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罗刹江突然发大水,将一个渔村给淹了,”
“这罗刹江年年发大水,谁也摸不着它的脾气,虽然今年已经发过一次大水,但当时大伙儿也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有逃出来的人说,看到了妖怪,大家伙儿也不怎么信他,”
“直到后来几天,天天都发大水,已经一连淹了沿岸十几个村庄,”
老渔夫惊恐地道:“而且更可怕的是,所有逃出来的人都说看到了妖怪在江里兴风作浪,”
“这几日的大水,分明都是那妖怪在害人。”
“对!”
旁边的渔民们大声叫道:“我们早该想到的,小六儿几年前就说过看到了妖怪,我们竟然不信,实是不该啊!”
“照我说,这几年来,钱塘大江年年大水,一定都是那妖怪在作乱!”
“那妖怪一日发一次大水,淹没一个村庄,离着这里已经没有多远了,怕是过不了三两日,咱们这里也要发大水!”
“求禅师慈悲,去收了那妖怪,救救我等吧!”
“阿弥陀佛,诸位稍安勿躁。”
陈亦一声佛号,便让又激动起来的渔民们渐渐安定。
看了一眼老渔夫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救苦求难本是应当,不过小僧有些好奇,我大唐本就有专司降妖除魔的衙门,你们不去找观天院和冲霄阁,怎的到我金山寺来了?”
陈亦这话问出,无论是老渔夫还是其他的渔民,都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起来。
“那个……”
一个渔民站了出来:“禅师,不瞒您说,以前小六儿说有妖怪,也不是没有人相信,也告到了官府,”
“官府也来人查过,但是并无结果,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次也有人去告官了,不过听说官府最近在追捕一个大盗,没有人手,只是来了两个捕快,到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走了,咱们也实在没办法,”
“至于观天院的那些学士老爷们……”
“咱们这些人,都是一些在水上讨生活的苦汉子,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去请啊。”
陈亦一听便明白了。
冲霄阁是朝廷直属,是官府。
虽然庞大,但也有着官府固有的缺点。
因为太过庞大,反而不灵活。
层层辖制,办案也有着固定的章程。
下面不报,上面也不会管。
如果碰上不作为的主官,确实容易发生这样的事。
至于观天院,虽然也是朝廷管辖,其中院士也由朝廷直接册封。
但这种册封多是一种名誉性质,为的是尽可能地广罗天下奇人异士。
所以院中三教九流皆有。
而且个个身怀异术,难免心高气傲。
为平衡各方,朝廷对观天院采取的是一个半放养的态度。
除非特别重大的事情,才会由朝廷直接下旨。
除此之外,观天院更像是一个赏金公会。
若想请观天院的院士出手,除非有着大面子,否则就只能花大价钱。
这两者的出现,其实都和陈亦有着很大的关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站得太高,看到的都是核心。
对于下面的情况,一时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
渔民们说的理由倒是也说得过去。
不过……
陈亦看了一眼老渔夫,老渔夫迎着他的目光,对他露出朴实的笑容。
陈亦也同样笑了起来:“既然诸位信得过小僧,那小僧便先随诸位去看看。”
“多谢禅师!”
一群人便簇拥着陈亦,出了金山寺。
在罗刹江上是看不出究竟,陈亦便将渔民暂时打发回去,只留下几个人,带着自己先去沿岸被大水淹没的村庄查看。
罗刹江属于钱塘江上游流域。
沿岸都是一个个偏远僻静的渔村,人虽不少,却远没有镇江、钱塘这些地方富庶。
连日来的大水,已经淹掉了十多个村庄。
不过陈亦在查看之后,发现水患的规模并不算大。
从大水经过的痕迹来看,每一次发大水,不多不少,似乎都是刚刚好淹没一个村庄。
就跟计算好了似的。
而且,伤亡人数也很少。
磕磕碰碰的很多,重伤的很少,死掉的更是几乎没有。
只有极少数的老弱被水溺死。
难怪没有惊动官府,陈亦在此之前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这明显不对劲。
回到来金山寺找他的渔民所在村庄,刚巧便见得村外,村民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将两个人迎进了村中。
“咦?那不是……苏州府的王大学士?”
给陈亦带路的一人在他身后讶异道。
“施主识得此二人?”
“我哪里有本事能识得这般大人物?”
“不过是有幸曾去过苏州府,见过王大学士口诛妖邪!”
渔民兴奋道:“这位是观天院里的大学士啊!听说还是当朝一品金紫大学士半山先生的玄孙,尊讳王仪,王大学士!”
“至于旁边那位道长,却是不曾识得,不过能与王大学士一道,想来必然也是一位大人物。”
陈亦微微一愣。
这位半山先生的名号在青史之上或许不算有名,知道的人不多。
可换了另一个名字,王安石,那可能就没几个人不知了。
按时间算,此界在原本的“历史”中,应该是汉家江山倾颓,元蒙当道。
但此界的历史进程,早就因为陈亦变得面目全非。
不过一些青史留名的人物,却掩不住耀眼的光芒。
甚至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芒,远远超过原本的“历史”。
这位半山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按原本的历史,他早就应该死了几百年。
但这会儿却是一位陆地神仙般的人物,活了几百年的当世鸿儒。
在“青史”上与他齐名,大名鼎鼎的唐宋八大家,现如今,除了陈亦当初见过的有百代文宗之称的韩愈,就只有这个王安石,和另一位大文豪苏东坡达到了这种境界,长存于世。
连与韩愈并称“韩柳”的柳宗元,也因迟迟无法迈过天人之隔,早已逝去。
可想而知,此人何其不凡。
“王大学士定然是来除妖的!”
“对对!我们快过去!”
几人兴奋地叫着,拔腿就想跑过去,不过有一人忽然反应过来,拉住同伴,有些讪讪地看着陈亦。
虽然听说过这位金山寺住持方丈有降妖之能,但与观天院的名头自然是不能比的。
何况他们只是见陈亦到处走,慢悠悠地走了大半天,别说降妖,倒像是游玩,连妖怪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过这些渔民到底朴实,毕竟是他们请来的,一时间也做不来这种过河拆桥的勾当。
“禅师您看……”
一个渔民讪讪道:“毕竟是观天院的学士老爷,咱们也不好怠慢……”
“小僧明白,”
陈亦一眼便看穿他们的心思,却也能理解,不以为意地道:“既是观天院学士来了,自然用不着小僧多事,不过小僧也想去与施主位一道去见识见识观天院学士们的本事,不知可否?”
“当然当然!禅师若在,那就更好了!禅师快请!”
渔民朴实,却也会说恭维话,哪怕他们此时已经认为根本用不上陈亦了……
看着几个渔民嘴上热情,其实已经迫不及待地拔腿跑进了村子。
陈亦面上仍然挂着的笑脸微微僵硬。m.xiumb.com
心里有种一巴掌将他们连同这村子给拍平的冲动……
麻烦演戏能不能也走点心……
哼,佛爷是正派人物,不能跟这些村夫计较。
不过……
那个老东西,敢跟佛爷玩花样?
要不是要看看你到底玩什么花样儿,立时三刻就让你给佛爷的大威天龙当夜霄!
还有那两个敢抢佛爷风头的家伙,也得……不行,观天院也算是他的兵……
算了,还是给留两口气吧。
陈亦心里数着人头,脚已经踏进了村中。
“好了好了,我二人此来,是为清查罗刹江妖祸,尔等无须这般,都停下吧。”
渔民口中那位大鸿儒的玄孙,正在费劲地驱散村民。
村民们的热情,对这两位观天院学士来说早就见怪不怪。
观天院学士的名头,就足以令他们走到何处都倍受尊重。
却着实有些不堪其扰。
“嗯?”
站在他身旁的年轻道士,最先发现了从村口走进来的陈亦。
见到陈亦光溜溜的脑壳,道士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
王仪发现同伴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陈亦:“这位是?”
“哎呀!”
村中那些去过金山寺的渔民们见到陈亦,总算想起了他们请来的这位禅师。
面上都颇为尴尬,连忙介绍道:“两位学士,这位是金山寺的住持方丈,法海禅师,也是来帮忙除妖的。”
“咳,那个……法海禅师,这两位都是观天院的学士老爷。”
“哦?小小和尚,竟能居住持之位,执掌一寺?难道佛门已经这般沦落了吗?”
那年轻道士轻哼一声,傲然道。
这小子有病吧?
陈亦有点莫名其妙。
除了早些年被朝中那些看不惯唐皇对他言听计从,羡慕嫉妒恨的大臣针对过,他已经很久没被人怼过了。
无脑反派式嘲讽?
陈亦摇摇头。
尽管观天院容纳三教九流,但也不于会收这样的人啊。
虽然不知道这小道士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强的敌意,但陈亦哪怕宅了五百年,也仍然改不了心眼小的毛病,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小和尚?
他还真是许多年没听过这称呼了。
露出白牙笑道:“嘿,小小道士,何德何能,窃居学士之位?”
周围村民闻言面色一变,着急起来。
“法海禅师!不可对学士老爷无礼啊!”
他们倒是还有些朴实之风,并不是在责怪陈亦,而是对这位看起人很好的禅师有些愧疚,怕他得罪了观天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老渔夫也在人群之中,忍不住站出来求情道:“学士老爷,法海禅师年纪尚幼,此乃无心之言,您可别和他一般见识啊。”
“对对,学士老爷有所不知,金山寺只是几年前才立的新寺,寺中并无多少持碟僧人,法海禅师虽年幼,却也是有道的法师。”
那道士脸上倒也不见怒意,摆了摆手,看着陈亦:“哼,倒是牙尖嘴利,”
“虽是新寺,但在我大唐,依律无论寺庙道观,莫非德、力俱佳者不能持,”
“你倒说说,你有何德,敢做这住持,又有何能,敢言除妖?”
陈亦眼珠子微微一动,照着法海的性子,如同刀削斧凿的一张脸酷到没朋友,冷然道:“小僧精研……《大日》《金刚》之密,修无上本尊秘法,又有何不敢?”
旁边的王仪见同伴和对方杠上,连忙插言:“大师原来是密宗真传,不知是一行神僧、惠果长老哪一位的衣钵?”
“都不是,法海之师,上灵下佑。”
“嗤~”
那道士一声嗤笑。
王仪无奈看了一眼,又对陈亦疑惑道:“可是密印禅寺灵佑神僧?据在下所知,禅宗一花五叶,灵佑神僧乃五脉之首,沩宗之祖,怎的……”
禅宗一花五叶,一花乃是达摩祖师。
五叶之中,是以沩仰宗为首的五脉。
与密宗根本不相干,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其实陈亦自己都纳闷。
法海确实是拜的灵佑祖师门下,但所学却不是禅宗之法,而是密宗真言一脉的大日经。
“是在下无礼了,大师不必为难。”
王仪见他沉默,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便歉然道。
言行风度,倒是不愧名门之后。
他身边的道士却没这风度,讥笑道:“呵呵,恐怕是大言心虚,不敢言吧?”
小王八蛋!
对于道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陈亦磨着牙,忍不住想给他点教训。
突然村外传来一阵疾呼。
“不好了!”
“又发大水了!”
村中众人神色顿时一变,充满恐惧。
王仪与那道士相视一眼,便推开众人。
道士也顾不上和陈亦斗嘴。
一把抓住那跑进来的人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人一脸惊恐,话语断断续续:“妖、妖怪来了!快跑啊!”
“妖怪发大水来淹咱们村了!”
“小六、小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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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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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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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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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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