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直达十九楼,一出电梯,我愣了一下。
这栋楼是一梯两户的户型,对面那一套一直没有住人,现在却大门敞开,有好几个人在里面忙碌。
门口还放着崭新的家具,我对家具有点了解,一眼看过去,哪怕是一个单人沙发,没有十位数都下不来。
“妈妈,我们有邻居了吗?”
安安仰着小脑袋,有点期待地问我。
我牵起他的手往家门走去,“嗯,应该是的。”
新邻居似乎是个男人,家居的色调是冷得不行的黑白灰。
和程锦时以前的习惯倒是一样。
想到这个,我心里有点难受,不管做什么,总是会下意识的想起他。
进了家门,我还没来得及换鞋,贝贝就扑了过来,声音像裹了糖的糯米团子,“麻麻!”
我一边招呼着安安关门,一边蹲下去接住她,“宝贝,在家有没有听话呀?”
“嗯嗯!”
她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乖巧地点头,头顶的一撮头发被雪珂用粉色橡皮筋扎成了一个小揪揪,看得人心都跟着软了。
我哄了贝贝几句,就见雪珂拖着行李箱下楼,我疑惑地问她,“你要去哪里?”
雪珂耸了耸肩,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回南城,工作室出了点事,再没几天,也要开始准备秋季上新的款式了,我得先回去一趟。”
“这么着急么?”
我也很舍不得她。
虽然海市和南城离得不远,可见面终究还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她俯身抱了抱我,笑嘻嘻地道:“是啊,不过只要你有事,一个电话,我随时过来。”
“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要慢点开。”
“放心放心。”
她说完,又分别拿出礼物递给两个小家伙,“两个小没良心的,要记得想干妈!”
两个小家伙只要有礼物,什么都好说,当即点头如捣蒜,连节奏都一模一样。
晚上,我哄睡了两个孩子,走到阳台上想透透气。
雪珂走了,我有点不太习惯,毕竟她在的时候,总是有办法分散一些我的注意力。
我不会一门心思的去想程锦时……
因为格局问题,我们这套房子的大阳台,和隔壁那套的阳台是并排的。
隔壁一片漆黑,连一丝灯光都没有。
也许,是还没有搬进来。
我双手撑在护栏上,望着万家灯火看着许久,才怅然地收回眼神,转身回房间。
刚走到房间门口,隔壁传来清脆而激烈的摔东西声响。
一声比一个大。
我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走进房间,但因为没有关阳台的隔音玻璃,还是能听见隔壁不断砸东西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刚搬进来就这么砸……倒真是有钱。
“啪啪啪——”
刚躺在床上,房门又被拍响。
我无奈地起床,一开门,就见安安穿着机器猫的睡衣,趿着他的小拖鞋站在门口,小胳膊小腿嫩生生的露在外面,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从床上爬起来了。Χiυmъ.cοΜ
隔壁还在继续摔东西——
我忍着噪音,柔声问安安,“怎么了,是被吵醒了吗?”
谁料,他眼睛是满是兴奋,拉着我的胳膊就想往楼下走,声音里没有半点睡意,“妈妈妈妈,那个叔叔也很爱砸东西的!”
我一愣,对他的脑回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安安,不知道爱砸东西的人都是那个叔叔,也可能只是脾气比较暴躁。”
“不是!”
安安对我的说法很不满意,一本正经地纠正,“叔叔脾气很好的,护士姐姐说他只是受伤了,所以才会这样。”
“好好好。”
我抱着他下楼,“但是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该睡觉才对。”
他闻言,当即不干了,扭着身体要下去,嘴里嚷嚷道:“我要去看叔叔!要去看叔叔!”
说着,还哭了出来。
“妈妈和你说了,不是叔叔,或者,你现在先好好睡觉,我们明天再去看。”
我好言好语地哄着他。
他却愈发坚定,趁我不备,溜到地上就拧开家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又啪啪啪敲着对面的门。
我生怕他出什么事,忙跟了出去,正想把他拎回来,对面的那扇门被打开了。
安安不知道看见什么,从开门的人胳膊下钻了进去,激动地喊道:“叔叔!”
我两步走近,穿着一身黑衣服的男人顾不得去拦安安,选择拦住了我,“抱歉,这是私宅。”
应该是保镖。
“跑进去的是我儿子!”
我拼命想进去,保镖却严防死守的阻拦我。
“叔叔叔叔!”安安在里面叫唤道:“快让我妈妈进来!”
“松手。”
一道冷厉的声音传出来,保镖手下的力道倏然消失。
我身体却倏然僵住,彷如雷劈,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
狂喜、震惊、难以置信……
所有情绪在一瞬间涌了上来,令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他那一句——进来。
我捏了捏手心,越过保镖走进去,只见,偌大的客厅内,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满地都是残渣碎片。
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而安安口中的叔叔,颓然地靠在沙发上,衬衣领口随意散开,双眸紧闭,双手紧攥成拳,青筋暴起,犹如困兽。
但尽管如此,他周身仍是挥之不去的戾气,叫人望而生畏。
面前的茶几烟灰缸内,是堆成山的烟头。
我心中的欣喜像是被泼上了一盆凉水。
是程锦时。
声线一模一样,身形一模一样,我差点扑过去抱他了。
可,却又不是。
安安只说,他和程锦时长得不一样。
我原想,也许是爆炸中受伤毁容了之类的。
可此时一看,我却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受伤毁容后的样貌,哪怕是整容,半个多月也恢复不成这样。
他五官的精致程度不亚于程锦时,可和程锦时,又完全是不同的。
程锦时的脸颊线条凌厉冷硬,而他的却是柔和又妖孽,没有女人能抗拒他的容貌。
不过,他的容貌,和他的气场有些不符合。
我心中的希望被磨灭掉,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无力感,伸手想抱安安,“我们回家,别打扰叔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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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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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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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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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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