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那几个工人被抓进了公安局,其余的工人也全被赶回了家,丽安服装厂暂时被封了。
何春丽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推开门就看到胡安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呼呼大睡。
她恼怒地一把甩上了门,声音大得像打雷一样,胡安被吓醒了,蹭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见是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搞什么,吓死人了。我快饿死了,买菜没?”
还等着她回来给他做饭?何春丽二话不说,抄起架子上的一只花瓶就给胡安脑门上砸去。
胡安吓了一跳,赶紧跳开,但还是被花瓶擦到了手臂,砸出了一块淤青。他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花瓶,心底发凉,他要是没避开,脑袋肯定开花了。
“你搞什么?想弄死我啊!”胡安横眉竖眼,恼火地大吼道。
何春丽美目含恨,死死盯着胡安:“就弄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废物,活在世上有什么用?浪费粮食,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又发哪门子的神经啊!”胡安皱眉瞥了一眼何春丽,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嘀咕到,“懒得跟你说,你自己发疯去吧!”
不用说,他就知道何春丽肯定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了,回家把火发到他头上。他惹不起来躲不起吗?
何春丽知道,胡安这又是要去找他那群狐朋狗友,昨天从林老实的鱼饲料厂回来,他就跑出去了,自己早上走的时候他都还没回来。这个家对他来说跟宾馆没什么两样吧,还是不用掏钱的宾馆!
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何春丽抓起放在墙角的鸡毛掸子,狠狠地往胡安头上打去:“滚,滚,你给我滚了就别回来!”
胡安抱着头,满屋子跑,边跑边说:“何春丽,你干什么?老子哪里惹到你了,你再不住手,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何春丽现在恨透了他的无能,一边哭一边大吼:“不客气,好啊,我看你能对我怎样不客气,胡安,你就是个孬种,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被老婆这么追着打骂,胡安也火了,他停了下来,一把夺过何春丽挥过来的鸡毛掸子,往地上一丢,狠狠地踩了两脚,然后重重地推了一下何春丽,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真当老子怕你!嫌老子没用,那你找个有用的去啊,没人拦着你!怎么,看你那前夫发达了后悔了?全长丰乡的人都知道,当初是你嫌林老实没出息,抛弃了他。现在后悔也没用,人家如今可是大老板,要什么样的黄花闺女找不到,看得上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
被胡安戳中了心里最不甘最不堪的那部分,后腰又撞到矮柜,疼痛难忍,何春丽痛苦地蹲下身,抱着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胡安懵了,他不过就骂这个女人两句,她就哭成这样子,搞得好像是他欺负她一样!
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看见何春丽坐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到底是自己的枕边人,两个人一起过了好几年,看她哭得这么伤心,胡安也有些不忍。犹豫了两秒,他转身走回何春丽身边,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好了,好了,说你了两句就哭,我被你打了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啊?”
“你天天都只知道跟那些人混日子,你关心过家里什么?知不知道,我们的厂子完了,完了……”何春丽捂住脸,哭得很绝望。
胡安这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厂子到底也关系着他能不能继续过这种优哉游哉的日子。胡安蹲下身,掏出手帕递给何春丽:“别哭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春丽本不愿搭理胡安的,可她太累了,也太无助了,哪怕胡安不大靠谱,但现在除了胡安,她也没有其他的依靠了。
两人到底是利益共同替,胡安都信不过,其他人,她就更信不过了。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何春丽抽泣着说:“今天那些工人忽然跑到厂子里来要工资。我本来已经打发走他们了,哪晓得又碰上银行的人过来催债,工人们见我掏不出钱,他们就砸了锁,跑进厂子里,搬缝纫机、衣服和布料。”
胡安吃了一惊,火大地说:“靠,这些人是要造反啊,敢跑到厂子里抢东西,都有哪些人?我带人去收拾他们!”
这还像个样子,何春丽抹了一把眼泪:“几乎全来了,带头的那几个被公安局抓走了。”
“抓得好,这种暴民,就该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胡安恶狠狠地说。
两口子在这方面倒是非常有默契。
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两人这一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了。
两人凑到一块儿,商量该怎么办,顺便骂骂这些忘恩负义得了报应的村民。
可这并不能让何春丽有多开心。因为自从昨天被林老实毫不留情地拒绝以后,她已经开始偷偷谋划跑路了。他们厂子里的缝纫机是去年才进回来的新机器,九成新,转手也能卖不少钱。还有厂子里累积的冬装,这么多,若是能暗中找到接受的人,也能收一笔钱回来,另外还有一部分布料,也可以转手。
将这些东西卖了,手里怎么也有个上万块。拿着这笔钱,她完全可以去外地东山再起,唯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带胡安。
不带胡安,她一个女人身上拿这么多钱出门,在路上不安全。带上吧,这个男人太没用了。
不过现在厂子被封了,她的一切计划都成了泡影,没有钱,还跑什么跑?
她现在只能等,看政府那边能给出什么解决方案,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接手厂子的人,她兴许还能拿回一点钱。
可何春丽还没等到政府的消息,却等来了一堆的村民。
丽安服装厂的员工大多是农民,农村沾亲带故的人多,而且这时候宗族,同一个姓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密切,一家有难,多家支援。
所以被抓走的几个农民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来了,还有其他没拿到工资的农民也来了,加起来总共有一两百人,全堵在何春丽家楼下的路边,从楼上看下去,乌压压的一片很吓人。
胡安本来还想去找他那群狐朋狗友帮忙的,一看这阵势也缩了回去,跟农民比人多,那不是找死吗?这全天下就数农民最多。
这些人堵在楼下,要何春丽给个说法,家里有人被抓进了公安局的,要求何春丽把人给弄出来,没拿到工资的,要求何春丽发工资。
这么多人堵在这里,严重影响了这栋楼居民的进出和生活,也影响了附近的交通。很快这个事就传到了政府那边,传到了王县长的耳朵里。
王县长也是头大,这个丽安服装厂,本来还以为能成为他们大安县的一张名片,成为全县的支柱产业,结果还没做大就搞出这么多事,影响非常不好,再不控制,任其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发生流血冲突。
未免事情扩大,县里面的领导开了个紧急会议,由王县长亲自出面安抚村民们,保证会将拖欠的工资补发给他们。至于被抓住的几个工人,也会在明天放出来,不过毁坏的门锁和机器,给厂子里造成的损失,将从他们的工资里扣。
扣点钱就扣吧,人没事就好,被抓工人们的家属怕了,现在就只求人平安无事就好,也答应了这个条件。
让村民们回去后,政府这边介入了丽安服装厂破产一事。
目前丽安服装厂最值钱的就是其固定资产,房子、机器、布料和衣服,这些东西全卖出去,足以偿还银行的贷款、工人工资以及其他欠款。
难的是,谁能整个接下这个盘子。
如果分开卖,那厂房肯定会空置下来,那么多冬装恐怕也没能全部接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人愿意将丽安服装厂全盘接过去,这样服装厂也能继续开下去,工人们也不用担心失业。
但要盘下整个服装厂,得好几万块钱,县城里能拿出几万块的人不多,就是能拿得出来,在丽安服装厂名声已经坏了的情况下,别人也要谨慎考虑。
所以这个风声放出去大半个月,都没有人来问价格。工人们还等着发工资,王县长只好主动出击,约了县里几个搞实业比较出色的企业家谈这事。
林老实也是其中之一。王县长知道他的饲料厂生意非常好,忙不过来,最后约的他。
坐下之后,王县长手轻击着桌面说:“丽安服装厂的基础不错,他们的缝纫机很新,工人也都是熟练工,只要资金到位就可以开工,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林老实双手交握,置与桌上,浅笑道:“王县长,丽安的问题不在于工人,也不在于机器吧,而是在于产品没有销路。他们的名声臭了,要想重新建立起来可不容易!”
正是这个问题,如今大家都不愿意买丽安的服装,这才是导致丽安破产的真正原因。
“你有没有办法?”王县长说,“现在丽安这个盘子全部接下来绝对划算。就是你新投资一个这么大的服装厂,成本也不会比现在低!”
林老实也清楚这一点,但他有他自己的考量:“王县长,饲料厂这边我都分身乏术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个厂子。”
王县长不死心,林老实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把大安鱼饲料厂发展到如今这种规模,并不能用好运来形容,说到底还是他踏实肯干又有本事。
王县长很看好他:“饲料厂已经步上了正轨,那边有唐文给你看着,服装厂这边我希望你回去考虑考虑,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王县长你谬赞了。”林老实顿了片刻,给王县长交了个底,“我真没时间,等饲料厂这边稳定后,我准备去省城和省里面其他县市乡镇走访、考察!”
王县长愕然,呆滞了几秒,继而笑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年轻人敢想敢干,林同志,我没错看你,你一定会比我想象的走得更远。既然如此,我就不拿这个服装厂来麻烦你了!”
王县长帮他不少,如今遇上了难题,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林老实觉得有点愧疚,犹豫了一下,给王县长出主意:“可以让几家联合起来接手丽安,这样大家的风险就降低了。如果能拉到一个有服装销售渠道的人入伙,再把丽安的招牌一换,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说到底,没人愿意接手,还不是怕生产出来的衣服没人买,亏钱。
这倒是个办法,王县长点头:“成,我考虑考虑。林同志,你回去后尽管放手的干,有什么需要咱们县里面帮忙的,来找我!”
这个承诺太有分量了,林老实对王县长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回去后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今年的生产。
通过增加机器,招聘工人,加班,工厂里的生产逐渐提了上去,但也面临着新的问题,那就是鱼饲料的运输成了新的问题。
因为今年的鱼饲料销售范围扩大到了全市,一辆大卡车显然不够用,林老实又购进了一辆载重五吨的卡车,专门负责大安县意外的饲料运输。
但随着订单的增多,加之运输范围扩大了,这一辆卡车还是不够用,很多订单排在那儿,等着出货。
于是不少人建议林老实再购买两辆卡车,解决运输这个事。但林老实没同意,买了卡车要烧油,要雇佣司机和押车人员,这样下去成本太高了,不划算。而且人员越多越复杂,这样长期在外面,管理也是一个很费心的事。
况且他的目标不止是将鱼饲料销售到d市就完了,他还想将饲料推向全省,乃至全国。那么远总不能还一直这样用大卡车送货吧?
不断地购买卡车,增加运力是个下下策,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林老实琢磨了许久,想到了一个主意,找分销商和个体户,由他们来完成这个任务。
他们饲料厂只需要将饲料送到分销商或者是个体户那里,然后再有他们将饲料送到养鱼户手中。
分销商或者是个体户,所能辐射的范围都很小。像乡镇,早上赶集,下午就没事做,个体户完全可以用自行车将零散的几袋饲料送到养鱼户手中,如果量比较大,也可以协商,自己或者让养鱼户找拖拉机将饲料从乡镇运回去。
等到了省城,临省,乃至更远的地方,他们直接将饲料运到分销商那里,再由分销商卖给养鱼大户或者乡镇个体户,最后再送达小的养鱼户手中。
这样一级一级,形成一个完整的销售体系,以后也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说干就干,等厂子里的生产上了正轨后,林老实就开始谋划这个事。
如果让他亲自下乡,一个乡镇一个乡镇的跑,太慢了。
林老实又把目光盯向了广播电台。不过他这次没找王县长帮忙,而是自己去跟县广播电台的站长接洽,提出有偿广告这个概念。
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县广播电台,每天早中晚各两次播放大安鱼饲料厂的招商广告,时间持续一个月,林老实付给对方广告费两百元。
为了吸引个体户,林老实在广告里提出,个体户购买饲料只需先付50的定金,尾款一个月后结清,如果卖不完,半年以内包退。
在当时,这是个新鲜的概念,不少人都心动了,因为大安鱼饲料很畅销,而各村都有很多小鱼塘,每次对饲料的需求并不是很大,特意跑到县城排队求购,浪费时间不说,还要等一两个月。但现在镇上就有了鱼饲料销售的店,只要价格差不多,他们完全可以到镇上买。
而林老实这边,不再处理小订单后,运输成本降低,人力成本也跟着降了,将这部分利润转给了分销商和个体户,大家都赚钱,双赢,皆大欢喜。
在大安县跨出这一步后,林老实又逐步将大安县的经验推广到市里、隔壁县城。
等到了年中,大安鱼饲料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全市范围内布置好了相对比较完善的销售渠道。琇書蛧
眼看一切步上了正轨,林老实并不满足于此,他把目光投向了省城。
将厂子里的事交给唐文后,林老实开始频繁去省城、省内其他县市考察,走访养鱼户,了解全省的养鱼布局,各省的交通状况。
他这一忙活就是一两个月,等回到县城,大安县上半年这一季鱼开始捕捞。因为产量比较高,又不年不节,县城消化不了,不少运到了省城销售。
等卖完鱼,一统计,今年大安县的鱼产量已经达到了去年的70,下半年还能养一季,鱼产量较之去年增加40不是多么难的事。
而市里,隔壁县不少鱼塘也提前打捞捕鱼,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王县长去开会时,连市里领导都表彰了大安鱼饲料厂。
王县长回来后非常高兴,在年中总结会议上,着重点名表扬了大安鱼饲料厂,并鼓励大家因地制宜,结合本县的实际情况,发扬本地人力资源丰富、农产品丰富等优势,积极创新。
同时大安县第一届杰出青年开始评选了,但评选结果还没出来,大家都知道,林老实一定会当选。
相较于林老实这边的鲜花着锦,何春丽那边的情况就有些惨了。
哪怕有政府出面,还是耗了几个月才有人愿意接手大安服装厂,当然价格也压得很低,厂房、机器、仓库里的衣服和布料全部加起来,总共才四万块钱。
这笔钱并没有立即到何春丽手里,而是先发了一万多块的工资,再偿还银行的两万多元,还有拖欠了几个月的水电费以及一部分其他欠款,最后到何春丽手里,只剩一千多块。
一千多块,在这个时代,顶得上一个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其实不算少。但何春丽跟胡安当了几年老板,过惯了“阔绰”的生活,由奢入俭难,再让他们过俭朴的生活,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更糟糕的是,两人现在都没了工作,唯一的服装店也关门了,整天无事可做。让他们俩去工厂里上班吧,胡安是坐不住,何春丽是不好意思,她在县城里也曾是比较有名气的女企业家,现在去做车间女工?她拉不下这个脸。
所以两人就天天在家熬着,坐吃山空,眼看存款一点点的减少,两人不可避免地经常发生争吵,本就一般般的感情在这种争吵中,消磨得更快,甚至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这天,何春丽又因为一点小口角跟胡安吵了一家,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弄得地上一片狼藉。胡安又甩门而去,不知跟哪个不三不四的光棍鬼混去了。
何春丽气急,也不想收拾了,她拿了两件衣服回了乡下娘家。
何母看她拉着苦瓜脸回来,就知道小两口又吵架了,吃过饭就劝她:“行了,你跟胡安这样天天吵,就是好好的日子也给你们吵没了。听妈一句劝,好好过日子,不要天天戳男人的心窝子,你这样不讨喜。”
何春丽撇嘴:“我戳他心窝子?他有心吗?整一个窝囊废,每天不务正业,让他好好找个活干,他也不听,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早知道,我就不离婚。”
提起这个包括何母在内的何家人早就把肠子都给悔青了。只是谁能知道当初那个天天闷头种地的林老实会有今天的出息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人家可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大老板,甚至在县领导那边都挂了号,哪怕是二婚,也大把的黄花闺女抢着嫁他,便是何春丽跟胡安离了,林老实也不可能跟她和好。
何母叹了口气,劝她:“你没那个福分,就别怨了。你已经离过一次婚了,难道还想离第二次吗?踏踏实实跟胡安过日子吧,他有时候是不着调,但你这臭脾气,也就他能忍你。以后别跟胡安吵了,两口子好好商量,看你们是开个店、摆个小摊还是找个活干,你们在县城还有房子,日子总差不到哪儿去。”
如果何春丽这么容易就听劝,那她就不是何春丽了。她捂住耳朵,不满地嚷道:“妈,你别说了,就让我清静清静两天好不好?”
何母没辙,只好闭上了嘴。
何春丽诚心想磨一磨胡安,在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期间连个话都没捎回县城。
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自己最了解,何母冷眼旁观,知道何春丽之所以跟胡安闹得这么僵,一是因为胡安有时候确实不像样子,结婚了还没结婚的自觉,太贪玩了。这个等他来接女儿的时候让老头子好好说说他。
另一个问题是何春丽意难平。她现在日子越过越差,而她曾经看不上抛弃的林老实却越过越好,她心里早就后悔不说,还总不自觉地把胡安跟林老实比较,对胡安就更不满了。胡安又不是傻子,不会感觉不到,两口子这样怎么不吵架?
为了让女儿死心,何春丽在娘家的这几天,何母故意经常提起今天又有谁上林老实家说亲了,介绍的还是公社干部的女儿,明天又是学校的老师等等。
何春丽听了只是冷笑,丢下一句:“放心吧,成不了!”
林老实连个男人都不算,他敢娶老婆才怪了!
一句话把何母气都够呛,见怎么苦口婆心都劝不动入了魔障的女儿,她索性也不劝了。
何春丽在乡下一住就一个星期,刚开始还好,日子一长,嫂子、弟妹就开始颇有微词了,明里暗里挤兑她。
何春丽受不下这些气,一怒之下,也不等胡安来接了,自个儿回县城了。
推开家门,屋子里跟那天她走之前一样,地面上一片狼藉,碗碟的碎片、竹编的篮子、红色的花瓷盆……全乱糟糟地丢在地上,连块下地的地方都没有。
这么多天,胡安那死鬼也没回过家吗?
何春丽气得磨牙,大力推开了卧室,走进去坐在床上生闷气。
生气归生气,家里面还是得收拾,不然胡安一直不着家,她怎么办?难道就不住了吗?
何春丽认命地蹲下身,把篮子、瓷盆等没砸坏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原处,然后拿扫帚将碎片扫出去倒进了垃圾桶。
忙和了一上午,总算将家里收拾干净,何春丽累得饭都不想吃,她躺到了床上,侧过身,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了立在床头的木柜。柜子上的锁是打开的,虚虚地挂在上面,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何春丽吓得瞌睡全无,飞快地爬起来,蹲下身,抓住锁一看,果然被人撬开了。她心凉了半截,颤抖着手打开了木柜门,惊慌失措地去找她的钱。
她锁在柜子里的钱果然没了,全都没了,一毛钱都不剩!
何春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泪无声地滑了下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这个小偷了。她要报警!何春丽抹了一把泪,扶着床沿爬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等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时,她忽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大门上的那只锁。
这只锁完好无缺,她回来的时候还锁得好好的,家里的门窗也都关得好好的。那小偷是怎么进去的?
一个答案浮了出来。何春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气得咬牙:“胡安,你不得好死!”
此刻,她后悔死了,为什么要为了跟胡安这个不是人的家伙置气,在娘家呆那么久。
也不知他在几天前就把钱给偷走了,说不定早花光了。
越想越难受,何春丽准备出去找胡安,看能不能挽回点损失。她拿起钥匙,拉开了门,门外站着四个一脸横肉、凶相毕露的男人,他们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正对准了锁孔,如果她没拉开门,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打开了门。
何春丽戒备地盯着他们:“你们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几个男人似乎对这个状况习以为常了,似笑非笑地瞥了何春丽一眼:“你是胡安他老婆吧,他把你家的房子输给了咱们。这是他签了字的欠条,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把房子给咱们腾出来吧!”
何春丽不敢置信,她浑身发抖,气得直骂:“胡安,你个混蛋,你不是人!”
要赌债的这种情况见多了,任她发泄,等她骂完了才说:“快点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何春丽死死握住门把手,色厉内荏地说:“赌博是不合法的,你们想要我的房子,没门。我要去公安局举报你们。”
闻言,领头那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听见没,她要去举报我们……”
笑够了,他一弯腰,手捏着何春丽的下巴,语带威胁:“小娘们识相点,你敢举报不给房子,等断了胳膊断了腿可别后悔!”
“你……”何春丽又气又怒又伤心,脑子发沉,眼前一片模糊,人跟着往下一倒,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何春丽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刚想掀开被子下地,一个护士端着药进来了。
何春丽问:“护士,我怎么啦?”
护士说:“恭喜你,怀孕了,一个多月了,以后可要好好休息,不要生气,注意……”
何春丽一阵眩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护士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丈夫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还把房子也给赌输了,不见人影,这时候怀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孩子怎么办,她怎么办?
拿了药,何春丽心情沉重地回了家,推开门,她在门口站了几秒,又关上了门,跑了出去。
她要找到胡安!
何春丽去找了胡安以前常去的地方找他,但没找到人。又去找胡安的朋友们,还是没人。
她几欲崩溃,抓住胡安最好的朋友泣不成声:“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我怀孕了,你们还要瞒着我吗?”
胡安的朋友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胡安他……他去南方了,说等闯出一番事业就回来,我们,我们也联系不上他!”
“闯什么狗屁事业,不过是没脸见我罢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到这么个没担当的窝囊废!”何春丽气得破口大骂。
胡安的朋友开始还很心虚,见她越骂越过分,看不过去了,说:“胡安是做得不对,不应该拿钱去赌。但你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你把他当成丈夫了吗?你瞧不上他,张口闭口都骂他是窝囊废,还把他当贼一样防着,家里的钱全锁起来,钥匙你随身带着,他要花一块钱都得看你的脸色……你知道当初胡安要娶到你的时候多高兴吗?我们都劝他,你不会跟他安心过日子的,他不信,你娘家说要多少彩礼他都答应,你要办什么样的酒席他也全满足你……何春丽,你自己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胡安就没一点对得起你的地方吗?你们俩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他的责任吗?”
何春丽恨恨地瞪着他:“你当然替他说话了,你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你们带坏了他!”
那朋友看跟她完全听不进去,也歇了劝她的念头,只说:“胡安是我们的好兄弟,目前联系不上他,我们也不能不管他的孩子,明天我们去给你找个房子,你安心养胎吧。等胡安安定下来,跟我们联系,我们就把你怀孕的事告诉他。”
何春丽如今是恨透了胡安,哪还愿意跟他扯上关系,恨恨地说:“不用了,他的种我不会要。他跑了,就死在外面,一辈子别回来了。”
撂下狠话,何春丽哭着回了家,躺在床上发呆,一趟就是三天。
到了第四天晚上八点,隔壁人家的收音机打开了,里面开始播报本地新闻。目前最热闹的就是全县第一届优秀青年表彰大会,女主播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全县第一届优秀青年表彰大会将于明日上午九点,在县政府广场上举行,届时将表彰全县十名杰出青年人才,他们有根植于农村,为乡村电力普及发光发热的专业人才,也有根据我县水域广阔,试验配置出能让鱼类生长时间缩短一半的……
所以明天县政府要表彰林老实了!何春丽原本无神的双目渐渐迸发出神采。她伸手摸了摸肚子,林老实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如果她送他一个孩子呢?
她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
明天的表彰大会是最好的一次机会。如果林老实不答应,她就当着全县来宾的面,把他不举的事说出去。
至于胡安,他把家里的钱和房子全输光了,丢下她这个老婆跑了,还不允许她改嫁吗?这个事说到哪里都是胡安没理。
何春丽站了起来,打开衣柜,挑了一件去年买的漂亮的真丝连衣裙,在镜子面前比划了一番。
明天她就穿这条裙子了。
次日,表彰大会在县政府大楼外的空地举行。
早早地,大楼前就拉上了红色的横幅,布置好了桌椅板凳,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位置。
当天除了县领导和广大来宾要出席,还欢迎市民们站在后面观礼。这是王县长决定的,他希望这些优秀青年们,能激励县里其他的青年们,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业绩。
上午九点,表彰大会正式开始,先是领导发言,然后是颁奖,表扬宣传这十位杰出青年的事迹,最后是杰出青年代表讲话。
而这个代表就是林老实。
本来林老实是想推辞的,但王县长乐呵呵地说:“你的事迹非常激励人心,我希望你上去能给其他人一些启发。同时这个事对你也没坏处,你想打入省城,这样的荣誉非常有用。”
毕竟这代表着当地政府的认可。
所以林老实答应了,为此他还准备了三大页稿子,而且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全是讲他的创业经历和其中遇到困难、解决办法。
这是一场很有干货的演讲。
等他讲完,下面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林老实笑着点头致意,步下主席台,还没回到座位上就被人给堵了。
看着一身红裙,神情诡异的何春丽,林老实收起了笑容:“有事?”
何春丽看着面前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林老实,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她握紧拳头,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林老实娶我,以后你就有妻有子,永远都不会有人怀疑你那儿不行!”
这么荒谬的念头她也说得出口。何春丽的无耻再次刷新了林老实的认知。他坚决地拒绝了她:“不可能!”
他可没喜当爹的爱好!
何春丽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大家。你不行,你不是个男人!”
林老实讥诮地瞥了她一眼:“随便!”
如果何春丽以为拿这个就能要挟他,让他妥协,那是做梦。
看他绕过自己,真要走,何春丽急了,大声喊道:“林老实,你给我站住!”
声音太大,连台上的人都惊动了,大家纷纷转过身,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何春丽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不死心地又说:“林老实,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林老实转过身,冷淡地看着她:“再问一万次我的答案都不变,我可没替别人养孩子的嗜好。”
“你……好,你别后悔!”何春丽见他油盐不进,豁出去了,指着林老实说,“你们林总一直没娶妻,知道是为什么吗?他不行,他不是个男人,我是他前妻,嫁给他三年都没怀上,而跟他离了,我现在就怀上了孩子!”
乍然之间听到这么劲爆的一个消息,所有人都懵逼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人,一时忘了言语。
见状,何春丽得意地扬起了笑容。别以为她不知道,林老实早就想好要建鱼饲料厂,却不告诉她,就是想摆脱她。
如果当初他把他的计划告诉她,她就不会跟林老实离婚。不离婚,她就不会跟胡安这个混蛋在一起,也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她沦落到今天,都是胡安和林老实给害的。他们不让她好过,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从今天起,哪怕林老实事业干得再成功,那又怎样,别人还是会在背后笑话他不行。
何春丽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眉梢眼角都带着报复得逞后的笑容。但她这笑容没持续几秒,忽地,一只白皙的手重重地一声扇到她的脸上。
啪地一声!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何春丽被打得头一歪,脸上马上浮起四根红红的手指印。
她捂住脸,扭回头,诧异地望着突然冒出来的江圆:“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江圆俏脸含煞,乌溜溜的眼珠子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火焰,凶狠地瞪着何春丽,“你诬陷抹黑林队长,太恶毒了,一巴掌是便宜了你。”
何春丽捂住脸,不服气地冷笑:“我胡说?他自从受伤退伍后就再也没碰过我,而且我还有医院的检查单子。怎么,不敢相信,你心目中的英雄林队长是个不举的废人?”
江圆睨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转身,腰往下一弯,朝林老实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林队长,当初我误以为是你写的举报信。为了报复你,我偷偷修改了你的病历,造成了今天这个误会,害得你被人嘲笑,实在是很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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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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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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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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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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