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还有漏壶,此时大堂中一片静谧,只有漏壶的声音,平素里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声音,这时却是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酉时三刻!”
一个书吏守在漏壶旁,瞪大眼睛看着,眼见时间一到,立即惊叫了一声,堂上堂下的侍卫顿时一紧刀枪。
大堂上,杨瀚哑然失笑,道:“又不是黑白无常来了,怕些什么。”
话音刚落,大堂前便有一黑一白两道虚影绞缠着飘忽而来,其速甚急,空中还有衣袂猎风之声。
杨瀚愕然:“难道真有黑白无常到了?”
那影子到了堂下倏然定住,众人这才看清,那黑与白,只是一个少女身上的衣着,只黑白两色搭配,却自有一种脱俗忘尘的感觉。
当然,只怕这感觉,还是取决于穿着这衣服的人,那个书吏自忖,如果是他穿着,恐怕就一点儿也仙不起来了。
“总算不曾迟了。”
玄月欣然说了一句,注目向堂上望去,丝毫也不在乎身周一口口刀剑。
“神……瀚王……殿下,可在堂上?”
藏在率月心底的那个称呼脱口便出,毕竟神君之名是她传道生涯中说的频率最高的词儿。
可只说了一个神字,她就晓得不是时候,要再改口,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玄月凝目望向堂上,堂上灯火亮如白昼,她自然看到了高坐案后的杨瀚,只是隔的还远,瞧不清容颜。
估计离得近了,她现在也看不清杨瀚的容颜。
她现在就像突然患了老花眼,一眼望去,只觉得那个人闪闪发光,晃得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杨瀚在堂上听见她说话,便道:“让她进来!”
杨瀚看了眼桌上的剑,他虽镇定,也不托大,那剑已经出鞘,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挥剑。
堂前侍卫犹豫了一下,不由瞧向羊皓。
玄月一见,双臂一张,原地缓缓转了一圈,以示身上并未藏有兵器,籍此也长出了口气,以缓和因为紧张而有些喘不过来的气息。
小青朗声道:“这么多人,还怕一个女子么?
叫她进来。”
杨瀚和小青都如此吩咐,羊皓只好一摆手,让开一条道路,但还是亲自带着一些人,四下环绕着,同步上了大堂。
玄月走到堂上,完全无视坐在最前边的李尚书,坐在后边的高宰相和李宰相,而是目光直接投注到杨瀚身上,激动地道:“瀚王~殿下?”
杨瀚道:“正是寡人!”
玄月“卟嗵”一下就跪了下去,把杨瀚吓了一跳。
下跪么,他当然也常见,但下跪的人多少也会注意一下速度,跪得太快,膝盖难免要磕得生疼。
可这清丽绝尘的女子,却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脚筋一般,跪得利索无比。
玄月离他还远,毕竟前边还隔着两个宰相,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呢,可他竟听到了“咚”的一声,杨瀚都替她疼得慌。
杨瀚咳嗽一声,道:“玄月,你的案子,寡人已然知晓,虽是情有可原,但你剑下,足足六十二条人命,其中却有许多人罪不致死,因此……”玄月离得近了,已经看清杨瀚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地发抖,心慌的要命。
听杨瀚讲起莳花馆杀人一案,玄月便道:“殿下,那……那莳花……馆,呼~呼~~,不重要!玄月~~有极重要~呼~~呼~~的事情,要,要面奏殿下!”
杨瀚听着,目中掠过一丝怜悯之色,如此清丽脱俗,气质宛若雪山上一抹新绿的秀美女孩儿,却是个结巴。
玄月心如擂鼓,气喘如牛,越是想控制,越是控制不住。
话说得结结巴巴,心中羞窘欲死,可这样一急,气就更不用了,话也就更加的结巴。
第一次面见神君,努力想创造一个好印象,结果却如此丢人,玄月都快急哭了。
杨瀚疑道:“你有极重要的事?
且说来。”琇書網
玄月道:“事情……甚是重大,玄月,要……密奏,殿下!”
这句话说完,玄月脸蛋儿通红。
太丢人了,真想死了算了,神君会笑话死我的。
羊皓一听她要向杨瀚密奏什么,再也顾不得规矩,立即抗声道:“大王,万万不可!此女杀人无算,功夫了得,大王岂可涉险。”
玄月一听,急忙道:“不会的!玄月,就算死……也不会伤……殿下一根,汗毛。
殿下,可以把玄月,绑起来。”
玄月说罢,急得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四下里的侍卫立即横刀当胸,十分的紧张。
但玄又只是双臂一张,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儿来。
羊皓急道:“大王,不可相信她。
方才那手铐脚镣,就不曾困住她,她还想故技重施。”
小青一旁看着,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儿来,此时一见玄月焦急,脸庞胀红,还想说什么,却一副口齿不清的样子,忽然微笑道:“便如她所言吧,绑上,有什么话,叫她密奏大王就是。”
羊皓急了,明知道小青在杨瀚心中的位置,还是忍不住跪下抗辩道“女王!万万不可啊,万一……”小青道:“不会的。
她若别有所图,方才去而复返,且叫人晓得了那铐锁困不住她,岂非打草惊蛇?
再一个……”小青望向玄月,忽地莞尔一笑,道:“你不是口吃吧?”
玄月大喜,连连点头,可算洗刷冤屈了,不然被神君误会着,真是死的心都有。
小青掩口笑道:“那我明白了。
大王,就按我说的做吧。”
小青在东山诸部心中,宛如女神一般,类似这样初次见到她,激动的语无伦次的,她也见过,还不只一个,只是那般崇拜她的都是男人,男人比起女人来,失措的反应不会如此明显。
杨瀚不知小青为何如此笃定,但小青既然这么说,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便道:“羊皓,没听见女王吩咐吗?”
羊皓无奈,只得叫人取了牛筋绳儿来,亲自动手,要把玄月绑上。
羊皓叫人拿牛筋绳儿,就是看那铐镣对玄月来说太不可靠,尽管如此,他仍不放心,用那牛筋绳儿这边一缠,那边一绕,何止是何手双脚,简直就是五花大绑。
这一绑……杨瀚一瞧,咦?
这姑娘穿着那黑白两色搭配极为巧妙的袍子,看来仙气儿飘飘的,如今这一绑,看来还挺有料,凸凹……太过分了吧?
杨瀚咳嗽一声,道:“来人啊,搬把椅子,罩一件披风给她。”
小青下山,身边有女侍卫跟着,当下就去搬了把椅子来,扶那玄月坐进去,又解下身上披风,往她身上一罩。
玄月光顾着激动了,披风往身上一罩,她才察觉,似乎刚才……腾地一下,玄月的脸又红了。
原本极白净的面皮,新剥蛋清儿一般的质感,这一会儿的功夫,一红再红,都快沁出血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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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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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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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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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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