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么多的尸体,我还是头一次,不由咋舌,心说这些个赶尸人果真不一般,这要是换作个普通人,别说领着尸群往前走了,恐怕看一眼就得给吓死,更何况赶尸一般都是在深更半夜进行的,大半夜的和这么多死人待在一起,要是换做我,就算给再多钱我也不干。
如果不是有赶尸人在我们前面,恐怕就算让我们碰到了尸群,也没跟上去的胆量,好在赶尸人似乎也没有赶我们走的意思,任由我们跟着,直到走出尸群后,他才看向了我们。
这是我们遇上他后他第一次正眼看我们,然而雾气加上夜色,使得我第一眼还是没能看清他长什么样。正当我准备仔细再看时,他却刻意的往下拉了拉帽檐,虽然还是面对着我们,可半张脸已经被帽子遮住,无论我怎么换角度,最后都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
这让我非常郁闷,然而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我看到了他嘴上灰白的胡须,由此能够判断此人年纪颇长。
我暗暗松了口气,心说这才对嘛,此人能够同时控制两三百具尸体,如果麻布帽子下是张年轻的脸,反而有些不合常理,可要是个道行高深的长者,就比较容易让人接受,毕竟高手在人间嘛!
尸群整齐的一字排开,额前的黄符将他们发紫发青的狰狞脸孔遮住,在尸群的正前方插着一根一人高的白色旗幡,幡顶挂着一盏正在散发着幽光的黑铜灯。这杆白色的旗幡就是道士和我说过的招魂幡,是赶尸途中用来维持死尸体内地魂不散的东西,至于招魂幡上挂着的黑铜灯则是引路灯,专为亡灵死尸指路,灯火往何处,尸群便会跟着往何处。
赶尸老头还是没和我们说话,自顾自走到招魂幡前,拔起了魂帆,从布袋里掏出一张黄符引燃,将燃烧的符纸沿着前排的死尸转了一遍,顿时所有尸体齐齐一动,就好像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了一般。
这神奇的一幕让我看得呆了,而就在此时,赶尸老头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同时另一只手里的控尸铃摇响了起来,所有的尸体整齐划一的往前一跳,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时被身后的一具尸体踢倒在地,疼得我哎呀直叫。
然而赶尸老头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仍自顾自的往前赶路,身后的尸群亦不曾停下。我原本还想假装被踢伤,等老头来扶我的时候趁机看清他长得什么样,可老头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眼看尸群就要踩过来了,我急忙连滚带爬的往前蹿出去很远,方才有时间站起,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这下我是真有些火了,老头的反应实在太气人了,我一边紧跟着他,一边在心里寻思怎么样才能改变眼下这种被动的局面。
想着想着,老头手里控尸铃的声音给了我提示,我摸了摸下巴,不着痕迹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洛依给的铃铛,心说让你摆谱,等待会铃铛响起的时候,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镇定。
想着,我就准备摇铃,然而赶尸老头却好像察觉了一般,忽然转过身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老头枯瘦的手力道大得吓人,就是比起医生也不遑多让,猝不及防间被他狠捏手腕,剧痛使得我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铃铛马上就坠了下去。
叮铃铃……
铃铛接触青石地面后,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我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头已经松开了我的手,转而抓向了招魂幡顶上的黑铜灯。
几乎在铃响的同时,老头已经将铜灯摘下,紧接着我便感觉身后有一阵凉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寒颤,一边的医生忽然脸色大变,冲我喊道:“小心后面,快蹲下!”
我早已有所察觉,所以在医生喊出声音的同时一猫腰蹲了下去,屁股上顿时被踢了一脚。
巨大的力道直将我踹飞出去一两米,等我捂着屁股回头看时,骇然发现整齐的尸群竟然全乱了,贴在它们额前的黄符全部脱落了下来,它们正漫无目标的四处乱跳,彼此相撞践踏,乱成了一锅粥。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我知道自己这下算是闯祸了,刚想问赶尸老头怎么办,却发现他正在掐手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魂兮安在,魂兮安在,急急如律令,敕。”
一声大喝之下,老头自黑铜灯里拈下一截灯芯,飞快的在暴乱的尸群额前晃了晃,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所有被老头手中灯芯照过的尸体竟然全都停止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我和医生皆被老头露的这一手震撼了心神,傻傻的看着,直到老头完全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尸群当中,我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好神奇,好厉害,我神州奇门异术果然神妙。”
医生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引发这一切的铃铛,交到我手里,说道:“咱们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了解,你最好还是别乱搞,唉,这铃铛果真不简单,竟然能干扰尸群。”
我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算你不说,我也不敢再乱摇了,唉,这下老头回来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医生拍了拍我,让我别担心,然后如有所思的看向迷雾深处,若有所思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似乎知道这铃铛。”
“嗯!没错,原本一开始我被僵尸掐住脖子时就打算摇响铃铛的,当时还是他的喝声打断了我,刚才我想偷偷摇铃试他的反应,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这说明他一定知道铃铛的作用。”
闻言,医生想了想,压低声音对我说:“铃铛在这整件事里极为关键,待会你主动将铃铛给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我刚想回他,就见迷雾中有一点火光闪现,忙闭了嘴,下一刻,老头手拈灯芯从雾气中走了出来,显然所有暴乱的尸体都已经被他制服了。我松了口气,看着老头食指和中指夹着的正在燃烧的灯芯,心中非常诧异,心说他难道不嫌烫么?还有这灯芯也太经烧了吧,离开了灯油烧了这么久还没熄灭。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老头却径直走到了我跟前,二话不说甩了我一耳光,他这一巴掌力气大得出奇,顿时就把我给打蒙了。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刚想骂娘,医生急忙走上前拦住了我,对老头说道:“老先生,刚才是我们不对,您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我们也是不知道这铃铛的厉害,才捅出这么大篓子,未免再生事端,这铃铛还是交给您老人家保管比较好。”
医生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咋一听去,好像是在承认错误,可只要稍微一想,马上就能听明白这番话的言外之意:祸的确是我们闯的,你打也打了,总不至于还为难我们吧?还有我们也是不知道铃铛的来历,这才是闯祸的原因,你既然知道这铃铛的厉害,为了我们不再因无知而闯祸,你干脆和我们说说铃铛的来历吧!
老头的年纪不小,自然不可能听不出医生的言外之意,冷哼了一声,医生朝我使眼色,我急忙将手里的铃铛递了上去。
直到这时,我终于看清了老头的面容,顿时吃了一惊,惊骇的指着老头:“你…你…竟然,竟然是你……”
因为震惊,我的手哆嗦了起来,手里的铃铛险些再次被摇响,老头眉头一跳,飞快探出手抢过我手中的铜铃,而当他看清铜铃的真实面目后,目光骤然一凝,反而看向了我。
此时此刻我已经震惊到了极点,根本反应不过来,指着老头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夜夜赶尸经过客栈门前的神秘赶尸人竟然会是他——棺材铺老头。
没错,就是那个替我们付了面钱的棺材铺老头,那个给了我们三个忠告的老头,那个在我们第二次前去拜访时失踪了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老头,我靠,怎么会是他呢?他娘的棺材铺不是早已经变成废墟都快好几十年了吗?他怎么摇身一变,突然变成赶尸人了?
无数的疑问和不解让我此时的震惊攀升到了极点,要是我能打得过他,我肯定会马上一脚将他踹翻,然后逼问出这一切的真相,我们看到的,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医生的疑惑不比我少,但他此时还算冷静,只是平静的看着老头不说话,但估计心情和我差不到哪去。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疑问,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夫过后会与你们解释,在此之前,得先把你们惹出的祸事解决。”老头淡淡的扫了我们两个一眼,他的眼神仿佛有看穿人心思的魔力,淡淡的说完这番话后,从布包里取出了厚厚一叠黄符递到了我们手里,“快,把符贴上,将尸体排列整齐,快要没时间了。”
说着,也不管我们的反应,自顾自的去贴符去了。
我和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医生叹了口气,将他手中的黄符分了一些给我,“走吧,祸是你闯的,总该把屁股擦干净,其他事待会再说,反正他也跑不了。”m.χIùmЬ.CǒM
说完,医生也走进了尸群,开始贴符。事情都这样了,我纵使再怎么急迫,也得等事情办完了,于是压下了强烈的疑惑,也上前帮忙。
说实话,贴符的工作其实很简单,按理说黄符纸是干的,尸体经过特殊仿佛处理,体表也是干燥的,黄符不可能凭空贴上去才对,可神奇的是,每当我将手里符凑近尸体的额头,到了一定的距离后,尸体额头就好像有吸力一般,将黄符吸附上去,而且黏得非常牢固,如果不是用力去扯的话,很难将之弄下来。
这种现象非常的不可思议,医生很是惊疑,我从道士那里听说过这当中的门道,于是边贴边跟他解释:“没什么奇怪的,尸体里含有大量阴气,而这些阴气大多聚集在天灵,符纸上的朱砂对阴气非常敏感,感受到尸体里的阴气后便会产生反应,你可以理解为朱砂受到了吸引,自动吸附在了尸体阴气最多的位置。”
听了我的解释,医生恍然,另一边的赶尸老头颇为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还知道这些?”
见老头一脸的惊讶之色,我终于找回了一些面子,假装不屑道:“切,这有什么,我可是见识过魃尸和馗尸的人,你赶的这些尸体也就是最普通的僵尸罢了。”
这下老头的脸色终于完全变了,脸上那一丝惊讶也转变成了震惊,“你见过馗尸,居然活到了现在??”
老头的反应让我心里大爽,我有心卖弄,刚想说话,老头的脸色却突然一变,看向了头顶的夜空,然后大呼糟糕:“快,别愣着,没时间了,赶紧把符贴完,快!”
我感觉非常奇怪,怎么刚才还一脸震惊,转眼就又变了副表情,下意识也抬头望天上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也被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笼罩在古镇上方的阴云已经散了,一轮巨大的弯月高悬夜空,然而诡异的是,那月亮竟然是瘆人的绿色。
绿色,妖月?
我马上想起了阿且村车子抛锚那一晚,那晚上我看到的月亮,同样是妖异的绿色。当初我诅咒尚未被镇压之际,子时不见月的禁忌再一次浮上心头,我下意识的掀起了袖子一看,顿时浑身冰凉,只见手臂上已经变成了纹身一般的黑色线条此时竟然又有了复苏的迹象,而且不断有细小的黑气细丝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点点没入黑线之中。
我顿时僵住了,手里的黄符也散落了一地,这时候医生和赶尸老头已经将所有尸体都贴上了符,见我还在傻站着,两人马上走了过来。当老头看到我手臂上异样情形的刹那,他脸色顿时变得骇然,甚至比发现绿色妖月时还要震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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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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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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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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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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