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塔塔科沙漠。
烈日高悬在天空,黄沙在天边延展,眼帘里的锯型沙丘高低起伏,寂静且寥落,放眼望去,只剩下单调的黄色在烈日下冒着丝丝热气,滚烫的空气里充斥着黄沙的苦味,仙人掌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一小撮绿草下有一团白色的仙人球,随风滚落而至。
这一片人迹罕至、荒无人烟。
而在靠近沙漠北部的边沿,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水潺潺,河岸两旁水草茂盛,杨柳挺拔,盘根错节。一座铁路桥连接两岸,贯穿东北山区至西南沙漠,朝海岸线蜿蜒而去。离7公里的河道西岸,却有一栋掩映在树林里的庄园在翠绿中若影若现。
庄园占地极大,淡黄色的鹅卵石镶嵌在灰色的水泥上,墙壁漆成了绿色,看上去墙头也用黑色跟青色的碎石子做的点缀,但那些黑色的石子彼此的缝隙之间都有尖利的锋刃朝上而立,如果沿着这一条黑色的锋刃一直往前,可以看到在围墙跟大门的连接处,有一道圆型的水泥柱子,尽头便有拇指粗细的电线伸进墙内。
铁门是白铁,跟绿色的墙壁相映成趣。在门框的正中央大大方方地安置着监控设备。院子内除了道路两旁高大的纺锤树枝繁叶茂,风铃似的花儿在碧绿的树叶中晃荡,还有纺锤树后大片大片低矮的灌木林。如果你仔细查看,会发现在树林内到处密布着某种小装置,装置顶部,有一个突出的激光圆锥体。这是一种激光触发器,如果不小心触碰到了,激光触发器就会在触碰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山坡下的庄园内的安保人员发出警报。
正午时分,两台布满灰尘、漆成迷彩色的商务车从西北方巴格格快速公路驶来,之后冲出快速道路,驶过之处掀起滚滚烟尘。庄园的自动滑门无声启动,在车辆驶进院内小径之后再无声关闭。那两台车继续行驶,径直开到庄园入口的台阶边方才停了下来。行驶在后方的那台车上,沉重的车门拉开,走下一位穿着武装背心、手提着MP-5冲锋枪的壮年男子,短发下浓眉高鼻、下颚浓密的胡须,戴着护目镜,他是萨萨,是“战斧”戈登的头号手下。
早就站在台阶前等候的4名男性荷枪而立,站在正前方的一位头顶光秃秃的,只是在脑门上绑了一条不知道有何意义的翠绿色的布带,下颚也不像别人一般留着胡须,而是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结实的下巴。萨萨下车之后,光头赶紧朝前迈了一步,脸上眉花眼笑,热情洋溢。
可萨萨却没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目光看了看前方的那台汽车,之后迅速朝四周看了看,光头赶紧也将视线移了过去——他看见前方的车里也出来了两位与萨萨一般全副武装的队员,紧接着走下来的是一位装束普通、脚下蹬着一双山地鞋的光头男子,只是这位男性的手被拷在后背,眼睛与口部也被一条四指宽的布带绑着,只露出一只大鼻子。
一行人押着光头男人走上台阶,萨萨还小心翼翼地在台阶前扶了一把,低声告诉光头男人这里是台阶。进到大厅之后,再由另外的两名队员与驻守的三位队员一起将那男人送进地下室内,只留下了那位头上有翠绿飘带的家伙。
“李卡洛,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要在这里陪伴你啦。”待几名队员离开客厅,萨萨掏出卫星电话与“战斧”汇报了情况,才转过头对着秃头男子咧咧嘴,皮笑肉不笑。
“萨萨队长,这里可不如麦德林啊,太枯燥太枯燥,只有响尾蛇与仙人掌,没有圣多明各的热辣姑娘和美酒啦。”秃头李卡洛是看守这栋庄园的小队长,萨萨对他的评价是“低声下气的豺狼”,这种人脸上永远堆积着笑意,手肘后却藏着匕首。
“你让你的手下睡觉都给我睁一只眼,这个人要出了什么问题,我与你,都会被……。”萨萨抬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也不搭理李卡洛,也沿着走廊朝地下室走去。李卡洛眨眨眼,示意其他人各就各位,自己也跟上了萨萨的身后。
“这么一个大人物,这么会放在我们这里来呢?这栋庄园不过是拿来……。”话音未落,李卡洛抬头看见了萨萨阴狠的眼神,便闭口不言,脸上又堆积上了招牌式的笑容,“……也是戈登队长对我们的信任啊。”m.χIùmЬ.CǒM
“闭嘴。”萨萨低喝了一句,但又觉得好像不太好似的,毕竟还有几天的相处呢,便从自己的武装背心里掏出一支雪茄丢给了李卡洛,“这几天你辛苦一下,结束之后,我向战斧请假,陪你去喝酒。”
说完,萨萨客气地制止住李卡洛再跟在自己身后,告诉他,让那些休息的队员们也起来吧,十分钟之后,要在客厅与大家聊聊接下来的安排。然后萨萨轻轻地将地道的门关上,沿着通道走到关押人犯的地方。
“抽烟?”
看了看被拷在固定铁架椅上的周睿,萨萨从口袋里掏出烟,冲周睿摆了摆。灯光下,周睿的蒙眼布刚被拿掉,还正在适应光线与环境,闻言点点头,将视线聚焦在萨萨的方向,然后咧嘴笑了。
将手中的烟点上,塞进周睿的嘴里,萨萨皱皱眉,侧头问旁边看守的兄弟,“你们不需要绑太紧,手铐铐不住这位先生的,用韧性好一点的绳子,懂吗?”
周睿鹰眼里笑意更浓了,深深一口,香烟被吸掉大半支,然后他侧抬脸,嗯嗯了两声,萨萨赶紧抬手将烟蒂从他嘴上取下。
“你说对吧,周先生。”萨萨顺手将烟蒂丢在地下踩灭,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个地方萨萨也只来过两次,偌大的地下审讯室空空荡荡,原本那些可怖的刑具在第二次过来以后便被戈登销毁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一张对着墙壁、固定在水泥地板上的铁质椅子,与几副挂在墙上的牛筋绳,三面涂上防火材料的墙壁、一面是单向透视玻璃,两根大瓦数的灯管在墙壁一侧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但室内尚有浓厚的血腥气与某种臭味。
“我怎么睡觉?让我坐着睡?”抽了一口烟,魔兽周睿笑嘻嘻地看了看四周,神情古怪地问萨萨。
“对哦,我待会儿给您送一套席梦思过来吧。”萨萨也半真半假地看着周睿,“然后你的兄弟过来,就会对我感恩戴德,我要什么就给什么对吧?”
“他们要是真过来了,你们就麻烦了,我觉得你这人不错,提前跟你说一声。”周睿打个哈欠,“看在你没有动手以及你打算送我一张席梦思的份上,我会保你一条命的。”
萨萨摆摆手,不以为然地开口,“我只是不喜欢刑讯逼供,但不是代表我不会,必要的时候吧。”说完,他抬腿走出门口,并示意手下与他一起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补了一句,“你的朋友应该是不知道得罪的是什么人,你应该懂的,对吧?”
周睿呵呵直笑,不再搭理萨萨。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身上被动刑的位置隐隐作痛。
……
几百公里以外,类似的对话也在发生在某个小插曲之后。
莫磊回到了波哥大。
U盘的解密还需要一段时间,唐健尚未开始工作,但他告诉莫磊,这应该是双重加密的U盘,除了软件加密之外,还有内置独立加密芯片,加密芯片和专有电子钥匙以及U盘对应到一起时,加密芯片会把这三个硬件相对应的信息放在一起做加密运算,三样缺一不可。当然专业高手破解它不难,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后手,比如具备破解时限、病毒等等。所以,唐健让莫磊与土狼先去做其他重要的事情,U盘解密之后他会马上通知两人的具体内容。
连日的暴雨骤晴让波哥大整个城市被冲洗过一般,晴空万里、阳光微醺,隔着薄雾似的隐含忧郁。
在于土狼分开的时候,莫磊与他约好在去华人庄园附近的卡尔卡镇碰头,一来想了解一下华人社区目前的情况,其次也想知道那位盖尔的情况。无论怎样,盖尔是帮助过自己的,莫磊无法就这样将人置之脑后。可两人的目标还是有些明显,依旧是莫磊在前,土狼是隐形人。
莫磊甚至想让土狼安心在华人社区呆着,暗中指导那些有血性的华人青年们军事知识,并且协助他们在社区周围构筑工事,一旦有了正面冲突,至少能有暂时自保的可能。在莲花村他就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苦于自己与秃子都已经暴露。
凌晨那一仗初始打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唐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干儿子霉霉更是因为‘爸爸’受伤而红了眼睛,差点将隆哥区掘地三尺,找到了参与袭击的帮派老大——可怜的老大其实并不知情,但他却说出了一个大概:他的女人与帮派的老二,应该是战斧戈登的线人。那么究竟戈登与维克多在这里有多少线人却没有问出来。
再度将自己打扮成一幅本地人的模样,莫磊干脆连简单的行囊都丢弃了,只是穿着一身宽大的T恤与夹克,坐在老城区的巴明伟大街尽头的餐馆吃了中餐,然后与其他人一样享受着免费咖啡。期间有一对远足打扮的华人情侣走了进来,便迅速有目光聚焦到他们身上。
莫磊也抬头看了看,男孩在26岁左右,身材高大,五官英挺,鞋子与裸露在外的户外手表都价值不菲。女孩子20岁上下,身材窈窕,皮肤晒成了橄榄色,遮阳帽下露出的发尾是深棕色的,头发极短,背着的登山包是某个大品牌的,手机也是新款。
莫磊心中暗叹——这俩孩子,怎么会跑这种地方来旅游呢?
抬头看看餐厅内那一群人的眼光,少数茫然、大多数贪婪。几个年轻小伙子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睛不离那一对情侣的背影。
思考了几十秒,莫磊还是从座位上站起,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那一对情侣的桌前,那位女孩抬起头来,视线看见了莫磊的视线,嘴角露出了笑意,她刚想开口,却被莫磊抬手制止然后用中文打着招呼。
“你们过来波哥大旅游?”
“hi,是的。”女孩的表情由刚开始的略微的抗拒变得惊诧与热情,“哇,竟然能遇到中国人耶,你也是来旅游的么?”
就在女孩与莫磊说话的开始,她的男朋友也抬起了头,即使是听见莫磊在说中文,可男孩的眼睛里却依旧有浓浓的警惕与敌意,当他看见莫磊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眼中的敌意更甚。
“是的,我也是中国人,我说几句就走。”
“你好,怎么了?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么?”男孩抬手制止住女朋友再度开口,侧头看着莫磊,那种戒备像是才额头上刻下了字一般的明显。
“我不需要你们帮忙,这个区域不太平安,我建议你们赶紧离开。”莫磊笑了笑,虽然不懂得这种敌意从何而来,但他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说完。
“你这么知道?”男孩怀疑地看了莫磊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人。
那群围在一起的小伙子们在男孩回头的瞬间转移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喝咖啡玩手机,可他们刚才看向莫磊的眼神已经有了一股恨意,大概是以为这个家伙竟然打算抢生意。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男友的无礼,对莫磊说,“出来旅游嘛,总得去一些能看到本地特色、有原汁原味的建筑物的地方去走走看看,才算来过吧,所以我们才选择隆哥,可这个地方看上去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混乱。”
“少说两句。”男孩瞪了一眼女朋友,侧头看看莫磊,“谢谢你,我们知道了。”
“要不,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吧?”莫磊笑容真诚。
“不了。”男孩戒备心很重,但依旧咧嘴僵硬地笑笑,“我们注意的。”
“对对,我们会注意的,我们还打算找几栋18世纪的建筑看看。”女孩也顺着男朋友的意思开口。
的确,室外雨过天晴,阳光照射在湿漉漉绿油油的树叶上散发出亮光,街道上喧杂热闹、市井气十足,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年迈的老人抱着水烟坐到了门口,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开门营业打开了音响播放着音乐,街头艺人在用最娴熟的技巧吸引着路人,不远处便有警察靠在警车边悠闲地吸烟……,这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祥和又欣欣向荣,又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看着这对情侣并不友好的目光,莫磊便点点头,在情侣俩怀疑的目光中起身离去,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之后,他发现那一对情侣已经与那群小混混坐到了一起,互相用英语聊得兴高采烈。莫磊叹口气,走出了餐厅。
遇见了,总得帮一把。异国他乡,一旦有什么事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种状态下即使是人能平安无事,也足以毁人一生。
走到斜对面一家小咖啡馆,在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莫磊忍住服务员奇怪的目光点了一杯果汁——刚才续杯的咖啡喝得太多,再喝就吐了。然后一边啜饮着饮料一边盯着对面马路。
十五分钟之后,那对情侣从对面的餐馆里走了出来,在他们身边跟着刚才坐在里面的那一群人中的某一位,三个人看上去十分亲热。如果莫磊不是刚从那边离开,便肯定觉得那三人是早就认识了的朋友。然后三个人走向路旁的一台汽车,两位男性坐在前排,女孩坐在后排,上车之后扬长而去。
待汽车驶离,餐厅里的另外4个人也走了出来,他们坐上另一台车,朝着驶离的汽车同一个方向开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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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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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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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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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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