即垂眸掩饰眼底异样。
她好好囫囵个儿地回来了,谁来报的丧?还是说她爹笃定她已经遇害……
果然是同伙吗?
她得赶紧逃离狼窝了。
报信的村民是杨家的佃户,也欠了杨家一大笔债,赔着笑脸低声下气禀告:
“杨老爷您莫伤心,还是快叫人去认尸首吧,村长跟里正老爷都等着呢。小姐的尸首没见呢,我这就带人去找。”
苏锦鸾略一思忖,迈步现身:
“爹,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死?!”杨岩泉脸色都变了,肥胖的身躯灵活地躲到村民身后,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
“你要报仇找别人去,不是我杀的你!”
苏锦鸾默然无语。
这此地无银的马脚,她是想忽略都不成。
那村民大着胆子提醒:
“杨老爷别慌,她有影子,是活人。河边死的是个老头,还有牛车。”
苏锦鸾睫毛颤了颤,做足了委屈相。
村里明白人不少,杨岩泉反常的反应瞒不过有心人的琢磨。
即便坐不实他杀女的罪名,流言传出去,箍在她脑门的孝道也会松动些,也算是出口恶气!
“是么,想是我听岔了。”杨岩泉讪讪扯出抹干笑,解释生硬得苏锦鸾都替他尴尬。“锦鸾没事就好,呵呵。”
苏锦鸾抬眸凉凉看他一眼,凉风一吹又打个喷嚏。
“爹,芳草一早去上香了,我泡完汤忘记她没在家,找不见她伺候,出来吹了点风头疼得慌,才想找香叶给我熬一碗姜汤,正好听见有人叫门。”
她揉揉发痒的鼻头,眼睛氤氲着一层薄雾,看着可怜又无辜。
“是有人死了吗?可惜我现在法力尚未恢复,无法替人超度;昨日见芳草印堂发黑,不想叫她出门,她却一心要为我去庙里祈福还愿,拦都拦不住。”
她瘪嘴絮叨,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鼻音,懊恼又后悔:
“不该叫她出门的。”
村民惊骇得心慌腿软,声音都变了调子:
“你说,你算出芳草有血光之灾?她早上出门了?”
杨岩泉也惊疑不定地偷偷打量她。
鬼神之事最是无常,她到底是随口唬人的,还是真有其事?
晨光里,小姑娘俏生生立着,干布巾松松搭在头顶,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巴掌大的小脸白得发光,鼻头红红眼睛红红,就像个贪玩泡汤着凉的普通小姑娘。xǐυmь.℃òm
可她不是跟着出门了?还被沫儿派来的人杀了?怎的就回来了?
杨岩泉下死力盯了她脚下的影子几眼,越瞧心头越是发寒。
这事不对劲。
难道她真有了不得的神通,能死而复生?这是回来报仇了?
杨岩泉打个寒噤,一双眼满院子踅摸,想寻那黑衣人壮胆。
那人功夫高深莫测,必定能除了这祸根;她再古怪,现如今也不过是肉身凡胎!
“阿嚏!”
苏锦鸾又打个喷嚏,头真的开始疼起来,没精神跟他们虚与委蛇,摆摆手道:
“人死灯灭,轮回之道。你们忙去吧,我找香叶去,那丫头面相也有些晦气。”
她只随口一说,却吓得杨岩泉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青白,汗如雨下。
“香,香叶你也看出来了?”
苏锦鸾心底咯噔一声,缓缓将视线垂落。
难道,香叶也遭了毒手?不应该啊。她不是在家吗?还跟赵玉枝是一伙的。
对上她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犀利目光,杨岩泉腿肚子转筋,抱着腿哎哟叫唤:
“好痛!我腿抽筋了,皮四你快去跟里正说一声,我歇歇就来。”
村民点头哈腰地去了。
“阿嚏!”苏锦鸾又打个喷嚏,顺势退后两步。
“爹你离我远点儿,别过了病气。我再泡泡热汤去去寒气,你腿最好也热敷下。”
苏锦鸾草草丢下两句解释,带着一身寒气走了。
杨岩泉高高低低哎哟两声,眼睁睁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跑开,眼底闪烁不定。
一阵微风过,他激灵灵打个寒颤,迟疑着小声喊:
“壮士?”
风声寂寥,隐约带来一声猫叫,瘆人得慌。
杨岩泉咬紧后槽牙定定神,阴沉沉盯了后院两眼,大步回了卧室。
“怎地说了这么久?死丫头的尸首叫人找见了?”
赵玉枝一见他进门就开始抱怨,两眼怨毒地盯着地上悄无声息的香叶。
这贱皮子竟然敢偷听主子说话!活腻味了吧?
看她被打晕也护着肚子,怕是真怀上了,先留她活两天,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母留子。
便宜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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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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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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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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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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