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当孙全在电话里得知自己老爸考到驾照的时候,他也曾觉得很纳闷,仔细问了他爸,他才惊讶地信了。
他爸在电话里跟他说,当年村里办扫盲班的时候,他去学过一段时间,已经认得一些字。
然后最近几年没事自己玩手机,又认了一些字。
再加上因为儿子是写小说的,他这个做老子的,没事就喜欢把儿子写的小说找出来看,不认识的字就翻字典,按他的说法,反正他每天晚上都没事,看电视也是看,看儿子的小说也是看,顺便还能认点字。
起初一个月,他也看不了一章小说,后来认得字慢慢多了,就看得快了些。
那次他跟孙全在电话里,还挺骄傲,说现在他虽然很多字还是不会写,但已经认得很多字,看孙全小说的时候,很多字联系上下文,连蒙带猜也能看懂了。
对此,孙全将信将疑。
他这几年出版的小说,繁体的、简体的,确实都有一套放在老家。
那天电话里,他就让老爸孙志才给他念一段他的小说,随便哪一本。
然后孙志才就给他念了一段他写的《我十项全能》第一章第一段的内容。
念得磕磕绊绊,有些字也都念错了,但大体上的意思却大差不差。
对此,孙全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知道自己老爸的记性一向很好,这一点他是遗传自己父亲的。
话说,他当年为什么有勇气、有信心走写作这条路?
还不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只有语文这门课没被任何人碾压过吗?
小学的时候,他语文全班第一,中学的时候,语文也拿过几次全校第一,高中的时候,拿的第一次数要少一点,只有两次。
但这已经足以令他对自己的语文成绩绝对自信。
而他能学好语文的秘诀是什么?
记忆力是最大的秘诀!
从小他只要见过的文字,哪怕隔个十年八年,第二次再见的时候,都还能认出来。
小学的时候,一篇古诗,别的同学几天都可能背不会,他在课堂上念几遍就能背了。
这大概就是语言天赋?
他母亲徐梅的记忆力一向比较差,常说的两个字就是“忘了”。
而他爸孙志才……记忆力却很强,几年前的事,你问他的话,他都能给你一五一十的说得清清楚楚。
孙全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偶尔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爸孙志才给他讲的故事。
有《杨家将》、也有《薛仁贵》,还有一些别的故事。
而不识字的孙志才为什么会讲那些故事?
都是他孙志才小时候听戏文听来的,孙全不知道自己老爸当年将这些戏文听过几遍,反之他爸是记得这些故事的。
然后在孙全小的时候,没事的时候就说给他听,比如夏天炎热,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爸就喜欢说这些故事给他听。
老爸有本事把驾照考下来,又是用他们自己挣的钱买车,孙全当然没意见,年底的时候,听说老爸买了车,他还挺高兴。
但今天亲眼看见老爸把新车开到魔都来,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刚拿到驾照几个月,新车才买多久?这就敢自己把车开到魔都来了?
真不怕出事吗?
看老爸孙志才此时的神情,以及得意的话语,孙志才显然是不怕的。
孙全看得出老爸现在很得意。
孙全黑着脸走过去,沉声问他,“你从高速上开过来的?”
孙志才见儿子表情不对,笑容立时收敛了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真当老子孬啊?我从国道上来的,一开始的时候,开的很慢,后来熟练了,才慢慢提了点速度,但也没超过九十码。”
说话间,孙全老妈徐梅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刚下地就帮着说话,“阿全,你别骂你爸了,这一路上他真的开得挺小心的,就怕出点什么事,到时候没办法跟你交代。”
“还知道没办法跟我交代啊?知道没办法跟我交代,还敢把车开到我这里来?电话里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稳一点不行吗?非要冒险?包个车的钱没有吗?没有你们跟我说啊!谁让他逞能把车开来的?信不信我马上就把这破车砸了?”
孙全越说越火,说到砸车,就四处扭头寻找有没有砖头什么的,明显是打算真把这车砸了。
但……
别墅区的物业很尽责,地面上真找不到零散的砖头。
但他这四处找东西,想砸车的样子已经吓孙志才和徐梅一跳。
孙志才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抱住孙全,连声道:“你疯了?我跟你妈存了一年多的钱,才买了这辆车,你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他妈!他妈你快过来拦住这小子!你儿子疯了……”
不用他喊,徐梅已经慌忙绕过车头,奔跑过来帮着抱住孙全,连声劝着。
而这时,袁水清等人也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见眼前这一幕,询问的询问,帮着劝说的劝说。
好一会儿才把孙全的火气勉强按下去。
有一对不省心的爸妈是一种什么感受?
如果是以前有人这么问孙全,孙全会觉得对方没大没小,一点都不孝顺,哪有子女嫌自己父母不省心的?
但今天他真切感受到了父母不省心的感觉。
那感受……心塞。
他已经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制止他们买车,但仔细一想,那时候他不是在航州就是在M市,并不在老家,所以,估计就算他制止,他爸妈想买车也还是会买的。
八成劝不住。
就像这次他明明在电话里再三强调不许开车来魔都,结果他们还是把车开来了。
“帮我找一些车祸视频!越多越好,尽快!”
被袁水清拉扯着回到别墅大厅的时候,孙全黑着脸低声跟她说,他也是被逼得恶向胆边生。
袁水清意外地看了看他,低声问:“你要那些视频干嘛呀?”
孙全微微回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后面被韩国栋等人安慰着的老爸、老妈,冷声说:“劝不住,就吓吓他们!我就不信了,还真有人不怕死的,你尽快给我找一些那种视频过来,越多越好!越惨越好!”
袁水清有点无语。
但还是嗯了一声,“行,等下就给你找来。”
然后当天下午,孙全就开始给他爸妈开展安全教育。
用袁水清的笔记本电脑,给他俩播放一段接着一段的车祸视频,各种意外情况出现的惨烈车祸。
为了防止他爸妈不看,他自己就坐在旁边盯着他俩,谁想走,就把水拉回来、按回椅子里坐好。
眼睛转开,不看视频,他就过去把他脸掰过去,反正他是他俩亲生的,有些事别人来做,不合适,他这个做儿子的来做,却是有理有据,没人能挑什么刺。
时光仿佛来了一次轮回。
他小的时候,他爸妈偶尔会强迫他待在房间里看书写字。
而今天,他长大了,报应终于来了,他开始强迫他爸妈坐在电脑前,看那些惨不忍睹的车祸视频。
一遍又一遍。
只看了几个,孙志才和徐梅的脸色就煞白了。
太吓人了!
他们的好儿媳妇很听他们儿子的话,真的找来很多惨烈的视频,小轿车被另一辆车突然从中一撞两断的……
小轿车被前后两辆大货车挤成一团的……
小轿车一侧车轮突然擦到路边防护栏,然后整辆车瞬间倾覆,跟着在公路上不断翻滚,最后坠下路边悬崖的……
……
没看几段这样的视频,徐梅就忍不住起身说:“我不看了,反正我也不会开车,阿全,我就先出去了呀……”
她一起身,孙志才就跟着起身,也说:“我也不看了,我保证以后开车小心再小心还不行吗?这些车祸太惨了,老子不看了!”
孙全也不废话。
走过去把老妈按坐回椅子里,反正他很清楚自己爸妈都没有心脏病,吓不死。
然后,又走过去把老爸按坐回椅子里。
冷声道:“看完再走!今天不看完,不许下楼吃饭!”
……
门外正好端了一盘水果送来的袁水清闻言,脚步瞬间顿住,表情变得很古怪。
她感觉这话像是父母给孩子说的——今天作业不写完,不许下楼吃饭。www.xiumb.com
她在门外站了片刻,才敲门进去。
而她进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徐梅问:“阿全,这些车祸还有多少个呀?我跟你爸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呀?”
孙全:“水清给你们找了100个,刚看了五六个,还有九十几个吧!”
当时,徐梅就再次起身,抬脚就想跑,“妈呀……还有这么多……我不看了不看了……”
孙志才也脸色发白地起身,“这也太多了……”
这次孙全没有去拦他们,只是先一步跑过去堵住门,“不看完不许走!!”
见出不去,徐梅和孙志才一脸的郁闷,正好看见刚刚进门的袁水清,夫妻俩就抱怨上了。
孙志才:“水清啊,我跟你婆婆平时待你不差吧?你这么害我们?”
徐梅:“水清啊!你快劝劝阿全,他听你话,你快发句话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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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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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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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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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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