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猝不及防,也走的毫无预兆。
亦如当年临盆时一样,舒窈记得生了两个孩子,一对双生子,但等醒来时,却只见到了襁褓中的小兮兮。
仿佛这个孩子,就在冥冥之中,并不属于她,纵使费劲千辛,也终究抵不过上天的操控和束缚。
厉霖过世的刹那,舒窈痛苦的撕心裂肺,昏厥了数个小时,再醒来时,就接到了孩子尸体已被有关部门接收,望家属谅解的消息。
她怎么谅解?!
舒窈疯了似的追跑出去,质问那些工作人员,“那是我十月怀胎生养的孩子,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知道他是患传染病过世的,但这样随随便便的,说你们接收就接收了?”
霖儿就这样亡故了,死后连尸体都不能留下,还要被相关部门火化焚毁,为了防止病毒扩散,就连骨灰,也不能交还家属,这是什么规定?
“那是我的孩子,听懂了吗?不管他是生,是死,他都是我的孩子!”舒窈前所未有的失去理智,强忍的眼眸一片猩红,如怒火在烧,如愤懑在咆哮,像荒原上护崽的母狮,拼尽全力。
厉沉溪早已闻声赶了过来,因为厉霖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也着实不小,整个面容沧桑又疲惫,却一再强挺着箭步冲了过来。
他长臂将她拢入怀中,尽力安抚,“别这样,他们也只是按照规定办事,霖儿已经走了,我们不能让别人也被传染,这样霖儿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的。”
“忘了吗?这孩子有多善良啊,连一只小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么好的孩子,你也不希望他死后也不安息吧!舒窈,真的别这样……”
他说的再多,舒窈也不想听,她不断的摇着头,渐次氤氲的眼瞳一片水雾,无措的看着那些工作人员,“把我儿子还给我!我孩子的尸体,就算是火化,也必须我亲自来!你们没有这个资格!”ωωω.χΙυΜЬ.Cǒm
她作为家属又是母亲,这种心情所有人都能理解,自然工作人员也不会和她辩驳任何,只是适合的时候,说了两句宽慰的话。
因为厉沉溪早已在文件上签过字了,所以工作人员便离开了,舒窈难以置信的狠拂开了男人的手,“你为什么要签字?为什么?”
“明明原因还没彻查清楚,尸体是最后的线索了,而且,那可是厉霖啊,你的亲生骨肉!”
若是平常的时候,舒窈或许会理解他的苦衷和本意,也会善解人意的为旁人着想,将那些大道理,冠冕堂皇的话语听之任之,但此时,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不切身体会,又有谁会懂?
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是母亲拼尽全力,忍受艰辛痛苦,几乎拼劲自己的性命,和死神搏斗换回来的,一天一天的成长,那都是每一位母亲的命啊。
此时,孩子已经撒手人寰了,尸体却还要被他人抢走,舒窈又岂能作罢!
“厉沉溪,你到底……”她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避开他一再过来的长臂,无法冷静的视线浑浊,“不管你说再多,我也无法理解,也不会认同!”
她说着,转身就想去追工作人员,但到底还是被厉沉溪长腿大步直接拦住了,他蛮横的长臂桎梏住她挣扎的双臂,俯身将人打横,重新抱回了病房。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相信我,霖儿的尸体,真的要交给他们。”厉沉溪强忍哀痛,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幽深的黑眸满载潮雾,深深的,也沉沉的。
其实,厉霖的过世,对他来说,极尽等同于毁灭性的打击!
那是他的骨肉,仅仅只和孩子相处了两年左右而已,他做为一个父亲,欠了孩子的,简直太多太多,而此时,又眼睁睁看着孩子……
“难道你不想查明真相吗?交给他们,他们才能做尸检,才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和真相。”他嗓音暗哑到了极限,慢慢的俯身,轻抱住了她,“别再这样了,窈窈,霖儿虽然走了,但你还有我,还有政儿和兮兮的。”
“难道生那么多孩子,就是为了一个孩子突然出事,还有其他的吗?”她清淡的嗓音带出哑音,幽冷的面容上,再无泪水,也毫无表情。
除去刚刚的悲愤外,此刻对她,头很沉,身体很疲倦,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心,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她无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查明真相固然重要,但我还是无法接受,对不起,就当我是胡搅蛮缠吧!”
舒窈说着,还想起身冲出去,她要去找那些工作人员,一定要回孩子的尸体,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舍得让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任由法医解剖!
厉沉溪蓦地怔了怔,极快反应过来,箭步追上了她,“舒窈,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很抱歉,就当我最后再霸道一次吧!”
他话音微落,舒窈心下悚然刚起,他丝毫不给她防备和思虑的时间,直接大手强硬的将她一把扛上了肩膀。
三两步,厉沉溪将她扔上了病床,留下一句,“你先冷静一下,至于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然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临走时,将黄毅和其他几名保镖留下,交代说,“看住了她,别让她踏出病房半步。”
此时的舒窈情绪极其不稳定,有些事,他又没办法和她全部交代清楚,虽然这样的方式有些不妥,但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他幽深的眼眸隐晦,积攒的讳莫幽幽,几分寒漠,几分清森,接连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里。
舒窈被困在房中,出不去,也跑不掉,昏昏沉沉的脑中,全部被哀寂包裹,眼前一遍又一遍的萦绕的,都是厉霖的面容,孩子断断续续的说的那句‘我舍不得,我不想死……’她痛苦的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膝,埋首其中,不知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黄毅一直留守病房外,透过玻璃窗时而查看着房内的情况,看着舒窈这样,也忍不住哀叹了口气。
“我印象中,太太一直都是很坚强的,但也很在乎孩子们,二少爷这一次,哎……”
他轻微呢喃自言自语着,是真有点担心舒窈会挺不住,万一,只是说万一,她要是想不开的话……
旁边的保镖也有些为难,“那怎么办?厉董又不把实情告诉她,只能说苦了太太了!”
“暂时先这样吧!”黄毅叹息的似又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挑,“那边盯的怎么样了?”
“人早就派过去了,按您吩咐的,不会让对方察觉的,您放心,有消息了我马上汇报给您。”保镖说。
黄毅轻微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句,“一定要谨慎,也盯紧一点,这件事可关乎到厉董和二少爷,稍有差池,我都保不住你。”
保镖连连点头,“放心,我明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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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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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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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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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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