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一生,跪父母,跪师傅,跪关帝,跪兄长。这是他第一次给初次见面、萍水相逢的人下跪磕头,却跪的心甘情愿。
他虽然没有感受过,却可以想象到痛切失子的心情,当初自己失踪的那段时间,父亲和妹妹的日子是怎样的黑暗,他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所以,给龚亭山下跪,萧辰毫无怨言,因为区区一跪,绝对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若龚亭山有意,自己甚至可以认他为义父,替龚志斌尽孝报恩,为他和于丽养老送终,都在所不辞。
萧辰这一跪,龚亭山眼里那喷涌的怒火似乎也减轻了些许,冷然道:“志斌的仇,我这个当爹的一定会为他报,用不着你多此一举。”
说着龚亭山搀扶起瘫坐在地上的于丽,举步维艰朝着手术室走去,想要目睹儿子最后的遗容。站在门口,龚亭山冷然回过头,毫无感情成分地说道:“你们都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志斌的葬礼,也不准你们任何人来参加。”
萧辰还想说些什么。龚亭山和于丽却已经走进手术室,手术室中传来了于丽痛彻心扉的恸哭声。萧辰只得将话咽进肚子里,苦涩着道:“咱们走吧。”
回去的一路上都无比沉重,甚至于平日里最为嬉皮笑脸的孙猴子都变得沉默寡言。
回到学校门口,杨飞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萧辰左顾右盼一阵,不解问道:“刘伟呢?他们到哪去了?”
“刘伟已经走了,这是他留给您的信……”众人一个个显得消沉无比,张红爽将一张纸递给过来。萧辰眯着眼睛略一打量,却感到心中如北风呼啸般寒冷。
“潇哥,对不起,兄弟我给您丢人了,我只是想随便混一混,不被别人欺负而已。我不想变成斌子的下场,今后不要再理我了,再见。”
孙猴子一把将信纸扔到地上,骂骂咧咧道:“草,这个怂货,居然敢抛弃我们,潇哥,我知道他家在哪,咱们这就去收拾他!”
“用不着为难他,由他去吧。”萧辰苦笑着摇了摇头,按着酸痛的太阳穴。张红爽、宋扬关切地问道:“潇哥,志斌的情况怎么样?”
萧辰沉着脸默不作声,孙猴子强忍泪水道:“我们去的太晚,到医院的时候,斌子已经没气儿了……”
众人一个个都如同晴天霹雳,六神无主。萧辰重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淡笑着道:“大家先回去吧,斌子的仇,我一定会替他报。明天还要上学,大家早点休息。”
“好……”孙猴子、张红爽等人虽然很担心萧辰的状态,但也不得不纷纷离开,杨飞本来想留下劝慰,但碍于黄鹰之前的话,也带着黄可可离开了。
众人离开之后,只剩下萧辰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嘴中的烟和手中的酒从未间断。在此之前,自己也算亲眼目睹过无数人的死亡、无数人被杀,却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丢了魂般落魄。
萧辰正走着,只听耳边一声尖细的喇叭声传来,一辆大卡车司机从车窗探头出来,骂骂咧咧道:“草,臭小子,不要命了?!”
萧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走到了马路正中央。此时傍晚时分路上车来车往,自己这么一闯,直接让整条街的交通都陷入瘫痪。
然而,面对大卡车司机的谩骂,萧辰却感到怒从心中起,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揪住了司机的衣领,冷然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你……你想干什么?!”卡车司机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还敢这么大胆,一时有些慌了神。卡车无人驾驶,后面拥挤着的上百辆车都同时响起喇叭声,震的整条街都嘈杂不堪。
眼看着萧辰就一巴掌就要揍在这卡车司机的脸颊上,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他。萧辰回头一看,满脸惊慌失措的祝晓芸正站在自己身后,焦急大吼道:“萧辰,你疯了?快跟我走!”
“祝老师……”萧辰眼里的怒火瞬间消散,愣愣跳下汽车,任由着自己被拉到身后。祝晓芸朝卡车司机深深鞠了一躬,赔礼道歉:“对不起,我是这孩子的老师,真的很抱歉。”
祝晓芸道完歉,拉着萧辰匆匆离开这混乱的马路,来到路边的行人道上,满脸惊恐道:“陈潇?你想干什么?不想活了?”m.xiumb.com
“祝老师,对不起。”萧辰苦笑着道,“的确有件事情,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刺激。”
祝晓芸眼神柔和了些许,柔声道:“出了事情,咱们就要解决问题,寻死觅活又有什么用呢?来,告诉老师,出什么事了。”
“我一个兄弟,死了。”
“啊?”祝晓芸微微一愣,也显得有些慌乱。萧辰苦笑着道,“就是高二九班的篮球队队长,龚志斌。”
“我知道那孩子……我的天,他怎么会出事呢?”祝晓芸一时也有些六神无主,激看着萧辰这幅颓唐堕落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他,淡笑着道,“原来你也会害怕啊,傻孩子,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用不着害怕、自责。”
感受着祝晓芸的柔软的体温,萧辰却有些哭笑不得。看得出这傻女人很渴望当一名真正的好老师,如果让她知道她口中的孩子其实比她还要大几岁的话,心里会作何感受。
“正好这里离我家近,到我家喝杯茶再走吧。”祝晓芸柔声宽慰道,“正好我给补一补英语,分散一下注意力。”
刚刚经历过这般事情,自己一个人回家的话,也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罢了。当即,萧辰没有拒绝祝晓芸的好意,随她上了楼。
然而,到了家门口,萧辰却愕然地发现,祝晓芸家门口居然摆着一副沾满了泥土的大号男士皮鞋,毫不客气地踩在祝晓芸那粉嫩嫩的鞋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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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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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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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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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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