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穷极无聊,她列了个书目,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将书架上的书按数目分门别类地重新整理排序,着实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她将最后一本书塞进最靠近墙壁的书架里,一转头,发现墙角的矮架上摆着一张棋盘。她凑过去一看,是一局胜负已分却未正式收尾的残局。
一刹那,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师兄。
他不知因为什么,从北境匆匆赶回来,在府里呆了好些天,被她缠得没办法了,取了棋盘,与她下了这局棋。
谁知,那时她棋品不好,见胜负已成定局便开始耍赖,迟迟不肯落下最后一子,生生耗去少年小半天的时光。
最后,少年没办法,只好解下随身配着的暖玉,请她暂且放过自己。
她至今还记得,少年将玉佩给她时说的话:“本君的玉佩姑娘可要好生留着,将来若是遇到危险,本君不在姑娘身边,这玉说不准可以救你一命。”
本是一句戏言,万万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苏诀,字南平,掌握北境大军的安东侯,战功赫赫的广平君,十六岁时拜入沈未央门下,成为唐扶欢的师兄,将她一手带大,二十六岁的时候被冤为帝国第一叛贼死在关外,尸骨无存。
而害他的罪魁祸首们,一个个却还站在长安城的顶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权力带给他们的财富、地位、荣耀。
她正出神地想着,门外突然响起秋鸢欣喜的声音:“小姐,小姐,宫里派人来传旨了!”
唐扶欢随着秋鸢快步走进前院大堂的时候,就看见宫中的传旨太监高晋正坐在大堂里喝茶。
“想必这位就是唐小姐了?”
坐在一旁陪着喝茶的沈府的长老起身,“正是。”
“唐扶欢听旨!”
唐扶欢跪在地上,垂着眼,忽略掉那些不慎重要的夸赞之语,一心等着她最想听的内容。冗长繁复的寒暄终于结束,宣旨的太监即将念到最重要的内容。
编修?经历?主簿?
唐扶欢在心里暗暗揣度,都是些六七品的闲职。
那天她虽然在建和帝脸上看到了意动,但是此法总归太过于冒险,建和帝多方衡量之下是否会同意,她也没有把握。
在她看来,对于建和帝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给她安一个闲职,观望一番,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然而——
“着从吏部议,擢封户部侍郎,望尔……”
沉稳如唐扶欢,听到‘户部侍郎’时,也愣了一下。
怎么会?且不说户部掌握朝廷税务支出,油水十足,是个人人争抢的肥差,单就户部侍郎一职,正三品,直接顶了朱越的缺。
这在通过举荐入朝的先例里,是从未有过的。即使出身显贵、位高权重如她师父沈未央,当年入朝的时候也只是个七品的翰林编修。
唐扶欢叩首谢恩,心不在焉地从高晋手中接过圣旨,笑着寒暄了两句后,也想明白了建和帝此举的用意:户部尚书一职空缺已久,左侍郎正三品,说到底就是户部的实际掌权人,各方势力都想在上面安插自己的人马,如今让背靠淮阳沈氏的她平白得了去,落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一个闪瞎眼的活靶子。她既然献上了那样的计策,想必陛下是想看看,她究竟有几分本事。
若她料得不错,这两天,便会有一个差事砸在她头上。
而此时,皇城脚下的禁军大营里,一场清洗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慕璟轩的贴身侍从阿书一进营帐,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得浑身一颤,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无视满地的鲜血和七横八竖的尸体,躬身快步走上前,附在青年耳边低声禀报。
“户部侍郎?”慕璟轩眉头轻皱,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
“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查到了,”阿书一低头,回道:“公子您要找的人正在岳州城,商公子让小的问您,要不要将这个消息透给洛公子。”
“她在岳州城到是省了我一番心力。”目光落在一地血腥之上,慕璟轩思考了一瞬,点点头,淡声吩咐:“就按他说的来吧。”
阿书领命去了,刚要出门却被慕璟轩叫住,森然的冷笑声在身后响起,似是命令也似是警告:“你叫人进来,把这几个人拖出去在各营溜达一圈。顺便传我令下去,谁若是再生出异心,违抗军令,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阿书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颤声回了句:“是。”便匆匆退出去了。
陛下身边的孙成公公近来很是忧心——陛下的心情愈发地喜怒不定,稍有不如意便要大发雷霆,不仅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带着他们这些贴身侍候的也十分不好过。
江阳五州雪灾,死了不少人,朝廷大把大把地往下拨银粮,将户部搬得见天儿的哭穷,可灾情依然没能得到遏制,反而愈演愈烈,涌进长安城的难民一日多过一日。
饶是如此,江阳五州那几个黑了心、不长眼的地方官竟然还能顶着这个风口往陛下那呈了歌功颂德的万民伞,又向前任郑国公宋炳府上送了五百万两白银的贿赂。
消息一出,朝野上下,一片议论之声。
陛下雷霆震怒,立刻下旨将宋炳等人查办,却遭部分权臣阻挠,最后只是轻飘飘地革职了事。这些门阀士族,虽然平日里看着来往不多,关键时刻却能因为共同利益而瞬间拧成一股绳,来抵制皇帝下的指令。
赈灾之事,向来是人人争抢的肥差。
以往的时候,僵持几天,若是灾情一直得不到遏制,陛下和门阀就会各自妥协,陛下顺了他们的意,让他们在赈灾银中捞上一笔,而门阀士族,则需要动用力量,全力协助朝廷。
只是这一次……
他咂么着这件事,观九五之尊这两天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推着这一切,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奔向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正想着,书房里面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孙成。”
他不敢耽搁,连忙躬身进去,“陛下。”
已经有些年迈苍老的九五至尊手边堆着成摞的奏折,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沉声吩咐:“你安排人备车,朕今日要出宫一趟。”
“这……”孙成有些犹豫,他自幼便在皇帝身边伺候,算是这宫中近侍里为数不多敢直言劝谏的,可眼下,他一抬眸对上当今至尊不怒而威的眼神,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领命:“奴才领旨。”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孙成同车夫坐在一起,将身子探进车内,恭敬地询问:“陛……大人,您接下来去哪?”
建和帝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就去七横街吧。”
根据派出去的侍卫的消息,涌进长安城的流民,属七横街最多。
然而,出乎建和帝意料的是,流民最多的七横街,并没有如他所想,混乱拥挤,难民成群,遍地哀嚎。相反的,街道如往常般热闹繁华,流民确实很多,但是很多商铺旁边都设置了粥棚和简易的安置点,男女老少排着队领一些简单的饭食,有些身体好的青壮年劳力还会帮店家临时照管生意,维护街道秩序。
建和帝看着眼前的场景,来了些兴趣:“京兆尹不说他们没能力安顿流民吗?”
孙成刚命人打听完眼下的情况,当即满眼堆笑地回报:“大人,奴才刚命人打听了一下,说这些粥棚都是店家自己建的,接济流民的银钱粮食,也都是店家自己拿的。”
“自己?”建和帝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半开玩笑道:“这一个个秩序井然、分工明确,一看便知准备充分、经验老道,就是京兆尹府,也未必能做到如此,想必背后有高人指点。”
孙成跟在他身边多年,当下便领会了他言语间的未尽之意,禀报道:“这些商铺,都是沈家的。”
“沈家?”建和帝挑了挑眉,“沈卿离开长安城养病,现在沈家谁在管?”
“是沈大人的爱徒,唐扶欢唐大人。”
“哦,是她啊,”九五之尊点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又问:“她还没去户部上任?”
“回陛下,按照惯例,唐大人需得等到转过年去,十五之后开印复朝,方才可以去户部报道。”孙成一躬身,笑着答道。
今天过后,一直以来,大家认为是惯例的某些事,怕是要改了。
果不其然,隔天,宫里的圣旨便到了沈府,命唐扶欢全权主理江阳五州赈灾一事。
这道命令下得突然又草率,甚至都没有拿到早朝上去商议。
满朝文武这回全急了。
如孙成所想,赈灾是个肥差,各方势力都想从中捞上一笔,江阳五州的灾情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这帮士族遵循大家心照不宣的惯例,正好整以暇地等着陛下妥协,无可奈何地从他们中挑选一个接了这差事呢!
谁成想,半道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黄毛小儿截胡!
士族一派的权臣们翻着唐扶欢的资料:太傅谢瑜举荐,内阁首辅沈未央的爱徒,背靠淮阳沈氏。
桩桩件件都昭示着此人是敌非友,让人十分忌惮。m.xiumb.com
众人摩拳擦掌,正准备乌泱泱地到明德殿前跪倒一片,请陛下收回成命,一道惊雷却适时砸了下来。
镇守存放军粮的常平仓的洛将军私自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仓中粮食却连半数都不到,从而引发灾民暴/乱,常平仓几乎被洗/劫一空。
朝廷立刻下发明旨,将洛闻父子革职,然而,这并不能平息已经沸腾的民愤,常平仓的军粮失踪就像是一根导/火/索,迅速点燃了压抑已久的官民对立的矛盾
遭受官府盘剥已久的羔羊终于愤怒,他们自行凝聚成一股势力,怒吼着扑向那些贪婪庸弱、欺软怕硬的蛀虫。这其中,属灾民数量最多的常州最为混乱。
常州太守是宋炳之子宋采,此人虽然平日里并不参与常州宋氏的那些乌糟事,可是自从他任常州太守之后,便当起了甩手掌柜,除了每日必要的按时上下班打卡以外,对于常州上下大小事务,几乎是不闻不问,对待手下盘剥赈灾银两、鱼肉欺压百姓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被断了生路而愤怒的灾民将罪责全部算在了他头上,暴动的当天晚上,便冲进了太守府将此人杀了,头颅悬挂在太守府外。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闹事那么简单,江阳五州的暴动愈演愈烈,已隐隐有了起义反叛的架势。
士族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当下也顾不得到明德殿前去请命了,纷纷收拢自己的势力,夹起尾巴,生怕这场风波波及到自己。
常州宋氏被舍弃,宋炳等一应官员按罪论处,煊赫一时的常州宋氏门阀一夜之间倾覆凋落,昔日的门庭显赫顷刻化为乌有,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谁知,就在这个档口,唐扶欢突然上了道折子,表示自己愿意捐出沈氏名下所有粮铺的粮食,紧急调往江阳五州,但是拒绝前往赈灾。
一时之间,江阳五州赈灾这块本应争得头破血流的的肥差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
建和帝饶有兴致地读完唐扶欢送上来的这封奏折,心情颇为愉悦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给他添茶的孙成公公极有眼色,笑眯眯地适时开口:“陛下可是有什么开心事?”
“朕在想啊,”建和帝心情大约当真是不错,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转头同他道:“未央家的那丫头有趣得很。”
“她表面上拒绝朕给的差事,其实心里得意得很,无非就是想让朕表个态,给她更大的权力。”
建和帝一边提笔写着什么,一边同孙成说:“那朕就遂了她的心愿。”
当天,第二道圣旨下到沈府,命唐扶欢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江阳五州赈灾一案,有先斩后奏之权。
来宣旨的是孙成公公,唐扶欢这回没再说什么,领旨谢了恩,又请了孙成一顿茶钱。
谁知他摇了摇头,没收,只是笑容满面地躬身对唐扶欢说:“唐大人,陛下召您进宫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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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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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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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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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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