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来给唐时玥送了些菜,放下就走了,后头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十分低调的进来了。
孟以求觉得他自从来到秦州,就总在犯蠢,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沈掌柜和唐时玥,远不止是生意合作的关系,看他那个熟不拘礼的架势,放下菜就走,也不说留下来吃饭,完全就是自家人来往。
他居然还跟他打听唐时玥!还不知他肚里是怎样笑话他。
孟以求悻悻然的靠近了唐家大门,一边心有余悸的扫了扫旁边,就怕再被什么人看到,又来围观。
看了几眼,倒是没有,他却一眼看到了唐家大门上的对联。
上联是“凤落梧桐梧落凤”,下联是“珠联璧合璧联珠”。
那字迹遒劲有力,游云惊龙,虽然不是太子常用的字体,但他应该不会认错,这是太子亲笔写的。
而太子亲笔写的对联,没封起来,没供起来,就这么大咧咧的贴在门上,小风一吹,纸角就一掀一掀的,看的人提心吊胆……关键是,太子居然会屈尊给她写对联?可见他们一定相处的极好。琇書蛧
孟以求长吸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旁边。
旁边是许问渠画的画,凤凰行于九天,画好,字也好。
这小娘子身边,真真是卧虎藏龙,绝不可小觑。
阿光见他迟迟不下车,便回头问:“少爷?”
孟以求飞快撩衣跳下了马车,赶紧进了门,就跟做贼一样,生怕有人瞧见:“唐当家?”
唐时玥抬头,讶然道:“二少怎么有空过来?”
孟以求一脸可怜:“今日元宵节,我独自一人在此,十分孤单,不知能不能在唐当家这里叨扰一二?”
唐时玥道:“我说不成,你就走?”
孟以求咳道:“唐当家,我也不是那么讨人嫌吧?听说盛齐在这儿住了好几日,他那般呱唣你都能忍,为何我就不成?”他十分委屈。
行吧,随便吧。
唐时玥摆摆手,回去坐下,孟以求目的达到,笑眯眯的进去,一边微笑道:“唐当家送的衣裳,我穿上了,果然不同凡响。”
唐时玥道:“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嗯?”
唐时玥解释道:“你试穿之后,和试穿之前,生意上,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她仍旧平平淡淡的,但孟以求总觉得……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显得很蠢?老是跟不上她的思路。
孟以求道:“之前你说的是对的,确实轻薄暖和,又有松紧,穿上舒服,无须量身,大概的身量都会合适。妇人女子为求窈窕,应该会喜欢,老人则会贪图它舒服,男子则喜欢轻快,总之,确实如你所说……”
他还没说完,就听脚步声响,青未了急匆匆过来,道:“师娘,师父来信了。”
唐时玥大喜:“真的?”
青未了含笑点头,便把信双手奉上,唐时玥拆信细看。
霍祈旌本来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信上一字也没提他护送太子发生过什么危险,只简单说了他已经到了安澜关,见到了晏时葳,目下暂时跟在他身边等等,唯一提到她的,就是叮嘱青未了把这件事告诉唐时玥一声,根本没有单独跟她说的话。
虽然明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唐时玥还是很不高兴,嘴巴就嘟了起来。
青未了赶紧安慰她:“师娘,这样起码我们就知道地方了,有什么吃的用的,也可以往那边捎了。”
“对哦!”唐时玥一想也是,于是就状似无意的把信折了起来,收进了荷包:“再说吧,如果你们非要送,那到时候我就随便捎点儿什么过去好了。”
她一脸的口是心非。
青未了淡笑折身:“是,师娘。”
他一走,唐时玥就美滋滋的把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孟以求在旁边冷眼看着。
这小娘子脸上一直淡淡的,成竹在胸,八风不动,但是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双眼闪亮。
叫他一下子想起那次,姑姑回来给大姐做及笄礼的正宾,明明穿的并不奢华,可是一笑之际,明眸皓齿,真真满堂生辉。
当时他才十岁,似懂非懂,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将来一定要娶一个像姑姑这么好看的女子。
等这小娘子长大,一定也是这般倾城之色。
如今模样还未长开,却已灵气逼人。
不过那人叫她“师娘”?这“师父”是什么人?看来等回长安,一定得找机会去见见盛齐了。
他这边儿打着主意,唐时玥已经再次收起了信,咳了一声:“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嗯,”孟以求风度翩翩的续道:“我在说,毛衣生意确实大有可为,将来必定日进斗金,咱们两家应该快些做起来才是。”
他扫了她一眼,“我这边的绣娘,明日应该就能到,到时候我会叫她们过来,好好的跟唐当家请教……”
“等等!”唐时玥道:“我叫你请内行人来,主要是让你了解,我们将来能做什么,能做到哪一步。然后我们才好谈价钱,至于请教不请教,那是谈好价钱立好契书之后的事情了……不着急的。”
孟以求:“……”
他只好道:“唐当家可真是铁面无私。”
“不然呢?”唐时玥道:“难道孟家做生意,还没见银子就会把绣技双手送上吗?”
孟以求轻咳。
看来他是习惯了被优待,连正常的对待都不适应了。唐时玥觉得此风不可长:“孟二少,请问孟家打理生意的,还有别人吗?”
孟以求长吸了一口气:“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么?”
“二少不要误会,”唐时玥假笑道:“其实我并不反对充分利用自己的长相。我觉得身份相貌这种种,都是天生资源,不用白不用,只要把握好‘度’就可以。在这一点上,我与二少没有分歧。但是……”
她顿了一下:“但是这种方式是分人的,如今我是一个待嫁小娘,我对这种方式避之唯恐不及,我只想要个一板一眼谈生意的人,我不会因为来谈的人长的好看而给予任何额外的照顾和优惠。我不喜欢谈交情,我只喜欢谈银子。”
她微微一笑:“二少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孟以求能说什么?他再是牙根痒痒,也只能道:“是孟某唐突了,唐当家放心,以后我都不会了。”
外头脚步声响,夏余晖进来:“东家?”
唐时玥比了比孟以求:“这位就是钱塘孟氏的二少。”
夏余晖是独臂,只含笑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二少有礼。某姓夏,名莫,字余晖。”
孟以求急起身还了一礼:“夏先生有礼。”
唐时玥道:“夏先生帮我打理生意,之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找他。”
孟以求笑容一僵,动了几分真火。
至于这么不给他面子么?他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孟氏二少,都城上至八十下到八岁,哪个娘子不对他和颜悦色?如今她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故意晾着他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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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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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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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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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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