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寺带的人,大多住在城外,只有那些重要人物,被迎进城来,送进馆驿。
一听杨瀚对太卜寺的人也是不见,要待三日之后,三公院、六曲楼这些官员顿时大乐。
这才公道啊!我们来时,陛下正值新婚之喜,要享敦伦之乐,不见。
你们来时,陛下正值弄璋之喜,要享天伦之乐,不见。
嗯,一下子,管平潮、何常在等人心中就舒服了很多,好巴适哟!不过,很快,玄月和小菜就来了。
太卜寺只有白藏出迎,因为玄月的身份比起太卜寺派出的其他几位要低的多。
大宗伯把四位卜博士全都派出来了。
四位皓首穷经一辈子,熬得头发胡须眉毛全都给霜打的一般白的老头子坐在上首,一见玄月回来,白藏却是落后一步,双手合于胸前,执礼甚恭,不由一怔。
白藏和玄月职阶一样,论岁数,白藏入门还要早些,怎么会……这明明是弟子之礼啊。
四位博士正在发愣,却见玄月到了堂上站定,竟不施礼,却是白藏深深一揖,恭声道:“四位老师,玄月老师已经到了。”
太卜寺历五百年发展,现在是个半像衙门、半像宗教场所的所在。
之前白藏曾在人前与玄月以师兄妹相称,那是因为他们职阶相同。
但是,哪怕他与玄月属于同一位太卜寺前辈的学生,只要玄月升了,职称变得和之前的前辈一样,那之前的前辈就变成她的同门,改以师兄妹相称,而曾经的师兄妹这时就低了一级,该称长辈了。
那资历最老的博士茫然道:“玄月……几时升了……博士?”
巫一级的太卜寺成员之上,先是卜师,再是卜正,再接着往上才是卜博士。
从卜师开始,都可尊称为老师。
不过,就算玄月升为卜师,和他们卜博士还差着最少二十年的奋斗呢,见了他们一样要行大礼的,可是如玄月一般立而不拜,竟只是向他们颔首示意。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玄月的地位,不比他们低。
所以,这位程博士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博士两字,虽然他根本不信,觉得太过荒诞。
白藏露出一丝苦笑,道:“呃,是神君以为,玄月老师迎驾有功,金口一开,提拔为博士了。”
四个白发老头儿一听,实在吐槽无能。
他们现在只希望神君他老人家不要觉得这些博士、卜正什么的都不值钱,到处乱丢帽子,搞得太卜司上下尊卑的阶层大乱。
程博士与其他三位对视一眼,只能苦笑道:“来人,给玄月师妹看座!”
“多谢四位师兄!”
玄月颔首一笑,以作敬礼。
当下,就有下人上前,为玄月安排了座位,玄月又向四位博士一颔首,翩然入座。
白藏咳嗽一声,道:“小菜,还不上前见过五位老师。”
四个白发老头儿这才发现,原来白藏身后还跟着一人,是个妙龄少女,唇红齿白,体态婀娜。
蔡小菜忙举步上前,按照玄月事先的教授,双手贴合,左掌在外,双臂高高举过头顶,缓缓下弯,形了一个九十度的长揖礼,道:“弟子蔡小菜,见过五位老师。”
排行第二的邓博士讶异地道:“拜而不跪,你是女巫?”
蔡小菜忙道:“老师明鉴,弟子正是女巫。”
排名第三的黄博士道:“我太卜寺职阶分明,每逾一阶,难如登天。
女巫一级,整个太卜寺,也不过二十八人,老夫都有些印象,蔡小菜?
如此别致的名字,老夫若是听过,应该不会忘记。
你……是何人门下?”
蔡小菜忙道:“正是玄月老师门下。”
白藏忙又解释道:“小菜是神君引荐入玄月老师门下的,也是神君亲口所封的女巫。”
几位老博士再次对望了一眼,神君过于慷慨了,尤其是对女弟子,回去以后,一定要想办法避免那二十七位女博士与神君照面儿,要不然,恐怕太卜寺的博士又要增加。
嗯,那二十七位女博士中,年纪大于五十的的十六位,年纪虽轻,但是相貌平庸的有七八人,这些……想必是安全的。
************馆驿之中,前来迎接神君的四位白发博士,与玄月交谈,小菜便与白藏师兄一旁侍立听讲。
而此时,早就赶到咸阳宫,静候于宫门之外的宋词,也得了旨意,赶到御书房。
“大王!”
一见杨瀚,宋词便潸然泪下,他太苦了啊。
他一个如此佛系的人,一个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喜欢走南闯北只喜欢宅在一个地方安生度日的人,偏偏总是东奔西跑,遇到很多陌生的人,陷入很多莫名的纷争,他真是受够了。
“宋词啊,苦了你,不过,你也算是为寡人立了大功,寡人是不会亏待你的。”
宋词一听,忙摆手道:“不不不,臣,不要赏赐,不要功劳,不要封官。
只希望,大王能给臣安排一个太平安稳的所在,叫臣安生度日,臣便感激不尽。
臣,实在不是游走天下、鼓弄唇舌的使臣材料啊!”
杨瀚听了不觉失笑,道:“男儿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你倒是个异类。
罢了,这一回,寡人也不要你继续奔波了,待此间事了,便打发你去南孟,那儿有一个宋焱,如今任着太守,你去做个刺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寡人也不算万待了你,如何?”
宋词一听,大喜过望,欢天喜地的纳头便拜:“多谢大王,多谢大王,臣……臣总算可以安稳下来了。”
宋词说着,已经在畅想要在南孟置宅子买地,再娶个漂亮媳妇儿,早上升衙打卡,沏上一壶热茶批批公函文件,晚上早早下值,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美滋滋……杨瀚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幻想:“你在秦地已经待了近一年了吧?
想必对秦地已十分了解,如今,你且给寡人说说,你在秦地的诸般见闻。”琇書網
宋词一呆,愕然道:“臣听说,太卜寺早就派了人与大王联系,再有两日,大王就要启程赴大秦了,对秦地风土人物,竟还不知么?”
杨瀚摇头道:“寡人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对寡人讲述秦地风物的,对寡人极是忠心。
只是,她本就是太卜寺中人,虽然她无心隐瞒于朕……”杨瀚的目光闪烁着,昔日金陵城里桃叶渡口的那个巡街小吏的神采早已不复存在,如今他的心思,已如渊之深。
杨瀚缓缓地道:“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有些事情,她虽无意隐瞒,但由她说来,立场不同,听在寡人耳中,便大不相同。
你不同,寡人听听,互为佐证,才能对大秦,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正所谓,知己知彼,寡人要知道,敌人,何以成为敌人。
盟友,何以成为盟友,才能有的放矢,百战不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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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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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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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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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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