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可湛若水知道啊!
敢在这弘文注释院附近纵马的,细算下来就没有几个。
再想到刚刚从疆场归来的那位小祖宗,结合他对腐儒们的看法……
瞬间湛若水的脸都白了。
“鄯善,老夫劝你最好现在就去找他们几个……”
湛若水缓缓的站了起来,神情肃然的望着这鄯善先生道:“一会儿,有人来了……”
“千万、千万、千万,莫要与他冲突争执!”
真鄯善见湛若水说的郑重,不由得赶紧撩起袍子要走。
但很快的,他便立在了门外。
“来者莫非是陛下?!还是三阁老?!不对啊!李西涯不是到西南去了么?!”
很快的,鄯善便顿住了脚步。
便见他冷哼一声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不屑:“若水先生,莫以使些许小小伎俩便能改变大势!”
“老夫等人早已议定,便是陛下来我等亦不改初衷!”
这鄯善先生冷声一声,拂袖而去:“若是陛下、阁老逼迫老夫等……”
“那老夫能便辞官而去,看看他们如何去掩这天下悠悠众口!!”
湛若水并没有直接搭话,面无表情的对着鄯善的背影道。
“恐怕这一切是诸位都商议好了的罢?!”
正准备拂袖而去的鄯善这个时候缓缓回头,却没有答话。
他只是定定的望着湛若水,然后轻叹道:“若水先生,您之才学老夫颇为钦佩!”www.xiumb.com
“但……若是此番自行其事,便是老夫也无力助你。”
亦是此时,那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了。
甚至隐隐的已经可以听到“隆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了。
这个时候鄯善的神色终于慌乱了起来,敢在此处纵马者……绝对非富即贵!
这同时也表明了一件事情,对方根本就没有将弘文注释院放在眼里。
无论是谁来的了,他的这种行径都表明了一件事情。
他……很不好对付!
一念至此,鄯善脸色狂变!
撩起袍子便向外狂奔,然而似乎来不及了……
“轰隆~!”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鄯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因为这声音是传自与弘文注释院的厅堂,能在厅堂里传出这么大的声音只说明一件事情。
对方,已经纵马入厅堂了!
竟然……他竟然敢纵马入厅堂?!
鄯善浑身都在颤抖,怒目圆瞪撩起袍子便向前飞奔!
没一会儿,他便转进到了厅堂里。
然而映入眼帘中的一幕,却先让鄯善恍惚间失神了一会儿。
却见那大厅中站着一位少年,此少年身着淡兰色锦袍。
上飞针走丝乃用金银线,绣着锦鲤跃海虹日图。
但让鄯善愣神的,却是那少年的面庞。
这面庞饶是鄯善自诩见多识广,亦在看到后脑子“嗡~”的空白了一下。
心下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世间果然有嫡仙之资者耶?!
史书上说的“看杀卫玠”,又载兰陵“才武而面美”、“白美类妇人”。
自己还好笑,恐是当年书载者大言哉。
如今瞧来,怕只是自己见识浅薄啊!
这世间果是有姿容如同嫡仙至凡者,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谁注释的?!”
然而这嫡仙少年却对他们没有一丝的好脸色,眼见他那双丹凤竖起。
顿时那双瞳赤若丹朱,瞧来让这在场之人不由得稍稍心悸。
“哼~!谁家娃儿?!好不晓事!”
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想起,鄯善先生定睛瞧去。
这是十五鸿儒里面汝南周氏二程之学周醇周茂实,其人未曾科举却是名士之一。
家传学问精深,弟子多有出仕。
只是不曾显露声名,若非此番经筵辩讲涉及文统传承。
这位说不准会一直蹲在暗处,不断的增大自己学派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这周醇周茂实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一身浆洗的略发白的道袍穿在消瘦的身上。
三缕长髯飘然,相貌端正刚毅。
瞧着便是饱读诗书,鸿儒之士。
“我是在问,这注释是谁写的!!”
然而这少年却很不客气,那双丹凤桃花竟是竖起!
一时间如同锋利的钢刀一般划过,鄯善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已经猜到了这少年是谁了。
整个京师,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明。
能够生的如此漂亮、有如此风姿,且有着如此威势的少年除却那位麒麟儿还有谁?!
再一看少年身后那些个身着赤甲的女子,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哼~!你便是那玉螭虎罢?!”
鄯善缓缓的站了出来,倒不是他想出这个头。
实在是再不吱声,他担心有人万一脑子一抽蹦达找茬儿咋办。
这玉螭虎可是上过疆场杀过人的,还曾马踏国子监!
弘文注释院现在肯定是被他盯上了,赶紧点出来他的身份。
然后命人入宫找陛下、阁老们过来,否则按不住这玉螭虎啊!
“弘文注释院说到底乃是国朝重地,你如今纵马踏来有否将国朝放在眼里?!”
鄯善不愧是鸿儒高手,一顶大帽子先给扣下来了。
“你有否将内阁诸部、将陛下放在眼里?!莫非你玉螭虎已经跋扈至斯了么?!”
飞扬跋扈,不将国朝、内阁和陛下放在眼里。
这可是极为严厉的指控了,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都得慌了。
然而……
“我再问一遍……”
然而玉螭虎却缓缓的走到了战马边上,将挂在战马上的一条长锏缓缓抽出。
“注释,是谁写的!”
一遍说着,他一边拎着这根长锏缓缓的走向了这些鸿儒。
顿时他身上的杀气缓缓的弥漫开来,一时间这厅堂内所有人为之一滞!
鄯善等人顿感身上汗毛乍起,仿佛自己面前走来的不是那俊俏少年。
而是一头壮硕暴戾,利爪微张的吊睛白额虎!
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当他们动起杀念的时候其他人本能的就会生出一股恐惧。
这是遇到了天敌的恐惧,这是人本能对危险的恐惧。
“我们都有注释,你说的是那一段?!”
终于,周醇的学生有人熬不住了。
便见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叫嚷道:“我等可都是国朝之臣,你不能妄杀啊!”
“‘民可使其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句为谁所注?!”
玉螭虎的脚步缓缓的停下,那双丹凤桃花总算是没有如此渗人了。
“还有《论语·阳货》‘唯上知与下愚不移’,这句又是谁人所断?!”
一众人不说话了,但都目指周醇。
您老组织的这事儿,现在把这杀神惹来了。
那就您给行行好,处置了罢!
周醇现在其实也怵的慌,只是脸上没有带上而已。
玉螭虎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位小爷刨掉所有的外置身份……
那妥妥就是大明纨绔第一啊!
弘治皇帝亲自给他起的字,大父是世袭掌京营的英国公。
太子是他弟子,他若是耍起纨绔那绝对堪称大明第一。
恐怕这玉螭虎就算是当街打死一个尚书,陛下也能给他生生保下来罢?!
周醇也不是没有弟子在朝堂上,对于这玉螭虎的消息亦是略知一二的。
在这京师里,最为惹不得的人物中。
排在第一位的便是这玉螭虎,他比太子还惹不得。
太子好歹有个约束,亦不太与人计较。
可这位……他要是跟你计较起来,那事儿就大发了。
“此为老夫注释,怎的?!这本就属老夫职权,你无权干涉!”
周醇冷哼了一声,道:“若是有异议,可向陛下内阁……”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玉螭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顿时周醇心道不好,但他动作都来不及做出便感到一股冷流从头顶渗下!
“当啷~!”一声脆响,他头上的玉簪子竟然瞬间炸开。
玉螭虎手上的那只长锏不知何时居然出手,生生的将他头顶的玉簪击碎。
周醇那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一个哆嗦腿软竟然“扑通~”翻倒在地上。
“谁给你狗胆篡改夫子之言?!谁给你权利推愚民之论?!”
张小公爷双目赤红,声若滚雷炸响!
愚民啊!这些该死的腐儒,多少年来尽是推行愚民、愚卒论调!
这些个杂碎们为了稳固自己读书人的地位,不惜让其他人变得蠢笨。
华夏难道真的没有创造力吗?!
华夏古代难道真的没有科学基础研究吗?!
不晚于公元前3世纪,我中华大地便已经创出“盈不足术”了。
直至9世纪才被传到了阿拉伯,13世纪意大利数学家把它介绍到欧洲,才广为传播。
在阿拉伯和欧洲的早期数学著作中,盈不足术被称作“中国算法”、“试位法”、“双设法”等等。
阐述直角三角形中内切圆问题的“勾股容圆”,不晚于东汉前期便已有之!
最早见于《九章算术》“勾股”章,该章第16题为:“今有勾八步,股十五步.问勾中容圆,径几何?”
此外还有制图六体、物不知数、正负开方术、天元术……等等。
然而出于“重道轻器”、“愚民为上”的思想,这些个该死的魂淡刻意轻贱他们。
宋代时候尚还好些,至少因为需求而有人做此研究。
然而到了大明这个时候,这群魂淡开始大面积推崇官八股。
将其他学问摒弃、打压,视其他为贱业、贱行。
最终将泱泱中华这一块儿巨大的优势,彻底的丧失掉。
“欺人太甚!!”
周醇身边的弟子们涨红了脸,嗷嗷叫着便要扑上来。
然而张小公爷哪里是好相与的?!
甚至这几个周醇的弟子,连玉螭虎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
便“砰砰砰……”的倒飞了出去,一下子将他们身后的桌椅撞的是“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
“谁给你愚民之权?!谁让你执愚民之行?!”
这句话,张小公爷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悲愤……是真的。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什么叫做“知识改变命运”。
只有掌握了知识、只有有机会接触到知识,那些贫民阶层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周醇这个天杀的,他竟然连这一丝的机会都要剥夺!
若是让他得逞,天下士子们皆以此为标杆之下。
普通平民百姓,还怎么可能有出头之日?!
周醇为何会这么干,张小公爷其实心知肚明。
他就是为了造成阶层的固化,就是为了让他的子子孙孙掌握着文字的解释权。
这样在地方他们就等同于土皇帝!
贫民越是读不起书,就越需要依附于他们而活。
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可以愚弄百姓,可以弄他们为阀、使他们为刀剑肉盾。
用他们子子孙孙的血肉,来喂饱自己子子孙孙的血肉。
不识字,那就只能是听他们的。
即便是有人侥幸读书读下去了,识字了。
也只会归拢到他们这些读书人的阶层,与他们一并继续愚弄那些百姓。
他们联合起来,可以三人成虎的吓唬这些百姓。
只要几十号、上百号读书人在一起,都跟百姓们说一件事情。
没有进过学、不识字的百姓,必然被他们所恐吓胁迫。
历史上他们就是这么干的,多次冲击税吏、不纳税是谁指使的?!
就是这些个读书人!
因为趴在帝国和百姓身上吃着血肉,这种愚民之策对他们来说太有利了。
所以周醇和好些人,才会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再扩大这种愚民的论调。
最好定成圣人之论、定成帝国之论,这样他们子子孙孙都能和他们一样继续趴着吃血肉。
这些人的自私与无耻,最终造就了什么张小公爷很清楚……
西方人试探了几百年,终于认为这片土地已经堕落了。
于是他们跟狼一样的撕咬上来,践踏这片土地、践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那些该死的腐儒们终于慌了,然而他们的那一套已经不再有人信了。
人们终于发现了他们的伎俩,于是他们终于滚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然而人们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度全面的自我否定。
甚至还有人提出各种奇谈怪论,要彻底的将整个中华数千年文统废除……
“呼~!咔嚓!”
周醇的胳膊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他的嘴里发出了惊恐而绝望的惨叫。
“竟意图推愚民之策毁我华夏根基苗裔!尔不当死谁当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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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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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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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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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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