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听着马车外面坊间喧嚷的声音,她在想着息泱给她闻的到底是什么,将玉氏配方翻来覆去地又想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想出什么香料能缓解她身上的异常。
她想起花容被装入人坛时跟她说过,并不是她一个人会玉氏配方,而息泱也说,这世间不仅她一人手上有绝迹了的配方,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可以肯定的是,这人肯定是大皇子那边的人。
她想着这些蛛丝马迹,却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阻拦的一声喝,那声音她识的,赫然是京兆梁起的声音。
紧接着是马车帘被掀开,强烈的光线还未穿透进来,花九只感到那妇人侧了一下身,挡住了她半边脸,还飞快地伸手抹了下她的眼眸。
梁起逆着光,面色有暗地看进来,他眼神如鹰,锐利地将马车内的情形扫视了个遍,再看到花九时,他视线顿了一下,然后又略过落在那妇人身上。
“哟,原来是梁大人,草民怠慢了。”封家那位一下起身,拱手讨好地笑道。
“原来是你封裘的马车,我还当是谁的,这么直冲冲就要出城去。”梁起眼睛眯了一下,带着审视的意味,就显得他颧骨更高了。
“我这不是新娶的两个宠妾,先要去城郊那尼姑庵上香么?我今没事,就送她们过去。”封裘说着,朝梁起靠近,不经意地便挡了他看向花九的视线,打算到马车外面去说。
“改日再去,今不能随便出城。”梁起面色如常,只是声音低了点。
封裘惊了一下,已经下了马车,然后将帘子从梁起手里抽了出来放下。
花九就听到封裘在说,“梁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怎的就不准出城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回去就回去。”梁起不耐烦了。
花九心有怒意,刚才那妇人的动作却是半阖了她的眼睑,只因她眼瞳一向比常人颜色都浅,很容易便看出异常,她想动,结果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丝。
她半敛的眸下眼珠子动了动,感觉身子被那妇人撑的起来了点,就听那妇人说,“夫人,身子可难受?”
如果能动,花九当即就想一耳光扇过去,她不喜人碰触,更何况这妇人心思叵测,不能动她便懒得再理那妇人,一心都在外面,想听梁起说什么,侧耳才发现只能听依稀的声音,至于说的什么却是根本听不清楚了。
她正在惊疑间,封裘重新回到了马车里,他脸色很沉,坐回刚才的位置,看了花九一眼,嘴巴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了嘴。
是有人让他看着城门不错,拦着一些人找借口不让出城,他也这么做了,但是他没看到要找的人,而且没有人和银子过不去,银子他自然要收,马车也检查了,即便有什么,那也是他这样的小人物人小力微而已。
“驾。”有打马的声音传来。
梁起面色一整,飞快的将那荷包揣进怀里,然后沉着脸就是一声喝,“谁敢出……”
那话还未说完,就像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梁起看着高头大马上的来人住了嘴。
“那马车是谁的?”凤静看着已经远去出城了的马车,从鼻孔里哼出冷气。
“回静大人,那是封家分支封裘的家眷,今天他带宠妾去城外的尼姑庵上香,鄙人仔细地查看过了,那马车里就只有他和他那两个双生子的妾室,没有他人。”梁起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凤静脸沉如水,好一会他就那么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才道,“流水,追上去看看。”
待他将流水接应回来,便去找梁起严把城门,他一直在想如果杨屾掳走了花九,会将她往哪里带。
流水应声,一抽马鞭,就追了出去。
这会,凤静才低头看着梁起,眸色生寒,连脸上的忧郁都化为冰凌,“要是因为你,而让人将阿九带出了城,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梁起一个激灵,身子颤了颤,他突然就觉得怀里的银子很烫手,“不敢,不敢……”
“哼。”凤静冷哼了一声,点了几个人,兵分几路,就往城外而去。
昭洲由来便有小香都的美名,终其原由,除了它种类繁多的香料买卖,再有的便是四通八达的商路,一出城门,便是三条不同方向的官道,皆都通往不同的州郡。
凤静选了中间那一条路,迅即的骑马而去,其他几人十分有默契地选了剩下的两条。
花九不知道马车颠簸了多久,她只突然感觉手指头能动了之后,便缓缓地动作着,待四肢都能活动了,她坐起身,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冷眼看着封裘,“今日之行,我花氏记住了,他日封裘你最好不要后悔!”
封裘脸色一变,他还未说什么,那妇人就噗通一声跪到花九面前,哭诉着,“妇人,您大人大量,别跟老爷计较,他也是没办法啊……”
花九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到那妇人脸上,“滚开,刚才谁让你碰我的?既然做了棋子,就要有被舍弃的觉悟!”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封裘说的。
封裘低着头不吭声,这当,马车停了,外面响起了喊叫。
“阿九啊,下马车吧,我知道你能动了。”
花九款款走近,理了理身上的皱褶,“原来是回京城哪,不知道杨家舅舅打算让阿九如何回去?这一路可不太好走。”
杨屾似乎真想了一下,然后侧身让花九看清他身后的官轿就道,“官轿怎么样?我邀阿九一道。”
这话让花九脸沿线条都绷直了,她瞬也不瞬地看着杨屾,确认他不是开玩笑,薄凉的唇畔轻启,“阿九可没杨家舅舅那官命。”
“我说有便有,我回京述职,带上阿九刚刚好,这一路,还有伴,要比以前有趣多了。”杨屾说着,就上前来做了个请的动作,就要花九上轿。
花九脚步不动,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息泱一直垂头没说话,然后杨屾右手边站着的是那背断刀像幽魂一样的男子,还有个面白斯文的师爷,其他的便都是穿着官服的官差。
似乎发现花九的视线从自己身上一扫而已,断刀鬼回视了花九一眼,眼见她还是那副淡定冷静无比的模样,唇角牵扯,他就露出了微微笑意。www.xiumb.com
“阿九请吧,官轿上早备好了茶点,咱们可以对弈一局。”杨屾还保持着他请的动作,仿佛只要花九不挪步,他就不动了一样。
花九倏地笑了,她脸上还妆扮着烟霞妆,上挑的桃花眼线,这一笑,就能勾的人心尖子发痒。
“那阿九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花九这一下也想通了,她不得不想通。
杨屾有本事将她弄出昭洲,还让她藏在官轿上一同回京,息子霄或者凤静一时半会是找不到她了,而杨屾的官轿,这路途上谁又敢拦着,没人敢拦,便没人知道她在轿子里。
果真是一环接一环的好计谋,虽为对手,她还是心生了佩服。
花九上到轿,那轿远比她想象的宽敞,一般的轿子也就只能坐一人而已,但杨屾这官轿,明显是特意制的,外面看着和一般的轿子无二,但里面铺了褥子,摆了案几,人直接坐到褥子上,就能在案几上品茗下棋,倒也没多余的地方了。
花九很有自觉,她一上去就当仁不让地占了一边,嫌弃的将那茶壶扔了出去,下颌扬着,倨傲的道,“我要喝白开水。”
杨屾半点不恼,转头就对息泱吩咐道,“去,准备白开水。”
那案几上有棋盘,黑子白子泾渭分明,花九伸手,选了白子,将黑子留给了杨屾。
她其实也无比期待与杨屾对弈一场,历来善弈者,谋也,观棋如观人,她要了解杨屾的弱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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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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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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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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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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