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总兵曹英在成都招兵,李保田去投军后只回了一次信,寄了一两银子,便跟家中断了联系。
之前听说总兵曹英在夔州被八大王打得大败,李老汉就觉得儿子怕是生还无望。
果然,之后半年都没得到儿子的消息。
李老汉也只能当二儿子已经死了,免得整日里担心——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不是么。
哪曾想,竟然在成都城外见到了儿子。
可是···
“保田,你这是怎么了嘛?你这鼻子、耳朵···你的手呢?你怎么少了只手?!”
李老汉放开儿子后,看着儿子没了鼻子、耳朵、半结痂的恐怖面容,心痛不已。
更令他受打击的是,他下意识地去抓儿子的手,才发现儿子右手也没了!
这没了耳朵,顶多是聋了,没了鼻子顶多是难看,可这没了一只手以后该怎么过啊?
这世道,没了一只手想养活自己太难了。
李保田露出憎恨、恐惧之色,道:“都是八大王干的,他把俘虏的近万官军都砍了右手,割了鼻子耳朵,还只准我们往成都来,说在别的地方见了我们就杀无赦。”
这时,另外两个汉子才反应过来。
知道眼前老汉是同袍的爹,自然不好再拿着刀子威胁。
但他们要办的事却似乎更容易了。
高个子汉子道:“保田兄弟,先让你爹掩护我们进城吧,有话可以等回到家再说。”
矮壮汉子也道:“大哥说得对,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别城门一关我们就进不去了。”
李保田立即道:“爹,帮我们进城。”
李老汉不解道:“你们要进城就进撒,为啥子要我打掩护?”
李保田道:“爹,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两个时辰了,为啥子?因为我们发现,前面想进城的弟兄,都让守城的人带走了。
我们怀疑那些人可能是被带去偷偷杀喽。
我们要是这样过去,被抓住,可就性命不保啊。”
李老汉闻言更加不解,“你们不是官军吗?城里的守军也是官军,杀你们做啥子?难不成你们是逃兵?”
高个子自嘲地笑道:“我们都被八大王俘虏了,算啥子逃兵?我们是八大王故意放走的,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官军。
那些官老爷肯定也明白这点,所以才吩咐守军见到我们就抓起来杀了,以除后患。”
“不会吧?”李老汉听了惊讶无比,“怎么说都是官军,被八大王弄成这样又不是你们的错,为啥子杀你们嘛。”
矮壮汉子也冷笑,“官老爷可不管是谁的错,也不会把我们的命当回事。觉得我们会打击军心士气,杀了我们有啥子稀奇?”
李保田则道:“爹,你想一哈,官老爷不杀我们,难不成还请大夫医治我们,把我们养起来吗?不可能的。”
李老汉想了想往日那些官老爷们的做派,想起那些人高高在上视草民如蝼蚁的神情,便觉得二儿说得对。
官老爷肯定会找个罪名杀了李保田他们,而不会医治他们。
“行吧,我帮你们进城。”李老汉道,“一哈儿我躺在车上装着受伤的样子,你们几个都是我幺儿叫来帮忙拉车、推车的。晓得了撒?”
见李老汉这么快就想出了个还算靠谱的法子,三人都有点意外。
相互对视了眼,便点头道:“晓得。”
随后,李老汉将一辆独轮车上的柴禾扔掉一半,躺了上去。
他和小儿子的斗笠都给了李保田的两个弟兄,又将自己的上衣脱了给李保田盖住头。
又将三把腰刀藏到土包后面,一行人就带着两辆独轮车到了东城门外。
只见东城门外一侧有片连绵的帐篷,显然是难民营。
李保田三人仔细看了下,发现这难民营的样子竟然比他们在其他地方见到的明显好一些。
里面帐篷安置得井井有条,环境看着也更干净。
施粥的时候还有衙役巡查,让所有人都排队。
并没有其他地方难民营那种乱糟糟的样子,难民们也颇有生气,没有麻木等死的感觉。
三人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全因这些难民才逃难过来没多久。
若是逃难久了,一直看不到希望,亲人又不断死去,这些人也会变得麻木。
至于施粥,成都这么有钱,不会在乎施粥花的那点钱的。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两道拒马前,被守城门的将士拦下。
李老汉见将士开始检查,忙道:“军爷,我是城里的柴夫,上午出去打柴,在外面犯了病,就叫了几个城里的后生送我回来。
我天天早出晚归,军爷不记得我了撒?”
为首的伍长道:“瞧着是有点眼熟,不过该检查还是要检查的,要是让张献忠的人潜入城中,大家都要玩完。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李老汉嘴上答应,心中却紧张得要死。
他家的两辆独轮车不大,即便装了柴禾,里面常没藏人也一眼可见。
所以盘查的将士很快就将李保田三人当成了盘查目标。琇書蛧
“你们两个,斗笠摘了。还有你,这么热的天缠头,头还低那么狠,不能见人吗?”
说话间,负责盘查的几名将士已经起了疑心,各自抬起兵刃,对准李保田三人。
李保田抬起头来,心若死灰。
他原以为守城官兵会将车子当成盘查重点,车子没问题就会放进城去,却没想到他们三个成了盘查目标。
当抬起头来后,李保田那张恐怖的脸便暴露在周围人目光下。
另外两人摘下斗笠后也是如此。
盘查的几名将士见了都是一愣,随即为首的伍长就皱眉问:“你们是被张献忠俘虏过的官兵吧?”
李保田听力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但这么静距离还是听得清的,便苦涩道:“是。”
他和两个弟兄都没求饶。
因为他们都觉得求饶也难逃一死,这里与他们而言又算是家门口,还是别丢那个脸好。
李保田原以为确定身份后,他们三个立即会被强行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砍了。
谁知伍长却哭笑不得地道:“既然是官兵,你们遮遮掩掩的干吗?老子还以为要抓到奸细立功了呢,真是的,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然后就一挥手,道:“来个人带他们去伤兵营报到!”
李保田三人都已经放弃挣扎了,李老汉见状却忍不住了,一下从独轮车上翻了下来,向伍长跪了下去。
“军爷,将军,我儿莫得错啊,为啥子要杀他嘛?进了城我立马带他回家,绝不会让他出去吓人的。”
李老汉说着眼睛都红了,开始磕头。
李保田见状赶紧拉扯李老汉,气呼呼地叫道:“爹,给他磕啥子头?不就是个死嘛,老子在重庆就该死了!”
说着,李保田就红着眼向其中一位将士的刀刃撞去。
他真觉得回来是个错误。
或许,他就该在重庆战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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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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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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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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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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