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采南对她抗拒之态十分有耐心,像个体贴的大哥哥一样温声道:“神女大人是对今晚的夜宴不满意吗?采南从你进来时,便未见你笑过。”
他似有对自己安排不如秋葵之意的自责,周围的人群却并不如他这般表里不一,他们都用那种看待生肉的目光注视着她。
秋葵终于忍不住了,她身子朝围栏前走了半步,以清亮的嗓音问:“你到底是谁?休要在此装神弄鬼糊弄我!”
“神女大人此刻还不认识我,所以对我防备理所应当,你只需知晓,我是广目王之在世手足!”
段采南总是挂着那抹迷惑人的笑容,这俊逸面孔下,不知是什么阴暗灵魂呢!
“什么广目王?他人在何处?”秋葵问。
对方张开手,向众人宣告:“凡是虔诚信奉广目者,皆可亲眼见证广目神辉!”
楼中又一次响起众人疯狂膜拜的齐声道:“广目神辉永昌!广目神辉永昌!”
接着,段采南又转向秋葵这边,温笑着问:“神女大人已迫不及待瞻仰我广目王神辉了呢,莫急莫急,他已料到你还有未解之惑,所以会指引你前去解惑,到时你便会明白,我广目王是如此明神!”
音落,他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道:“为表诚意,广目王今夜不止为你办此夜宴,还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后不久,清月楼外传来敲门声。www.xiumb.com
那大门是在夜宴开始后,就被人从里面关上了,此刻不知是谁人在在敲门。
里面这些人都没人去开门,数百人围在舞台四周,像是听不见那敲门声似的。
秋葵与卫临渊都未轻举妄动,倒要仔细看看这些人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门外敲门之人见无人开门,敲门声更急了,隐约听到有男子在外喊:“城卫司办事,开门开门!”
卫临渊眼中一喜,“是城卫司的,是老子叫的人,来得正好,先把这儿给端了,抓住下面那个姓段的小白脸儿,严刑拷打,看是他广目王神辉厉害,还是老子的刑器厉害!”
段采南自然听到了此话,他面上无惊无惧,依旧温柔的笑着。
“嗵!”
一声响,清月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城卫司的人在外头来了许久了,大概有五十来人,一个个身穿城卫铜制兵甲,手拿长枪,腰佩力刀,好不威风。
一般百姓见官兵,皆会一脸惊扰之状,但今夜这清月楼里的人不知是不是中邪术已深,竟乖乖的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冷冷目视着前方。
见城卫破门而入,卫临渊紧了紧自己的腰间玉带,轻巧跃上面前的桌子,好让城卫司的人看见他。
“小爷在此!”他一脚踩在围栏上,神色轻傲道:“临江城卫司听好了,台上白衣男人施邪术蛊惑百姓,将他给小爷绑咯!”
城卫司的兵经过这些时日,早就对这位江洲世子爷熟得不能再熟,他们今日也是听上头调遣,入了这沉仙岛,此刻听他之令,全都向舞台上逼近。
楼中其他人这时终于有了反应,他们上前欲阻拦城卫兵,秋葵担心的说:“若起冲突,受伤的必是这些无知百姓……”
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段采南高声对众人道:“无碍,无碍。”
这些人听他声音稍冷静了些,嘴里小声念着:“广目神辉永昌!”
段采南以安抚的语气对众人说:“我们应怜悯这些不受神辉者,他们生活在无尽的苦难黑暗中,广目王仁慈,欲用神辉引他们走出黑暗——”
人们随着他激昂的声音,神情也流露出那神佛般普渡众生的仁慈来。
这一幕看在楼上的秋葵他们眼中,简直不可理喻。
卫临渊站直了身子,狐疑看着下方那些已到达段采南身边的城卫兵,“他们怎么还不动手?”
段采南微笑着看着他们,对离他最近的那个城卫兵说:“唐中咏,今日是仲秋之夜,本该是你阖家团聚之日,可你却不再家中,你老母旧疾还有两刻发作,再晚些时候回去,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那城卫兵真叫唐中咏,且家中老母亲患病多日,他原本想告假在家中侍奉,无奈今夜上面有强令,他不得不让妻子在家守着,突听一个陌生男子这语气与自己说母亲之事,他很是困惑,问:“你是谁?”
“我乃可感知你悲苦的广目王手足,是广目王让我在此劝你归家,你家老母亲已等你多时。”说着,他又坐于琴台前,伸手拨弄了两下琴弦,琴声传来,唐中咏眼前便看到自己老母亲正躺在病床上,声音颤抖唤着他的名字:“咏儿啊……咏儿啊……”
此人从小便没了爹,是老母亲一把手拉扯大,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如何能让老母亲一人孤苦死去,他当即扔了手中长枪,拨开眼前数名同僚,夺门而出。
见此一幕,卫临渊骂道:“好个迷惑人眼的妖术!”
段采南又看向其余城卫,指尖再拨弄琴弦,城卫们呆滞地望着他,仿佛灵魂已去了别处,眼前只剩一副空壳气囊一般。
秋葵告诉卫临渊:“是那把琴有问题,那琴非凡物!”
卫临渊当即就从楼上跃下,他剑术了得,轻功也不赖,直接就到了舞台上,“老子砸了这把破琴,看你还如何蛊惑人心?”
段采南见他过来,不慌不忙的坐着,嘴角微微上扬,又撩拨琴弦,琴声起,卫临渊脚步一顿,整个人杵在原地不动了!
“爷!”大胡子等人震惊,好个妖人,竟连他们家主子都能迷惑!
几人争相跃下,欲去救卫临渊,但他们人上了台子之后,都被段采南的琴声吸引,全都忘了自己前一刻要做甚。
秋葵在楼上见状,面上已不能如先前那般从容,唯恐卫兄几人在其迷惑下越陷越深,她立即命身后的红姑道:“去将那把琴给我抢来!”
红姑点头,飞灵身上前,如今此鬼灵气大涨,所到之处,无不伴着一股灵风,将清月楼上下杂物吹得四处乱飞。
段采南见楼上一凶猛鬼物朝自己飞来,也知此女鬼不同,是走阴人所养,只听命于走阴人!
他头抬起,双手依旧在琴上拨弄,红姑已到他近处,并未被他蛊惑,伸出鬼爪去夺他手下之琴,他抬手一挥,身上也伴着一股灵风。
修行者身上之灵气对鬼物有损伤,红姑被掀开,鬼脸一黑,双眸发出红光,凶面道:“给我!”
段采南也冲她微微一笑,还喊道:“颜姐姐,你可咋不到我!”
音落,他抱着琴飞快的旋转,躲避红姑数次掠夺之举,人已退到舞台边上。
秋葵在上方目睹,揣测着,莫非此琴不能蛊惑鬼物?
她又看向王祥亥,“别愣着,去帮忙!”
这厮贪生怕死,知道那个白面小生邪门,一脸为难说:“我看红姑对付他绰绰有余了,我还是陪在你身边,万一有啥危险,还可保护你……”
“少废话!”
秋葵一脚就将他给踹下去了,只听其惨叫一声,厚着头皮,过去跟在红姑身后,虚张声势的喊:“红姑我来帮你了!我来了!”
可他只在后面喊,人根本就没上去。
那头,段采南温言与红姑说:“颜姐姐,你是有主的鬼物,我不想与神女大人动手,你也别为难采南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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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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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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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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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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