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夜探镇魂
许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才低了头,愧然道:“舅父晓得,我父本是悬壶济世的一个郎中,可甥儿无能,父母因那一场大瘟疫死后,甥儿为了生计,就……就入了府治,做了一个忤作。”
听到这里,李公甫和旁边几个捕快齐齐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捕快、忤作、刽子手,这些人虽是公门中人,社会地位却最低,都是贱役。三者中捕快还好些,忤作和刽子手就差些了,那是人憎鬼厌的职业。郎中那可是相当受人尊重的职业,许宣本是郎中后人,最后落得这般田地,自然是堕落了。
可是……那是十年前啊,那时许宣才多大?他虽是学医的,那么年轻,想要行医,谁肯信他?没有生意做,又不懂其他,去做忤作大概也真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李公甫不禁嗔道:“你这孩子,也是糊涂。父母双亡,还有我这个舅舅,你自来投我便是,怎么便去做了忤作?那时你才十六七年纪,年纪轻轻,想要坐堂行医,自然没人信服于你,可就算在家精研,难道舅父还管不起你一顿饭么?”
许宣含泪道:“那时节,一场大瘟疫铺天盖地,路上处处遗尸,都来不及处理。甥儿也不知有没有可能走到临安去,更不晓得舅父那厢情况如何,只好……及至做了这贱业,让祖宗蒙羞,更是不想再寻,无颜再见亲朋了。”
一个捕快猛地一拍大腿,道:“嗨!若不是我们在,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冤屈可得昭雪?偏生如此不招人待见。我说许郎中,你舅父如今是我临安府八大捕头之一,那也是威风一方的人物,你何若还在这厢当仵作,何不就去了临安,挂牌行医呢?我临安西湖,风景雅致,岂不比这石头城过得舒适?再者,你也可以挺起胸来堂正做人了。”
另一个捕快便道:“是啊,我们李头儿可一直没有婚娶,膝下没个一丁半女的,你这亲外甥,便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现在有我们头儿照拂,待我们头儿年岁大了,你也好跟前儿孝敬呀。”
几个捕快都看向李公甫,这事儿当然还得李公甫同意。不过李公甫不曾婚娶,始终孑然一身,据几个老公门比较靠谱儿的说法,是年轻时候有一次捉贼时被人伤了那处要害,从此不能人道。如今既然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外甥,哪有不带回去照拂、养老的道理。
李公甫果然点点头,温和地说:“是啊,甥儿,你父母双亡,只不知如今是否有了妻室,是否愿跟你一起迁往临安啊?”
许宣迟疑半晌,道:“甥儿执此贱业,要讨一房浑家哪里容易,迄今还是孤身一人。要去哪里,全由得自己,只是迁去临安……舅父可否容甥儿再考虑一下。”
李公甫爽快地道:“使得,明日行文加印转回,怕不得晌午以后了,走也不甚方便,我们后天才启程。你再好生思量一下。”wWW.ΧìǔΜЬ.CǒΜ
这正事暂时摞下,众人便只说些闲话题佐酒,待这顿酒席散了下了楼,几个捕快便起哄道:“头儿与亲外甥十年不遇,今晚便去外甥家宿了吧,多说说话儿,我们自回馆驿去。”一边说,一边互相的挤眉弄眼,显然回馆驿是假,要趁头儿不在身边去寻些乐子才是真的。
见此模样,李公甫便笑骂了一声,由得他们去了。
李公甫到了许宣家里,舅甥俩煮上茶,又聊了个把时辰,许宣把自己这边十多年来往事都说了一遍,李公甫听得也不禁老泪纵横,便再次提出让甥儿搬去临安,舅甥俩彼此也有个照顾。
许宣其实在本地也没什么割舍不下的,只是他从出生就在金陵,没去过旁处,那时节的人不比现代,一想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所在,难免有些紧张,所以顾虑重重。许宣答应明日想透澈了再答复舅父,便安排他在西厢房住下了。
许宣回到自己卧室,侧耳听了听舅父那边动静。李公甫性子爽直,入睡也快,没片刻功夫,呼噜声就响了起来,许宣微微点头,便踮手踮脚地走出去,轻轻提着门闩开了门,再小心翼翼地拉紧,便匆匆没入了夜色当中。
夜晚的府治显得格外冷清,一幢幢高大的建筑,一道道叠回的门户,在夜色下透着些诡谲的气息。月儿是弦状的,正挂在树梢上,清浅的光洒照在庭院中,杨瀚蹲在角落里啃完了一个夹着咸菜的馍,终于开始行动了。
这衙门又不是皇宫,每日进出那么多人,谁去做出入的详细记载,所以杨瀚和那厨房大师傅闲侃了半天,等人家开始做饭时,他便夹着扁担,一头扎进了半开的库房。
捱到傍晚,厨房锁了门户离开,他仍安静地守在里边,直到月儿高挂,这才从窗子钻了出来,按照白天那大师傅所说的位置一路潜去。夜色中那镇魂塔的塔尖儿也很明显,倒是不怕找丢了。
杨瀚专挑阴影下走,避着寻夜的更夫,摸到那塔状建筑下边,谨慎地往四下一瞟,便一个箭步闪到窗边,从靴筒中抽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探进窗缝一点点地撬动着。
似乎找到落下的木闩的位置了,杨瀚用刀尖儿抵着,向上挑动,终于把窗子打开了,窗子是向外推展的,杨瀚吸气收腹,从那不宽的窗隙中钻了进去,又把窗子小心关好,便从怀中取出一只铜筒儿套着的火折子,用力晃了几晃,用力一吹,呼地一下,一股火苗儿冒了出来。
杨瀚借着这光亮寻到桌边,将桌上蜡烛点燃,收了火折子,稍稍举高一看,便看到两架放了尸体的木台。这室中夜晚,一只蜡烛所照不过眼前丈余方圆,这塔状建筑的基座下边极宽敞,四下一片空洞的黑暗,难免令人发毛,可李通判是主家,悠歌儿是伙伴,因此杨瀚心中的惧意还真不太大。
离这桌边最近的那具尸体是悠歌小娘子的,所以杨瀚走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掀开盖的白布,一眼看到悠歌小娘子的脸,杨瀚马上就定了那里。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因为发颤,手中的蜡烛有些倾斜,一颗烛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疼得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脸上湿湿的,不知不觉间已经流出两行清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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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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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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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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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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