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不在意打了声招呼之后,小遥没有选择进屋,而是跟着他一起下楼,来到房东屋外。
“乌源先生,你准备回治疗中心吗?”小遥问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陈乌源后背,好像在等待对方解释某些事情一样。
陈乌源停下脚步,一手扶上窗台,一手捂着胸口,佝偻着腰背咳了几声,他似乎很难受,抓着窗台的手腕一直在颤抖。
小遥不由得心生怜悯,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陈乌源打断了。
“恽先生,你刚才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告诉我,那家伙又干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想帮助同伴。”
“别骗我了,他的那些同伴没一个好货!”陈乌源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恼怒,“那小子要是再犯法,我就打断他的腿。”
“你们为什么总要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呢?”小遥也生气了,他反驳道:“你难道不觉得是你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吗?如果你年轻时不犯法,陆慕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他的样子,不就是你造成的恶果吗?你凭什么动不动就要打断他的腿?”
少年冲动的话语让陈乌源噤声,胸口也越发疼痛了,似乎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要从喉头涌出来,陈乌源抿了抿嘴,用力咽下去,感觉酸楚一下子蔓延到了眼眶里。
陆慕是他唯一抛不开的牵挂,这孩子自从母亲失踪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到处惹祸,还不到二十六岁,就因为抢劫进了两次监狱。
在心底深处,陈乌源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陆慕能走上正道,但他什么办法都用过了,陆慕就是我行我素,根本不愿意改好,到最后,甚至断绝了与他的联系,消失无踪。
忍着不适,陈乌源说:“带我去找他,好吗?”他的语气中透着坚定,不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不想放弃陆慕。
可小遥却拒绝了他,“抱歉,乌源先生,陆慕的事目前警方正在处理,你最好不好插手,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到时小蒙那里传来消息,我会告知你的。”
“……”
沉默片刻,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他维持着背对小遥的样子,等到少年走后,才稍稍抬起头来。此时,房东屋里传出询问声。
“黑猫,那小家伙又惹事了?”
“嗯……”
“你打算怎么办?去找他吗?”
“我不知道,那小子还在恨我,他不会听我的话。”
“可我们也不能看着他一直这样堕落下去呀,万一以后弄得跟我们一样,你要怎么向他母亲交代?”房东的语调带上了焦急,他说:“要不,我通知老大去想想办法,你看怎么样?”ωωω.χΙυΜЬ.Cǒm
“不行!他自己家都快搞不定了,不能再给他增加麻烦,再说,他去,跟我去没什么两样。”
“唉!”
屋子里传出浓重的叹息声,房东似乎很无奈,闭上了嘴巴,开始翻找东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房东的脚步声向门口靠近过来。
没过多久,门扉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手里还握着一把钞票,足足有几十张,递给陈乌源。
房东说:“黑猫,拿去吧,帮小慕赔给受害者,多少减轻一点罪责。如果不够,我还有,反正我们都没有子女,以后这房子还有我们几个身后留下的东西,总归都是小慕的。”
“可你还需要医药费,”陈乌源于心不忍,说:“你的病不能再拖了,身边又没个亲人照顾,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
“费什么话!让你拿着就拿着,赶紧趁还能动去看看小慕,不要死了后悔,我的事我自有主意,不用你操心!”房东装作生气的样子,把钱猛地塞进陈乌源手心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不再理他。
陈乌源只好收起钱,对着窗口里面说:“谢谢了,老家伙,我这次大概要两个星期才能回来,那边看得紧,你自己保重,我让楼上的小姑娘每天给你做顿午饭,饭里有止疼药,虽然没有那东西效果好,但至少能让你缓解一点,你可千万不要再去那里订牛奶了。”
“剩下的牛奶,我也交代小姑娘给你扔了,你就只当没看见,我想,只要我们好好活,老条子那边不会再来找麻烦,这次回治疗中心,我给你打份报告上去,申请个床位,这钱,如果小慕不需要,就当押金交在中心里,到时,我们一起治疗,熬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转的。”
没有人回答,陈乌源也不需要听到回答,他说完就慢吞吞离开了房东窗口,朝小区外面走去,身后楼梯拐角处,露出小遥的一点点身影,少年一直在听他们对话,脸上的表情淡漠。
手机在他手里闪着光芒,他拿起来按灭免提键,然后放在耳边轻声问:“小蒙,你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陈乌源去找陆慕,你打算怎么办?”
“先问了老师的意见再说吧,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陆慕究竟有没有参与非法买卖mafei这件事,陈乌源毕竟是陆慕的养父,他过去,也只是想帮陆慕,你不用太担心。”
“我是担心陈乌源的身体,他病的很严重,这里的房东也是,他们刚才提到的牛奶,里面好像里面掺了什么成份,房东一直在拿它抑制病情,我担心他们受不住诱惑,又重操旧业,那老师对他们的帮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嗯,这确实是件麻烦事,不过,我听陈乌源的态度好像很明确,他希望房东去治疗中心,不要再碰牛奶,是这样的吗?”
“是的。”
“那就暂时没问题,你安排完小芸姐的事赶紧回来,他们住的地方警察会监视,等我实习期结束,我们再一起过去。”
“那个,小蒙……”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mafei案举报的悬赏金,我让小芸姐去领了,因为她很需要钱,我让她说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发现的线索,不要紧吧?你最好跟局里打打招呼,到时别吓到小芸姐。”
“这个没关系,局里的师哥师姐们又不是老虎,怎么会吓到她?”
“不是,小芸姐说,她怀孕了,还有五个多月就要生,就是因为急需医疗费,她才同意照顾陈乌源的。我,我看她状态不是很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又挺胆小,所以才担心嘛。”
“什么?!她怀孕了?这样怎么行?!让他留在陈乌源那里,万一干活的时候,孩子出点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嘛,小蒙,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把小芸姐的事也跟老师说一下,实在不行,就找理由再给陈乌源请个家政阿姨照看着,我来出钱好了。”
“你呀!就会找麻烦,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你找小芸姐帮忙了。总之你先回来吧,回来我们再商量办法,我跟那边监视的警员打个招呼,让他们关注下小芸姐。”
“好,小蒙,我……”
小遥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小蒙那头就挂断了电话,少年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放回裤子口袋里,他漂亮的瞳孔里带着些许落寞,整个人周围的气压比刚刚低了很多。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放好手机之后,小遥就朝楼上走去了,他要跟罗芸打声招呼,然后打的回家,以后什么时间再来,得听小蒙的安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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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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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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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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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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