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霰,令人肌肤生寒,雷暴堂与血衣楼的厮杀也刚刚落幕了。
裹着暗金榴花长袍的雷堂主独自坐在一块冰冷黑石上。
二十四节气杀手正在检查着战场。
他们要确定对手是否死绝,这检查很简单,凡是脖子没断,胸口没血就补上一刀,算是断绝了所有幸存的可能。
所以,江湖上,你死我活的厮杀中想要幸存,其实是一件很想当然的事。
我知道你活着回去,会有多大麻烦,这并不是畏惧你的力量,而是事情从“暗处”被挑明了,这本身就是一个麻烦。
因为你的行动,做法,会引起很多有心人的判断,尤其是敌人。
只有蠢货才会在叫嚣着自己有多么多么伟大,吹嘘着自己有多少多少战绩。
雷堂主虽然身高只有一米四,但她却不会做这些傻事。
嗖!!
预料之中的异变突生。
一道血影骤然从尸堆里飞射而出,凌空暴起,双手一正握一反抓,两把滴血峨眉刺的锐尖正发出颤鸣,血滴子飞快震散。
显然这是一种奇异劲道的使用,江湖上称为“破甲之劲”。
随之响起的是一声充满怒意的爆喝。
“雷静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何阻我?”
雷堂主神色变都没变,她抬袖,袖口中显出乌黑冰冷的枪管。
毫无犹豫地按动扳机。
砰!!
鸟兽惊散。
青烟散去。
那血影额上显出一个血流潺潺的孔洞。
嘭。
尸体双目远睁,才落地,一名穿着白衣的女子便是如疾风般飞速掠去,拖刀,刀过,刀面切入后,顺着颈隙一弹。
一颗人头被拨开了,无头颈口暴出一团血。
这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
她向着不远处的雷堂主微微欠身,又再次去“补刀”了。
雷静云吹了吹枪管的青烟,淡淡道:“幼稚,我都站在这里了,你还问我为什么。
你失去了刺客最大的优势,又被以逸待劳,不想逃跑,却还与我搏命。
如果血衣楼都是你这般的货色,灭楼也不远了吧。”
这位一米四的雷堂主充满期待地转头,看向王都方向,“再为你守一天,交易就算达成了。”
…
东宫。
“母后,母后死了!!”
太子端坐在正坐上,脸上一向的霸气,一向的漠视苍生之色如今消失了。
化为了一种惶恐的苍白。
他此时大脑一片混乱。
母后死了。
母后是狐妖。
母后是被正法的。
这…
他不是个容易受到打击的人,只是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没有任何征兆。
这一刻,太子彻底蒙了。
他心底害怕,害怕狐妖母亲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地位。
下一刻,那些道人会不会来测算自己是否是妖?
即便自己不是妖,那自己还能担任太子么?
其他兄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种时候他们会怎么做?
他又愤怒,母亲死了,他却无法报仇。
那颗硕大的狐狸头滚落在地时,一双眸子正死死看着他的方向,似乎在质问“儿啊,你怎么不做点什么?”
他更迷茫,因为从头到尾他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就是夏宁那个小美人被白蛇妖惊吓到了,父皇邀请道士入宫捉妖,第一批道人失败了,然后又来了一批更厉害的么?
这为什么捉妖捉着捉着就变成了这个结果?
那母亲本来就是妖,还是被妖夺了舍,还是其他什么?
太子姬无忧遍体生寒,只觉世间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自以为皆在掌控时,却总有一件又一件的意外告诉你,其实你一无所知。
此时。
他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让他顿时镇定下来。
门扉推开。
两排长明青铜蟒盏明灭了一下,显出尽头一个青年男子,士大夫模样,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可谓是当世一等一的美男子。
“长孙唐先生,我…我该如何是好?”太子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在门扉刚关,就忍不住出声询问这自己智囊团中的第一谋士。
那俊美男子须眉皆静,声音更静:“长孙已经来了。”
这简单的六个字好像为太子打了一剂镇定剂。
于是,姬无忧开始慢慢把事情说来,他似乎都受到了感染,而不自觉地静了下来。
世上有些人,便是天生有着这般的静气。
只是静气缘何而生,却是各有藏在心底的故事了。
长孙唐听完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闭目几息,然后问:“太子想如何?”
姬无忧道:“调查,母后这事儿蹊跷无比,只要调查清楚,那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长孙先生。
先生不闻不动。
姬无忧话锋一转,又道:“解释,我需要去向父皇解释清楚,我也需要去稳住我们阵营的世家,大将,法家大臣等等…我要让他们信我,继续坚定的支持我。”
长孙唐依然不动声色。
姬无忧再说:“我需要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告知外公,让外公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外公在兵部威望很大,定北侯之名足以让宵小之徒…”
他悄悄又看了眼长孙先生,但后者却还是未曾说话。
太子忍不住了:“先生,我到底该如何?”
长孙唐淡淡道:“长孙曾听闻身在祸患中,当不自乱不妄动,以德立身,以行止谣,太子何不穿白衣,守孝三年?
这孝守的是皇后,却不是妖狐。
这孝守的是人伦大道,却不是人妖殊途。
只是在此之前,太子需要自证自己是人非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太子能在此等长孙而非逃跑,那么长孙自然信太子不可能是妖。”ωωω.χΙυΜЬ.Cǒm
姬无忧愣了愣:“就这样?”
长孙唐淡淡道:“就这样。”
太子想了想道:“那无忧就遵先生所言。”
…
…
王都。
富贵府邸的书房里。
油灯照出书架上的兵家法家的典籍,但这些册子痕迹犹新,显然少了翻动,装饰作用大过实际作用。
书房中央,六皇子姬无争正摸着两撇小胡子,中指不时绕着下巴。
这皇宫发生的事儿,真特么匪夷所思。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一夜,也注定是无数利益集团进行临时碰面的一夜。
他也不例外。
他在等他的贵人:阁老王正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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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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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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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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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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