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老头子有次带我到寺庙去礼佛,就有个穿着破烂僧衣的和尚趁老头子不在的时候,到我面前跟我说,央中三滴水,不好,绝大的不好。
我问那个和尚,哪里不好了,这字我喜欢的很。
和尚却说,我日后会走水路,这水路走多了,早晚湿鞋的。
我当即朝和尚吐了口唾沫,说他瞎说,我父亲昭洲城里鼎鼎有名的丝绸商人,我又怎会去走水路。
虽然,那时候我不知道水路是什么。
这事我从未放在心上过,然而很多年后,当我终于踏上船只出海之后,才恍然想起那个和尚说的话,既然一语成谶。
老头子自然对子女都是很好的,其实一般的人家要么宠爱大的,要么是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偏生的老头子几个兄弟里面最为疼爱我这个排行第三的。
他常年不在家,就娘亲一人拉扯我们五个兄弟,当然后来多了个妹妹。
五个兄弟里面,我跟老五最合的来,和老大对不对盘,老四一向胆小怕事,至于老二游手好闲的很,整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干什么,我常唆使老五跟老大对着干,因为老大最疼爱老五,只有这样,老五弄痛老大的时候,老大才会更伤心。
这些道理其实没人跟我说,但我仿若心智通的早,跟着老头子出去见过几次市面,看那些人,自然就懂了。
后来年长之后,我想老头子之所以那么疼爱我,多半也是因为他几个儿子里面,就我最聪明,和他最为相似,日后也很可能是块天生经商的好料子。
那个时候,我已经早早的知道了男女之事,也偷偷了跑出去花银子,找了楼子里的姑娘来玩。
娘亲自然是管不住我的,她能管住老大他们几个,却管束不住我,几句话而已,就能将她给哄骗了过去。
家里日子过的好,银子也不曾短缺过,我日渐觉得这日子过的无趣,请的私塾先生,那些书本上的话语,我闭着眼睛倒着都能背出来,我琢磨着自己该干点什么了,总不能每次想玩点特别的,都伸手跟娘亲要银子,到时候一问银子去处,不好忽悠过去。
这事我琢磨了很久,至少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我边琢磨边食欲大增,也不知是什么毛病,我只要在想事情的时候,就能吃下很多的东西。
这直接的后果,便是仅仅半年的时间,我成了一个胖子,还是胖到了连眼睛都被肥肉给挤成一条线,五官都快看不清了。
对于自己的情况,娘亲和着急,经常老大看着我的时候,也面露忧色,但我自个,其实半点不心慌,胖就胖呗,有啥不对的,反正我也不至于会将老头子的银子给吃光了去。Χiυmъ.cοΜ
但妹妹却越发地爱跟着我了,她大了些,有点长开了,倒比楼子里那些风月女子来的好看,而且她还爱在我身上来倒腾。
刚开始,我懒得管她,她要怎么折腾,就随她,折腾累了,她便总是在我身上就睡了过去,那时她就安静乖巧了。
后来很多年后,一想起这幕画面,我竟觉得那种时候居然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半年之后,我琢磨出了名堂,仿若我这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不安分的黑暗因子,别人不敢干的事,只要能赚大把的银子,我便都想去试一试。
终于有一天,我在坊间遇到个番邦的红头发商人,那商人迷路了操着不流利的大殷话,在坊间急得团团转,我上前,给他指路,当然我并不是好心,我只是以前听老头子说过,这些番邦商人手里总有大殷没有的好东西,如果贩卖,那是必赚银子的。
我手头开始越老越紧,随着年岁的长大,娘亲那万年没增加过的例钱,根本不够我花销的。
要自己赚银子的事迫在眉睫。
那番邦商人到了休息的地头,果然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起来,他盛情邀请我去他房间休息一下,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一般这种邀请,十有八九那都是接下来还有戏的,跟着老头子,我看的太多了。
进了房间,那番邦商人屋里居然还藏着四五个外族年轻女子。
直到我死,我都深刻记得那一天,改变我命运的那一天。
那番邦商人从一个匣子里掏出了点白色的粉末,他示意给我用,我摆手,然后就见他自个用了,结果,才半刻钟,他便癫狂了起来,很兴奋的那种癫狂。
那四五个外族女子有金头发的,也有和那番邦商人一样红头发的,我看见她们也相继用了点那粉末,然后有两个女子一会缠到那商人身上,颠鸾倒凤起来,那种劲,让我这个逛楼子当吃饭的人都有微诧异。
剩下的两三个女子就缠到了我身上来……
自此,我便和那番邦商人做起了买卖,我买他手上那种白色粉末,再倒卖给其他人,第一手,我便赚了大把的银子,只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那种白色粉末在大殷还有个名字叫“逍遥散”,若贩卖是会被砍头的禁药。
为此,我胆颤心惊的收手了段时间,但随着手上赚取的银子都花了出去,又穷了的时候,我便跟自己说,只卖最后一次就彻底不干了。
我不知道这话我跟自己说过多少次了,我的花销越来越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反正那银子就那么花出去了,玩姑娘,偶尔赌一赌,逛逛酒楼,做其他的买卖,银子都来的太慢。
终于,我清晰的知道自己陷了进去,陷入一种不可阻止的魔障中,就像吸食了那些逍遥散的人一样,对这种快速来银子的买卖上了瘾了,虽然我自个从来不吸食那玩意。
我在彻底堕落的这过程中,妹妹已经出落的明艳大方,甚至我有听见母亲在跟人说,要给妹妹找个婆家。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缠着我,我依然那么胖,甚至更胖。
妹妹越来越姑娘了,女子身上该有的她都长了出来,但她还是毫无所觉地经常往我身上爬,终于有一天,我很恐惧的发现,我对妹妹不经意的碰触,身子居然起了反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对妹妹究竟有没有感情,毕竟我还没二十岁,在这之间,我根本就不懂感情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有尽可能远的离妹妹,她只以为我又烦她了,不肯见她,实际我是怕见她。
再后来,息老五那个从小没注意,要我怂恿的小子,居然在外面领了私生子回来,那小子我一见就喜欢上了,像个不认输的狼崽子一样,凶悍的很,逮谁咬谁。
而且还经常面带不屑的叫我死胖子。
那个时候,几个兄弟里面,只有我连个通房都没有收,我不像息老五,只爱玩女人,我爱的是银子。
还有一个秘密,这么多年,除了爱银子,我还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从那次身子对妹妹有反应开始,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就越瞅着她越觉的漂亮,她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委屈看着我的时候,连心尖都能给我融化了去。
我觉着这种感情就是爱了,但我谁也不敢说,这种感情连我自己都难以启齿,并深深的自我厌弃。
眼见着息老五越发对女人沉迷,我便兴起了捉弄他的念头,将他带到了小倌馆,找了个貌美的小倌给他,果然那晚上,他玩的开心的很,我心里对息老五其实有点后悔,他这么就算是被我带坏了吧。
我那天晚上却没在小倌馆里休息,回了房间,不想,却看到妹妹在门口堵我,我喝了点酒,觉得愤怒,愤怒自己,愤怒妹妹。
我都这样了,她还不依不挠地想干什么!
我推开她,进了屋,妹妹跟着走了进来,一进来她就不满的弄乱我的东西,还先将我最后一点的逍遥散给翻了出来,我一直准备卖但还没卖出去的。
最要命的,她以为那是什么女子抹脸的白粉,将那逍遥散朝我脸上洒,那是我第一次吸食逍遥散,量虽不多,但让我产生幻觉却是够了。
我为我那份不能开口的感情,以玷污的方式,划上了休止符。
清醒的时候,便是父亲震怒的脸,和妹妹绝望的面容。
自此,我被逐出了息家,父亲没有听我解释半句,全家上下没有人肯听我说半句,连息老五也闪躲着。
我在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就开始恨,恨息家的每一个人。
在后来,我遇到了杨屾,我一直以为杨屾是最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因为深谋远虑,算无遗失。
知晓我想找息家报复回来,他便随手帮我出了主意,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开始为大皇子跑海船经商赚银子。
我终于还是走了水路。
很多年之后,我偷回过昭洲,并在那里,认识了柳青青,我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她是一个青楼女子,我听她说起息子霄,便心生一计。
我让柳青青搭上息子霄的关系,并让她想方设法进息家的大门。
这时候,我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找到息老五,他还是那么笨,我只怂恿教唆了几句,这些年,早已经不满男欢女爱的他,便陷入了不伦的假想中。
不久之后,我就听说,息老五的大儿媳与人私通,自尽了。
我知道,这是息老五干的。
我目的达到,那天,我笑了半天都合不拢嘴。
我又开始给大皇子跑海船,再一次海上暴风雨中,我坏了身子,这一辈子都不能人道,也不能有子嗣,我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我也算坏事做尽,老天爷要惩罚也很正常。
经年之后,我听说老头子死了,于是我重新回到了昭洲,我见到了息子霄和他的夫人花氏阿九。
杨屾要对付花九,我自然要帮着,然后我才得知,柳青青居然给我生有一女儿,那刻我欣喜若狂,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代血脉,然而,那孩子却死了,死在了息老五的手里。
这算是因果轮回么?我当时这么想,可是我还是想杀了息老五,只单单为那个孩子而已,听说她死的很惨。
最后,我也要死了,息老五一生窝囊,却生了个好儿子,息子霄,死在他手里也可以,总是大家都姓息。
只是我又想起了妹妹,从那晚之后,我便再无见过她,只听说她嫁了人,过的还不错,这么多年,我却是不敢去瞧上她一眼,我这一辈子到死,其实也只爱过她那么一个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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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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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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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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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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