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彤彤背着双肩包,甩着马尾辫,迈着轻松步子,去文化街看庙会,在国外她没过过一年像样的年,能坐在电视机前看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是她最大的享受。
她拐过两条大街,看到一条古巷,店铺都是青砖青瓦,招牌古香古色,杨柳青的年画,泥人张的泥塑,泼墨的字画,还有一摊,一摊各种小玩意,让她眼球冒光。
身边穿着新衣服的孩子嗡嗡地闹着,男人吆喝,女人张罗,平凡而生动的生活让她的心又回到从前。
一个男孩正在给心爱的女孩儿戴一种能发光的发卡,女孩儿甜甜地笑着。
他们手拉着手,跑进人群,看一堆人围着一个地摊,几十个小物件,安安静静坐在地上,摊主吆喝着,男孩买了一把圈圈,他扔出一个圈,那女孩叫一声,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她不觉停住脚步,痴痴地看,他们多像她上高中那会儿,亲密无间又懵懂无知,也是这条大街,她、玉芬和楚铭不只一次跑出来玩,他们谈理想,憧憬着未来,发誓要考同一所大学。
他为她们一人买了一支冰糖葫芦,自己却两手空空地傻笑,她记得当时,玉芬“哎呦”一声,说里面的核儿,咯了牙,非要他替她吃,她还笑话她没口福,现在想想,她应该比自己更早爱上他的。
下晚自习,他们会坐在校园树荫下,看繁星漫天,争着找北斗星最亮的那颗,月光如水,只听到风吹杨树“哗啦啦”地响,一对对恋人,在树荫里嬉闹,多美好啊,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尽情地吮吸,用大地散发的热量缓解一天的疲劳。
她们一人靠着他一边肩膀,他就像一块礁石,支撑着两个沉醉在月色里的美人鱼。
她偷偷地看他,在空明的月色里,他的眸子那么亮,骨骼那么坚硬,她的心砰砰地跳。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她心里涌上一股热流,是在他送她回家遇到小流氓那个晚上,他张开双臂护着她,头被拍过来的砖头砸出血,仍不顾一切挡在她前面;还是在她遇到难题,他下巴颏挨着她的头,给她画草图;要不就是他生病,她给他顶着雨买药
每个人眼里都有自己的世界,或笑或痴,他就是那个偷偷钻进她心里给了她全世界的人
她记起他为她受伤头裹着纱布进教室的时候,玉芬是用怎样嫉妒的眼睛看着她。
但很快,她又跟她和好了,她们一起拿着饭盆去食堂吃饭,一起去教室上晚自习。
从班长那借来的资料,她先给她看,她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可以随意出入她的寝室,即便她不在的时候,她依然可以躺在她床上听音乐,宿舍管理员李阿姨就曾因这埋怨过她好几回,说不安全,当时她说,她是她的好姐妹有什么安全不安全。
“冰糖糖葫芦,姑娘买个冰糖葫芦吧”一个女人的叫声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
“姑娘,你笑起来真漂亮。”那女人把糖葫芦递给她。
她接过来,“多少钱”
“五块”那女人说。
“我的糖葫芦是山东的果,又甜又面,卖的都是回头客,你尝一个甜不甜”她接了钱。
关彤彤吃了一个,正如她说的,果实糯糯地在舌尖融化,“大姐,糖葫芦里会有核儿吗”
“怎么可能,二十年了,这条街就我们一家卖,每一颗果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要不我怎么要你五块钱。”那女人推着车,继续往人多的地方挤去。www.xiumb.com
她木然地站在川流不息的大街,到处都是陌生的脸,她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她就输给她了,但她还在傻傻地爱。
不知道当年的李阿姨还在不在,那天是她值的班,楚铭的二哥那天也去过她们学校,她是在教室复习回来才发现准考证不见的,当时,她满宿舍楼的喊,谁拿了我的准考证,所有人急着去考场,没有人在意她无助的哭声。
玉芬那时候在哪
两行清泪在北风里滑落,她想找回那个温暖的肩膀,栖息一下受伤的心灵。
李慧娟从楚家回来,哭着把楚铭的话,学了一遍,顺便报了些委屈。
王子新是个小白脸,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他气得咕嘟咕嘟地,这个仇他得记一年。
楚铭算什么东西,窝在科室十年了,跟他上下年进来的,谁不熬个头当当,只有他假清高,给个馅饼都嫌烫手。
他来来回回地在办公室踱步,郑院长又打电话催了,说美国公司等着回话。
这么大一单单子,返点肯定少不了,自己小打小闹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赶上过大鱼,他鞍前马后这么些年,郑院长自然偏向他,自己为什么要放弃
想到这儿,他停下脚步,刚刚的愠怒变成和风细雨,“慧娟,现在已经到了节骨眼上,我们让步,你的院长夫人梦可就碎了,一次失利算什么,为了我们能长长久久,你还得加把劲,我老婆已经答应离婚了,你总得拿出点态度。”
他把她揽在怀里,“还得从楚铭那挖开口子,你去请他吃饭,剩下来的事我来搞定。”
李慧娟以为老王会翻脸,说她办事不利,没想到给她这么大热罐抱,她受宠若惊地抱紧他,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他用头拱着她的秀发,“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这么些年没少受外面的白眼,就快熬出头了,只要保住这单买卖,我们吃喝不愁。”
李慧娟鼻子一酸,眼泪一对一对地往下掉,“楚铭面软心硬,因为他二哥,算是跟我结了梁子,没给我一句好话,你还让我去碰钉子
“那怎叫碰钉子,你不能让我低声下气在医院求他只要你把他叫出来,我们坐在酒桌上,男人嘛,总要面子,给足他面子不就服帖了吗”
“你这个主意是好,就怕他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你拿他也没辙。”她了解楚铭,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口子哪是那么好撕的
“你准备一万块钱,在他喝酒的时候”
“知道,财务科的冯达明就是这么搞定的。”她破涕为笑,他松开手,看了看她,心想这几年没白调教她,一点就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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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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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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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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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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