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踏入五气朝元境,寿命受损,重伤未愈,甚至不知何时才能突破罡劲瓶颈,怎么可能找到罡劲之上的路。
但杜怀真的这个问题,显然是他提醒他,必须早点做准备。
不然就会像陈寒洲那样,为了找到通向罡劲之上的道路,白白蹉跎数十年岁月,最终却只能妥协。
因为罡劲是那条路的起点,一旦选择,便无法更改,只能沿着往下走。
若想改变路线,除非散功重修,从头再来。
“前几天,我在深山打坐,天降暴雨,心有所感。”
林重语气平淡地叙述道:“太阳升落,四季转换,岁月变迁,草木荣枯,万物生死,都是一种循环。”
“武者追求的,是打破这循环,求得长生超脱。”
“打破循环的力量,来自于我们自身,故而,在这个过程中所经历的一切,无论美好还是丑恶,无论喜悦还是悲伤,都是促使我们奋进的资粮。”
“譬如一颗种子,跌落枝头,埋藏在泥土中,经时光酝酿,汲取养分,生根发芽,沐浴阳光雨露,茁壮成长。”
“我们武者不就像种子吗?”
“您选择的道路是断舍离,断绝杂念,舍弃羁绊,远离尘世,从而获得身心彻底的解放,无拘无束、空灵自在,先超脱于自身,再超脱于世界。”
“而我,会以七情六欲为养分,以亲、友、爱为锚点,让心性得到圆满,再去追寻武道的巅峰,唯有如此,方能保持正确的方向,不至于迷失自我。”
杜怀真静静地倾听着,不置一词。
等林重讲完,他才点头道:“你选择的道路确实与我不同,但是,你和世界的羁绊越深,将来越难抽离,你忍受得了亲朋好友离开的痛苦吗?当熟悉的人陆续死去,放眼世间,独剩你一人,你还能保持如今这份心境吗?”
“我不知道。”
林重一脸坦然:“我只是认为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各人自有缘法,坚持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便好,我辈求道者,求得是自己的道。”
杜怀真眼中浮现淡淡的欣慰之色,这种罕见的情绪流露使他多了一点人类的气息:“看到你,总让我想起你的父亲,假如他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恐怕会觉得很高兴吧。”琇書蛧
林重低下头,不让杜怀真看见自己的表情。
良久之后,林重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我父亲是谁?”
杜怀真平静道:“他姓林,名渊,是我的第三个徒弟。”
林重忽然想起许景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
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再次浮上林重心头。
原来......许景没撒谎。
或者说,林重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此刻杜怀真当面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使林重再无逃避的余地。
林重艰难问道:“您曾经让许景转告我的那个故事,就是关于我父亲?”
杜怀真再次点点头。
“他真的是被千机宗所害?”
“嗯。”
杜怀真仰首望天,金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缕孤寂:“不用考虑为他报仇,我已经把千机宗灭了。”
林重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咙,竟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好一会儿,林重才重新整理好思绪,低声问道:“我的母亲呢?”
“你父亲死后就失踪了,并留下纸条,不准任何人去找她。”
杜怀真看了林重一眼,补充道:“她当时刚刚生下你。”
林重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叫什么名字?”
“林岚。”
“......”
饶是林重心情沉重,闻言也不由脸色怪异。
他的父亲和母亲,居然同姓?
那他到底是随父姓,还是随母姓?
同姓结婚的例子其实并不罕见,只要双方没有血缘关系,或者不是三代之内的近亲,那么谁也管不着。
“我母亲......还活着吗?”
林重垂在身侧的双拳悄然握紧,抬头询问杜怀真。
“应该还活着吧。”
杜怀真轻描淡写道:“你现在是武盟之主,可以自己去调查,何必问我?”
林重顿时无言以对。
峰顶的气氛沉默下来,只有浩荡的风声呼啸不停。
“您叫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又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见杜怀真没有说话的意思,林重只能主动开口。
“你父亲的死,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他本可以传我衣钵,却不幸中途陨落,令我蒙受丧徒之痛,也促使我下定决心,真正踏上断情绝性之路。”
杜怀真淡然道:“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所以才打算见你一面。”
“离开?”
林重敏锐地抓住了杜怀真话语里的某个字眼:“您要离开昆玉山?还是离开炎黄?”
“都不是。”
杜怀真摇头:“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林重双眼猛地睁大,认认真真地观察了杜怀真好几遍。
但无论怎么看,杜怀真都没有大限将至的征兆。
似乎看出林重心中的疑虑,杜怀真解释道:“我说过,天地如牢笼,尘世如苦海,众生身处其中,生死不由自主,唯有脱离牢笼,跳出苦海,才能得到超脱自在。”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您的形容......”
“不,我表达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您准备怎么离开?又去哪里?”
“我亦不知。”
杜怀真再次摇头:“我遵循冥冥之中的感应来到此地,等待超脱的契机,直接告诉我,那一天快到了。”
林重思绪急转,按捺住激动问道:“我可以旁观吗?”
“我叫你来,就是让你旁观的。”
杜怀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算是我代替你父亲,给予你的最后礼物。”
“谢谢您。”
林重朝面前这位当世最强者弯腰行礼,真心实意。
看着林重满头白发,杜怀真突然伸出右手,轻轻按住林重的头顶。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力量瞬间传遍林重全身。
在那股力量的控制下,林重不由自主地盘腿而坐,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杜怀真慢声吟咏:“仙人扶汝顶,结发授长生。”
下一刻,杜怀真体表浮现金色的辉光,磅礴雄浑的真元犹如江河奔涌,经由林重头顶灌注而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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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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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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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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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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