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在看见这个女人的第一眼,我就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她看上去约莫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五官精致,穿着讲究,栗色的波浪卷长发在腰间轻荡,小腿匀称纤细,脚步不疾不徐,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婉约、睿智。
“抱歉,路上有点堵,我来晚了。”她走过来,礼貌地解释道。
程锦时毫不在意地笑了下,“没事,坐吧。”
可是我知道,他其实很不喜欢等人。
这个女人自然地坐在了程锦时的身旁,又笑着询问我,“你不介意吧?”
我微怔,不知道她是在问什么,到底是不介意她晚来,还是不介意她坐在程锦时旁边。
可不管是哪一个,我都只能摇头,“不介意。”
程锦时都不介意,我凭什么介意。
“上菜吧。”程锦时对服务员说道。
她和程锦时挨得很近,主动笑吟吟地和我介绍自己,“你好,我是秦雨茗,刚刚从国外回来,你是宁希吧?”wWW.ΧìǔΜЬ.CǒΜ
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她是昨天程锦时车上的那个女人。
我的心脏猛地被扯了一下,但还是强笑着点了点头,“嗯,我是宁希,你好。”
她友好的和我笑了笑,没有一丝拘束感,又从善如流地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南城变化很大,这几天多亏有锦时帮我忙前忙后,找房子,搬家。要是没有他,我一个人肯定够呛。”
说不出为什么,她态度明明很好,我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难堪。
像什么呢……像在宣告主权。
大概是我没有及时接话,程锦时不想让她尴尬,开口缓和尴尬,“你人生地不熟,我帮忙是应该的。”
原来,程锦时也是会照顾别人感受的。
只可惜,能得到这个优待的人,并不是我。
因为是私人餐厅,客人只有那么几桌,上菜比外面的餐厅要快许多。
不一会儿,餐桌上就布满了六菜一汤。
我看着眼前的菜色,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清一色的川菜,和他的口味截然相反。
偏偏,这一桌子菜都是他点的。
他貌似没有了解过我的喜好,所以……这一桌子菜,是为谁点的,昭然若揭。
“宁小姐,是菜不合胃口吗?”
我迟迟没有动筷子,坐在我斜对面的秦雨茗关心的问道。
她停滞了一下,又柔声解释,“锦时可能是想着我太久没吃过地道的川菜,才特意点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再点点其他菜。”
果然是为她。
可是我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心酸,更不能起身走人,否则就是把自己的自尊放在地上任人践踏。
我缓缓松开不知何时紧攥成拳的手指,淡然的回答,“没有,挺合胃口的。”
挺合我怀孕之前的胃口。
我想了想,似笑非笑的看向对面的程锦时,努力轻飘飘地问,“合你胃口吗?”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几近破土而出的嫉妒。
程锦时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歉意,“对不起,我忘了你不爱吃辣的。”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一股苦涩从喉头翻涌而上,我看着他,轻轻一笑,“你记错了,我很爱吃辣,”
只是,曾经为了他,改了自己的喜好,迎合他的口味。
所以他一直认为,我的口味和他是一样的。
他脸色一瞬间变得凝固,秦雨茗叫服务员过来,又加了两个清淡的菜色,而后温婉笑道:“这样就好了,大家的口味都照顾到了,你们不用刻意迁就我的。”
无声地粉碎了气氛中的压抑。
但却令我胸口更堵塞,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你喜欢的。”
程锦时用公筷夹了一片水煮鱼给秦雨茗,动作像是做过无数次一般的自然。
秦雨茗莞尔一笑,“亏你还记得。”
我鼻尖骤然一酸,埋头吃饭。
“你喜不喜欢吃这个?”
他准备给我夹菜递,只是比刚才给秦雨茗,语气中多了丝不笃定。
我头都没抬,“不吃。”
这是我吃过最煎熬的一顿饭,仿佛是个插不进去的局外人,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快吃完饭时,秦雨茗出声问道:“我听锦时说,宁小姐是从事珠宝设计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又不带任何攻击性。
“嗯,是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程锦时抽了张纸巾擦嘴,随后起身说道:“你们先聊,我去买单。”
他一走,我并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面对着秦雨茗,我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她举手投足间的自信和婉约,以及程锦时对她的态度,轻而易举的就拉开了我和她的差距。
让我深深的清楚,我不如她,更比不过她。
“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生怕她又问什么问题,拎着包起身。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他们正在餐厅前院等我,有说有笑,这样放松的程锦时,是我头一次见。
“我送你们回去。”程锦时拿着车钥匙。
我根本不想和他们多待一分钟,淡声道:“不用了,我还要回公司加班,和你们应该不顺路。”
“你送宁希回去吧,我打车就好。”
秦雨茗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忙拍了拍程锦时的肩膀,笑盈盈地开口,“她很适合你,我也非常喜欢她,你要好好珍惜啊!”
什么意思?
难不成程锦时今天特意叫我过来,是接受秦雨茗的考察?
我心中压抑得不像话,又觉得可笑到了极点。
程锦时抿着唇,想了会儿,“那行,我送她先回去了,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还真是细心得不行。
“不用!你送秦小姐吧,她人生地不熟的,比我需要你。”
我逼着自己笑着说出这句话,转身几乎落荒而逃。
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送上门来给他们羞辱。
我跑出餐厅大门,一辆轿车迎面开来,稳稳地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周子昀冲我抬了抬下巴,“小希,上车。”
“宁希!”
身后是程锦时愠怒的叫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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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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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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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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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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