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莫磊。”莫磊将手中的证件递过去。
那位身材壮实、看起来酗酒过度而导致脸部血管破裂的警察,结过莫磊的证件用空洞的眼神扫了一眼,便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时是凌晨5点,这栋楼内所有的灯光全部打开,两台中国产的警车闪着警灯停在门外,楼上,两名法医在仔细勘察着尸体,一名证据收集员在拍照取证,而莫磊穿着睡衣,脸上掩盖不住的惊讶跟恐惧,坐在楼下的沙发上面对着两名警察的询问,也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自己构思的故事。
他看着那壮实警察把自己的证件收进了口袋,很讶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来这边干什么?”壮实警察的身边是一位瘦削矮小的黑人,大概警察都是这般搭配,这位廋弱的警察则是一脸的笑容,满面的关切,可全身由内到外都散发出阴冷的味道。
莫磊身边的伯尼金脸色惨白,身上裹着厚厚的睡袍,他被这个中国小子夺魂追命一般的电话吵醒、再连哄带骗到了这个倒霉的地方,看完现场再听完莫磊所说的故事之后,后者才报警。
“他是过来继承遗产的,这栋楼的原主人叫孟成龙,是这位莫先生的长辈,孟先生在5月份过世之后,这位莫磊先生,是孟先生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伯尼金说话突然变得非常流利,这一天相处下来,他明白身旁的莫磊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更重要的一点,是莫磊也是中国人。
伯尼金当然知道一点内情,可是,有些事情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我没问你,那么,你又是谁?”壮实的警察凶横地盯了伯尼金一眼,伯尼金低了低头,刚想回答,便听见傍边的莫磊说话,“他是我叫过来的,我在这边除了他,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我就住在旁边,我叫伯尼金,他舅舅的朋友,也是威尔逊先生的合伙人。”伯尼金用了合伙人这个词,没说自己主要的工作只是开开车而已。
“先跟我们回警局吧,我们需要做一个案件笔录,这一点,大概跟你们的警察流程是一样的,怎么样?”瘦小的警察挂着不变的笑容,似乎在询问莫磊的意见,可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莫磊摇摇头,“你可以在这里问我。”
“把他铐起来,带回去。”精瘦警察气势汹汹。
“他哪里也不会去,你们就在这里询问吧。我会在这里呆到天亮,然后,我想我该打电话去大使馆?然后再由大使馆来告诉你,你无权扣押他的证件?”伯尼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是律师。”似乎为了弥补自己的底气不足,伯尼金又补了一句。
“律师先生,这是凶杀案。”瘦小的警察笑着对伯尼金说,再转过头对莫磊微笑,
“楼上的死者,你认识么?”
“警察先生,这是入室抢劫案,具体的情况难道你还看不明白,这位莫先生昨天才到的这里,他能认识谁呢?楼上躺着的那位身体上的纹身也告诉我们他是街头混混,大晚上的他死在莫先生的卧室内,这是什么凶杀案?您能给我说说您的推断吗?”
莫磊在心里鼓掌,他对伯尼金又换了一个看法。
一旁的壮实警察眼神变得冰冷,“伯尼金?我们带他回去,这也是走正当程序,你可以跟着一起过去。”
“如果你真需要我们去,那么,请稍等,我叫上我们这个社区里德高望重的人跟我们一起去,说实在话警察先生,我不太信得过你们,要是到了警局,还不是随便你们怎么编造?警察先生,你要知道,你要扣押的是一位无辜的中国公民,你刚才扣下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护照。”
“成,那我们在这里先做一个笔录,但,你的证件我们要暂时拿着。”瘦削的警察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他那壮实的同事抬手拦住。
“你说说事情的经过。”瘦小的警察从裤袋里掏出记事本跟笔,在沙发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询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大概3点钟左右,我突然听到楼上有响声,就走上去看了看,发现卧室的窗户大开,室内地毯躺着一个人,我开了灯冲过去看,那个人身上全是血,地上有一把枪,我冲到窗口看见有一个人顺着2楼跳了下去,然后我捡起枪,对楼下开了两枪,但是他跳上摩托车跑了。”
莫磊面色渐渐恢复正常,说话的语速也开始变得平稳。
“嗯?那你门口的枪眼是怎么回事?你的警报器并没有遭到破坏,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也没开警报器啊。”
这后半句是实话,莫磊的确忘记了开警报器,他早就在心里腹诽自己了。
“你睡在一楼沙发上?为什么不去卧室?卧室的门为什么能反锁?”
“我本来是睡在卧室。大概在凌晨1点左右,我醒过来了,就下到了一楼,睡不着。你知道,我才来这边,有时差,也很陌生,也有些紧张。我就在楼下抽了一支烟,再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至于门为什么能反锁,我不知情,但既然他们都能进到我的室内,我想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你诱导我?”瘦削的警察眼神睥睨着莫磊。
“啊?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莫磊一脸茫然。
“你前天晚上睡在楼上?”瘦削的警察转开了话题。
“是的,我前晚睡在楼上,而且,我睡觉也没有关卧室门的,反锁什么的更加不会了,我看见这社区保安森严,觉得肯定很安全的啊。”莫磊一句话,将自己擦掉了门锁上的指纹可能会被引起怀疑一事推得干干净净。
当然还有其他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也被莫磊清理了一遍。
这时,一位法医出现在楼梯转角,他冲壮实的警察招了招手,“赛尔,你过来一下。”
胖警察赛尔艰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法医身边,法医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说完之后转身上楼。赛尔在楼梯边站了站,转身走下客厅,在客厅里晃来晃去,东张西望。
门口,有社区里其他居民也被惊醒,想走过来看看情况,被门口的另一位警察挡住,但围观的人群并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人声汹涌。
“莫……莫磊,你说你是被枪声惊醒的?”警察赛尔转来转去,到门口看了看大门外的华人们,突然转过头发问。
“啊?我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啊,我没说是被枪声惊醒的,我只是听见楼上奇怪的动静。”莫磊惊讶地张着嘴。
“尸体是在死之前,就已经被打晕了,他的喉结有淤血,肋骨至少有三根断裂,脸部、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按道理说,这样的伤势肯定会有一些打斗的时间,而你说你上楼的时候,人已经被枪杀了?那么你之前那一段时间在做什么?”
“我在睡觉啊。”莫磊满脸一副‘你是神经病吧’的表情。“我哪里知道是打斗声还是什么声音。”
“你以前用过枪?”赛尔换了一个问题。
“是的,我在中国参加过一个射击俱乐部,拿过奖,也喜欢枪械。”
“哦?什么奖?”
“训练营里边的比赛,用的是中国的老式步枪。”莫磊羞涩的回答。
“哪你认识这把枪?”赛尔指指那把装在证物袋里的伯莱塔92。
莫磊毫不犹疑地点点头,“认识,玩过模型,知道拆装,今晚第一次用真枪。”
“练过搏击么?”赛尔再次转换问题。
“没有,小时候打过木人桩。”莫磊还是毫不犹疑地回答。
“木人桩?木人桩是什么?”赛尔有点惊讶的问,那张有点变形的脸扭曲得有点夸张。
莫磊张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旁边的伯尼金就帮他解释了一番。
楼上的证据收集员跟法医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赛尔问了问他们勘察的情况,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了之后,便指挥门口的那名警察跟其中的一位看起来像是法医助理的年轻人,用裝尸袋将从二楼把尸体抬走。
“莫先生,你知道死者是干嘛的不?”安排完之后,赛尔再次走到莫磊身边坐下,莫磊不为人知地皱了皱眉,赛尔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混合着大蒜跟酒醉呕吐物的味道。
莫磊摇摇头。
两个警察左一句右一句地盘问了半个小时,大概是觉得的确从眼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国人的口里,的确获取不了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便打算结束。琇書蛧
“这个人是这附近很出名的混混,我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死在你的室内,但是我建议你最近尽量小心点,因为他还有一些朋友,也是不要命的玩意儿。”赛尔伸出肥壮的手拍了拍莫磊的肩膀。
一旁的瘦削警察笑得有点阴森。
“可是,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莫磊有点惊恐的低叫,“我只是想过来继承遗产而已,我也想快点离开这里。”
“恐怕快不了啦莫先生,你的证件,要暂时扣押在我们这里,等我们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真的跟你无关,自然就会还给你。”赛尔顿了顿,“至于他们找你报复或者干嘛,这就跟你知道不知道这事无关了,他们不会管你是否无辜的。”
“谁让他死在你家里呢?”瘦削的警察补了一句,但给赛尔狠狠低瞪了一眼。
赛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莫磊,“这上面头一栏是我办公室电话,下面一栏是我私人电话,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找我,建议你碰到不对的情况,请先躲起来,再联系我,不要逞强,有问题吗?”
莫磊点点头,接过名片,再看了看伯尼金。他从伯尼金的眼神里知道,证件暂时是肯定要不回了。
“好的。”
“欢迎你来到丛林,莫先生,祝你平安,上帝保佑你。”赛尔再次艰难地将自己壮实的躯体从沙发上拔出来,顺手把枪套往身后移了移,将手递给莫磊。
莫磊伸出左手,然后再尴尬地换成右手,跟赛尔握了握。赛尔不动声色地一笑,招呼着瘦削的警察转身离开。
“这是什么东西?”小个子警察站在关公画像前,抓起了那个无字灵牌,在手上抛了抛。
莫磊原本挂着微笑的脸一瞬间变得危险,眼神阴冷。
“请你放下。”
“哦?”瘦削的警察抛了抛手中的灵牌,“这个……”
“伟拉组长,这是中国人用来祭拜死去的亲人的牌位,很神圣,请你放下它。”伯尼金看着突然全身紧绷的莫磊,赶紧走过去将灵牌从瘦削的警察手上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
“你说你是律师对吧?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什么。”瘦削的警察突然对着伯尼金笑了笑,露出白亮的牙齿,细密而整齐,像是某种野兽。
伯尼金脸色青白。
赛尔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恢复正常的莫磊,转身走出门口。
“谢谢你,你认识他们吗?”待他们都走了之后,莫磊看着卷曲在沙发上的伯尼金
“不客气不客气,大家都是中国人,同气连枝的。那个胖子叫赛尔,是镇里分局的头。小个子叫伟拉,是刑事组的组长,门口的那位……”
莫磊抬抬手制止了伯尼金的继续介绍,
“那好,伯尼,既然是同气连枝,你有没有什么我想听的故事跟我说说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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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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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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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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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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